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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代儒本人素来拘谨严厉,加之中年丧子之痛,很少与贾瑞提及其父母当年的事情。这一次长途跋涉回金陵,他渐渐一路深入了解孙子的心境,贾代儒方才体会到自己孙子内心非同于平常孩子的苦闷。贾瑞自小无父无母,不曾体验过父慈母爱,而他又因为望孙成龙,一直严苛教养他,反倒让他感受不到一点慈爱和关心。这孩子近来灰心丧志,渐渐颓废,不知进取,恐怕也有这一层的原因。
而对于贾瑞来说,他这一路对祖父的了解甚至超过了他之前的十几年的了解。自从听他悲从中来谈及自己父母去世的事情,贾瑞才意识到自己的祖父抚养自己有多么的不容易,他是肩负着九泉之下父母的期待,才会对自己此般严厉的。
贾瑞变得很体谅祖父,对其越加规矩孝顺。而贾代儒则对贾瑞关爱有加,呵护备至,想把他童年时自己亏欠给他的那些慈爱都通通还给他。
祖孙二人便如此其乐融融的赶到了金陵城。贾代儒安顿好之后,便带着孙子贾瑞按照晏良的吩咐做事。
“你我祖孙二人虽因他而被赶到金陵,但却也是因他才有所顿悟,改过自新。我们自该诚心诚意的感谢他,好生地协助他管理族内事务,为贾家族人们出一份力。”贾代儒对贾瑞正经道。
贾瑞附和点头,表示今后的一切会听从祖父的吩咐。
二人在宁府金陵老宅住下之后,发现宅子里留下的仆从都有些年老,不经用。便舍了些银子买了两个小厮两个丫鬟,负责粗使打扫等事务。贾瑞正值阳刚气盛的年纪,一眼就瞧上了俩丫鬟之中那个更漂亮的。贾代儒看在眼里,有些恨其不争气,甚至在心中有了暴揍他一顿的冲动。转念又想起临走时敬大老爷的嘱咐,“凡事物极必反,切莫强求,你该顺势而为。”
贾瑞这孩子自幼丧母,眼跟前儿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好好照顾过他,而今他长成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喜欢看女人倒是在情理之中。贾代儒遂冷静下来,忍下了胸口这堵气,努力去理解这件事,除了三五天之后,终于愿意叫你那个丫鬟进贾瑞的房里伺候。当然,他在答应,这件事情之前,给嘉瑞提了很多条件,让他切勿过度沉迷于淫逸,而耽误了正事。
贾瑞高兴的答应,头几日他初涉人世的确实有些兴奋,有时候折腾到大半宿都不睡觉。大概小半个月的时候过去了,他对这种事儿的就跟正常男人一样,只是偶有需求,不会一直执迷于此。
这时候,贾代儒祖孙俩已经在家家祖坟附近置办了几百余亩田产。贾代儒稍有成绩之后,便书信一封,将这边的情况据实表奏给晏良。并将贾瑞晓得上进读书的消息一并告知了他。
而京城这边书信还未到,晏良便得到了皇帝的又一次赏识。皇帝突然提拔他为今年秋试的主考。这主考可是要负责统筹科举的一切事物,并把关最后确定考题。而最终判断结果的好坏,也皆是要以他的意思来执行。
但凡是秋试考上来的举人,都可以称为是主考的门生。人才的选拔,出题的偏好,乃是全凭主考一人说得算。科举乃朝庭大事,从中出仕的人将来总会有几个人坐上关系朝廷社稷的重位。主考官正是占据了笼络人才的先机,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便是这个道理。自古以来,科举的主考官便是拉拢人才到身边的捷径。故而每到秋试之时,朝堂上便开始掀起一轮疯狂地争抢主考位置的战争。
主考之位本是许多一品大员求都求不来的位置,而今却被晏良轻而易举的得到了。皇帝甚至都没有跟太多人商议,当时在上朝的时候,皇帝开口提出想法,转头就问了齐绅高的意思,便直接拍板定下了。其他人纵然不服,也无可辩驳,谁叫这位新晋朝堂的吏部尚书深得圣心,且还得到权臣齐绅高的庇佑,自然是没人敢当面叫板得罪。只是背地里,大家少不得议论纷纷,心生嫉妒,说他是个会耍手段蛊惑圣心的佞臣。
齐绅高为此,还特意在广源楼宴请晏良,以图安慰他。
“本来呢,是该在府里请你,叫你见见我的不孝子。只是最近风声紧,大家议论纷纷的,你在风口浪尖上,我就不便在外人眼前做得太显眼了。”齐绅高为晏良斟一杯茶,见他只是礼貌性的端这茶杯迎了一下,待茶杯接满茶之后,他就缓缓地淡然地将杯子放在了桌上,未动声色。
“怎么,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心情不好?”齐绅高歪头打量晏良,一脸意外,至少他没想到晏良一个大男人会计较这等小事。
“别人说什么,与我何干。只是无聊罢了,想点别的事情。”晏良琢磨着这次皇帝提拔他做主考官的事,到底是不是因为“运气”。他这两个月,忙于公务,还真没什么是时间去□□业。应该是之前什么时候做的事,现在有了结果。
“呵,我堂堂尚书和你说话,你竟然还觉得无聊,想别的?贾晏良,你不觉得你此举未免有些太无礼了么?”齐绅高脸色突然冷峻,盯着晏良的眼睛像是会射出刀子一样。
晏良浅笑回应,似乎很不在乎,看得很淡。
这让齐绅高更恼,他挑眉越加冰冷的注视他:“你真不怕我?”
晏良垂眸喝茶。
齐绅高默了会儿,突然深沉道,“那如果我威胁你,将你和顺王爷当年的事说出去,你还不怕?”
晏良蓦地抬眼,对上齐绅高的眸子。
齐绅高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了,“看来你还是怕。好啊,你还晓得怕就好,免得哪一日你得志猖狂,忘了这码事儿了。”
顺王爷是五年前因为谋反罪被皇帝圈禁,当时涉事的臣子基本上贬得贬,死得死,无一留京。如果本尊真如齐绅高所谓的跟顺王爷有那么鲜明的关系,那么他今日不可能坐在这里。纵然是他当初辞官回归道观,皇帝也不可能容忍这样一个人留京,更别说后来又容忍他回朝做官。对此事深恶痛绝的皇帝,尚且把不准这件事,晏良倒不认为齐绅高有什么本事,在手里握着确凿的证据。毕竟起初那些日子他和自己接触的时候,便有意无意的试探。既然是试探,就说不上确准,只是怀疑罢了。
“难道吓得不敢说话了?”齐绅高见晏良有颓势,气焰更嚣张几分。他虽然是斯文人,表面看着挺温和,但那双眼可是充满了挑衅和居高临下。
这次换晏良给齐绅高斟茶了,端茶的手稳稳当当,从壶嘴儿奔涌出来的水形成一道有弧度的小水柱,一滴不漏的落入齐绅高手边的茶碗内。
晏良气定神闲的斜睨他,“冒昧了,刚刚是完全听不懂齐大人所言,便觉得没什么好说。”
“贾晏良你还不认?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齐绅高既然挑破了问,便也不怕继续追问。
“我无话可说。不过,你倒是可以继续问。”晏良一副无奈的神色,口气却平缓温柔,显得极有耐心。倒叫齐绅高觉得是自己在无理取闹,像个任性发疯的孩子了。
齐绅高和晏良对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故作亲昵的拍了拍晏良的肩膀,“你没牵涉最好,最好!我不瞒你,早前也和你透露过,其实皇帝当初对你,是有些怀疑地。我刚才那样问话,也只是为你好。”
“下官领教了。”晏良冷笑两声,拱手便和齐绅高告辞。
齐绅高知道当下正是尴尬地时候,如果这时候让晏良就走了,那以后他和晏良的关系很可能就越来越远。晏良这个人性子深沉,有什么仇怨应该都记在心里,不说出来,也不表现。这样的人虽性子沉稳,办事麻利妥帖,十分讨喜,但心死难以揣摩,有时就叫人颇为忌惮了。
“好了好了,你看我这不也是担心你么,你也知道顺王爷那事儿,咱们做臣子的是沾边就危险。我看皇帝要重用你,而我也是一直看重你,便要谨慎些,再三确定一下,你瞧你,就经不起这玩笑。”
齐绅高一边哄,一边按着晏良的肩膀,让他坐回去。好说歹说,晏良总算是听劝了。
就在齐绅高以为晏良不会追究生气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记低冷的声音传来。
“那你呢?”
晏良可清楚的记得,那书橱里藏着的名单上,齐绅高的名字赫然在列。与齐绅高名字一同出现的其它人名,晏良都叫人仔细调查过了,而今没有了一个有好结果,唯独齐绅高不同。这又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