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与先生再重逢(上)

青儿19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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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四九年秋,四十四岁的大虎又迎来了第三个女儿,取名三妮。

    这一年的十月一日,新中国成立了。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是大虎在给雇主家干活的时候听说的,雇主告诉大虎,新中国的主席叫******,他是穷人的大救星,就是他把******和他的军队赶到了台湾,有了毛主席,咱们的日子有盼头了。

    大虎想,这个消息肯定沙峪村的人还不知道,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乡亲,让他们也高兴一把,想到这,大虎抓紧时间把雇主家的活干完,就跑回了村子。

    大虎把新中国成立的事情先告诉了父母,然后又来到了金家的主事家里,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原来韩、李二个家族的主事,因为年事已高,陆续的去世了,现在只有一个老金家的主事,身体还算硬朗,但也近八十的年纪,耳朵和眼力已经不行了,大虎进屋以后,看到了墙上挂着的******的画像,他坐在主事的身边,大声的告诉他:

    “我跟你说件大事,新中国成立了,毛主席是国家主席,一会我把您老墙上的******的画像给揭下来,他已经被毛主席赶到台湾去了。”

    “什么?******跑了?我老亲家给我这画像的时候还说,******以后能成大事,怎么就跑了?”主事说。

    “他是被赶跑的,今后毛主席会带着咱们穷人过好日子,您老就等着享福吧。”大虎说。

    从主事的家出来,大虎几乎走遍了沙峪村的每一家,尽管大虎在跟乡亲说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的时候,他有点热血沸腾,但是由于沙峪村太闭塞了,乡亲们的生活跟过去一样,没感觉到有什么变化,所以他们并没有想大虎一样,对新生活有过多的期望,在他们眼里,只要把庄稼和果园打理好,有个好收成,就阿弥陀佛了,至于外边世界的变化,他们没有心诚了解,他们认为这个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

    但不管怎样,大虎还是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让沙峪村的乡亲尽快了解到历史的变迁,拉近他们与外界的距离,他认为他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因为他是沙峪村土生土长的人,他不愿看到他的乡亲成为井里的蛙,只能看到一小片天。

    听说政府要在山下的牛坨村,建一所大的中心学校,需要更多的木匠和泥瓦匠来参加学校的建设,大虎很想为建设学校尽自己一份力,他只身来到牛坨村的中心学校筹备处准备应聘。

    走近工地,有几间简陋的临时房子,其中一间写有‘筹备处‘的牌子,大虎心想,这可能就是招聘的地方,这个时候,从筹备处里边走出一个人,这个人的身影,大虎似曾相见,他好奇的紧走了两步,当他走到那人跟前的时候,愣住了。

    谁呀?就是十几年未见的张先生。

    张先生也认出了大虎,十几年不见,岁月的痕迹改变了彼此,当年意气风发的张先生,如今成了满头白发的有点驼背的慈祥老人,当年的毛头小伙大虎也已人到中年,岁月也写在了他的额头上,俩个人相互打量着对方,或许都认为对方改变的太多的缘故,两个人都太激动。

    张先生赶快吩咐王干事,去伙房弄几个小菜,说他要和大虎好好的叙叙旧。

    大虎迫切的想知道,先生和他在棺材铺一别后的经历,先生同样关心大虎后来的境遇,还是在大虎迫切的期待中,先生先讲述了他的经历。

    张先生告诉大虎,他把大虎带到棺材铺以后,就回到了学校,他辞去了总务科的工作,把重点转向了教书育人以及和他的‘朋友’商讨重要的事情上,他说他和孩子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最充实、最快乐、最阳光、最幸福。

    然而,就是这样一种先生认为的好时光,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鬼子给破坏了。

    先生记得,那天正是午休时间,孩子们在操场上尽情的玩耍着,老师们则享受着午间的阳光,在操场边悠闲的散着步。

    突然,一群全副武装的鬼子闯进了学校,老师和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呆了,短暂的平静过后,有的孩子开始大哭,还有的孩子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拼命的往教室里跑,总之,操场一片混乱。

    鬼子见状,端着机枪就朝操场扫射,紧急关头,校长和张先生挺身而出,他们走到鬼子跟前,警告鬼子不要伤害孩子,随军的翻译跟为首的鬼子头目耳语了几句后,翻译告诉校长和先生,只要服从皇军的命令,他们能保证孩子们的安全。

    翻译官高举着喇叭,冲着操场的老师和孩子们开始喊话,内容是,皇军把日本先进的文化和文明带到了中国,是为了建立大东亚共荣圈,而建立共荣圈,要从孩子抓起,从现在起,这所学校就被他们接管了,孩子们上课要学日语,老师更要带头学,最终要达到学校人人会讲日语的目的,这是大东亚共荣的组成部分。

    张先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是什么狗屁理论,我们在自己的国家,凭什么要接受他们的教育,说他们的语言,他冲上前去跟鬼子理论,哪知,还没说几句,几个鬼子就把先生打倒在地。

    看着被打的浑身是血的先生,想到学校里无辜的孩子们,校长只好委曲求全,答应了鬼子的要求,老师们把先生抬回了宿舍,并帮助先生处理了伤口。

    校长在看望先生的同时也把自己的无奈告诉了先生,先生表示,他理解校长的苦衷,没有什么比保住学生的生命更重要的,不过,他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孩子们正是学知识长脑子的黄金时段,如果过早的让他们接受了日本所谓的文明文化,会在孩子们的心里播下不良的种子,长此以往,会给他们的身心带来永远无法弥补的损失,对国家的未来百害而无一利。

    校长同意先生的见解,他表示,身为一名有责任感的一校之长,他不会让鬼子的阴谋得逞,表面上的屈服,并不代表绝对的服从,接下来他会和学校的老师们一起商量对付鬼子的办法。

    先生的伤养好了以后,本不想继续留在学校,因为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孩子们每天读日本的教材,说日本的语言,他想投身抗战,用满腔的热血跟鬼子真刀真枪的战斗,他把自己的想法汇报给了上级党组织,党组织很快回复他,学校同样是抗日的战场,在学校同样是参加战斗,而且是一场特殊的战斗,因为它关乎着保护孩子们的生命安全,张先生接到组织下达的任务后,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组织师生跟鬼子的战斗,并且把保护师生作为重要的工作。

    “这么说,您又留在了学校?”大虎问。

    “是的,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哪里有需要,我们就要在哪里战斗。”

    先生接着讲述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它讲述到,当时学校里有的年轻教师,血气方刚爱国心切,他们不可能当鬼子的傀儡,但他们表现的方式有些太直接,他们不但不按照鬼子的要求学日语,更是教育学生们抵制日语,这种看起来非常正义的行为,带来的后果确实,鬼子对学校师生的残酷迫害。

    那天也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学生们在教室里捧着语文书正在朗读,鬼子和翻译官进了教室,当他们看到,学生读的教材不是他们发的,而是原来学校使用的中国教材的时候,就火冒三丈,其中一个鬼子,把一个学生叫起来,他问那个学生,为什么不学日本教材?那个学生反问他,我是中国人,为什么要学日本教材?

    学生的强硬态度,让鬼子更加的恼羞成怒,他冲着那个学生就是一记重拳,才十来岁的孩子,哪里经得住,那个学生的嘴角立刻流出了鲜血,任课老师赶到以后,跟鬼子理论起来,结果跟那个孩子差不多,也是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其他的学生看到鬼子打人,个个摩拳擦掌,纷纷伸出小胳膊小腿围着鬼子打了起来,鬼子见寡不敌众,随手拔出身上的刺刀,朝着其中一个孩子捅了过去,那个被捅的孩子,连声都没发出,就倒在了血泊里。

    一看出了人命,学生们停止了行动,鬼子和翻译官又当着师生的面重申,要学日本教材,如有违抗命令,那个被捅死的孩子就是他们的下场。

    张先生闻讯赶到教室的时候,惨剧已经发生,而那个任课老师,嘴里还在喊着‘我们要坚决抵制日语、抵制日语教材’,先生把被鬼子捅死的学生抬出了教室,并联系了孩子的父母,当孩子的父母,看到早晨上学时还乐呵呵的孩子,如今却永远的离开了,他们难与承受丧子之痛,母亲几次哭晕过去,男孩父母的哭声感染着全校的师生,以此同时,先生也在反思,在跟鬼子的斗争中,必须要采取策略的方式方法,一味的蛮干就会导致今天这种结果。

    他还认为,孩子的心智还没有健全,需要老师正确的引导,而个别老师鼓励孩子大张旗鼓的跟鬼子抗争的方式,完全把孩子推向了死亡的边缘,这是非常危险的,为了不让悲剧在学校再度上演,先生在跟校长商量后,决定召开全校教职工的会议,重点解决既能保护孩子又能跟鬼子抗争的问题。

    与先生预想的一样,会议进行的并不顺利,先生的意见还没阐述完,一个年轻的任课老师就站了起来,他用手指着先生质问道:

    “日本鬼子之所以轻而易举的就打进来,就是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太多了,鬼子都把刀加到了咱们的脖子上,你还在这说什么所谓的策略,其实说白了,就是胆小如鼠,如果我们想跟鬼子斗争,就不能像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那样什么事情也办不成,我的态度很明确,还是要继续用这种方式跟鬼子斗,直到斗倒了为止。”

    “我赞成你跟鬼子斗争的勇气,但是我不赞成你现在的做法,如果照你的做法继续斗争下去,我们的孩子还可能被鬼子杀害,可是如果我们换一种方式,结局就会不一样,我希望大家多动脑筋,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在避免孩子受到伤害的情况下,跟鬼子展开斗争。”

    校长同意先生的意见,他也提议大家就如何机智的跟鬼子斗争发表自己的见解。

    老师们对此展开了讨论,也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先生在听完了大家的意见之后,进行了分析总结,他认为,年轻教师号召学生抵制日语初衷是值得提倡的,但这种直接让学生跟鬼子对抗的方式,会激起鬼子对学生进行镇压,导致惨剧的发生,那个在教室里被鬼子捅死的学生就是鲜活的案例,学生的生命是宝贵的,作为教师有义务有责任保护好他们的安全。

    就在先生分析观点的时候,那个任课老师又一次打断了先生的发言,他说道:

    “依张先生的观点,我们就甘当亡国奴,满学校的学生都说日语,都接受日本的教育就是对学生最好的保护?学生是国家的希望,我们身为教师,就是要让他们从小知道,当亡国奴是可耻的,爱国才是光荣的,如果学校不能把正确的理念传授给学生们,那我们才是放弃责任。”

    “我的意见是换一种方式跟鬼子斗,并不是放弃跟鬼子斗,这是有本质区别的,换一种方式就会减少学生流血牺牲,又能达到不当亡国奴的目的,这岂不是更好吗?”先生说。

    “你说的好听,刚才老师们的发言我也听了,他们说的,好多都不可行,要不这样,你拿出个具体的方法,让我们大家也听听,别光在那动嘴讲大道理。”任课老师说。

    “那好,我把我的思路提供给大家,希望大家发表意见。”

    先生说,学生们本身就有两套教材,一套是鬼子发的日语教材,一套是中国的教材,他建议学生们,在上课的时候,把其中的一套放在课桌里,如果鬼子和翻译官来了,学生们就把鬼子发的教材拿到课桌上,如果鬼子和翻译官不来,学生们就学中国的教材。

    有的教师提出,鬼子和翻译官非常狡猾,经常是神出鬼没的,摸不准他们什么时候来教室,这种办法,学生们没法操作,而且一旦孩子们拿错了教材,同样会遇到危险,甚至丧失生命。

    针对老师提出的担忧,先生提议,要在学校成立一支护校突击队,由几名身手矫健的教师组成,专门负责在学校内外巡逻,一旦发现鬼子来了,负责门卫放哨的教师,就要在第一时间发出信号,通知上课的教师和学生,当他们收到信号以后,赶紧换掉教材。

    有的教师提出,如何发出信号,做到既不让鬼子察觉,又能让师生一看就明白?

    这个时候,大家的情绪上来了,讨论也热烈起来。

    有的提议:“敲钟,敲三下就是鬼子来了,敲五下就是正常上课。”

    这个提议立马被大家否决了,究其原因,一个是学生不好识别,万一听错了,把鬼子来了当成是正常上课,那就麻烦大了,再一个就是钟声一响,必然会惊动鬼子,同样会不安全。

    有的提议:“挥小旗,教师看到挥的旗子,就知道鬼子来了。”

    这个提议也被否决了,原因很简单,教师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不给学生上课,一直都盯着门卫的旗子。

    就在前两种提议都被否决的时候,体育老师提议:

    “踢足球,教室和门卫同时各站一位老师,一旦发现鬼子来了,门卫这边就把足球踢到教室那边的老师,教师那边的老师接到足球后就说声‘好球’,教课的老师听到‘好球’以后,赶紧让孩子们换教材,鬼子和翻译官走到教室的时候,孩子们已经把日语教材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那个一直对先生提出质疑的任课老师站起来补充道:

    “我认为,用踢球的方式传递消息我是赞同的,但总感觉有点假,要是能安排几个男生和老师一块踢就更真实了,万一鬼子提出质疑,咱们可以说是对学生进行足球训练,我觉得这样更妥一些。”

    “这点补充的非常重要,我们就是靠智慧和策略跟鬼子做长期的斗争,这才是开始,以后我们还会用更多的办法对付鬼子,决不能任由他们在学校发号施令。”

    那个任课老师主动请缨,要加入护校突击队,校长从年轻的老师中,又抽出了两名包括体育老师在内加入到护校突击队中,突击队的工作由先生负责。

    还别说,护校突击队成立不久,就发生了先生预料的事情。

    那天,在门卫负责传信的老师,脚下正在摆弄着足球,站在教室那边的老师观察着门卫那边老师的动静,体育老师带着几个孩子在操场上踢着球,一切看似很正常。

    就在这个时候,翻译官带着鬼子来到了学校门口,一进校门,鬼子就对门卫的老师说,为什么不在教室给学生教课,门卫老师赶紧把脚下的足球踢向教室那边的老师,然后回答鬼子,他们在训练孩子足球,鬼子冲着门卫的老师喊着,不好好的在教室里学习日语,反倒在这里踢球,他命令老师赶紧回教室,在鬼子和老师对话的时候,教室这边的老师接到球后,大喊了好几声‘好球,好球’,鬼子又跑到了教室边喊话的老师跟前,命令他不准在学校大声喊叫,让他进教室教课。

    在听到老师喊出‘好球’的时候,教室里的孩子已经把教材换了,翻译官带着鬼子来到了教室,看到孩子们捧着日本教材,老师在讲台上照本宣科的说着日语,他们才放心的离开。

    护校突击队的第一次行动算是成功了,但由于鬼子不允许老师在上课的时间,组织孩子们踢球,他们必须得变换第二种方式来给老师和同学报信,于是突击队又召开了会议,讨论第二种传信的方式,用新的方式,他们同样避开了鬼子和翻译官的检查,紧接着第三种、第四种方式呼之欲出,大大的增强了教师们跟鬼子斗争的信心。

    “太好了,就应该这样对待鬼子,看来鬼子也拿你们没招了。”大虎说。

    “不是的,鬼子是非常狡猾的,我们时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先生接着讲述了跟鬼子智斗的又一个故事。

    一个叫横路的鬼子,是驻县城的日本最高长官,他突发奇想,要到学校检验孩子们日语的水平,当先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由于前一阶段把主要精力都用在了师生抵制日语上,并没有真正的教孩子日语,不光是孩子们,老师也是一样,翻来覆去的只会那么几句简单的对话,没想到横路现在要来这么一招,‘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校长和先生只好临阵抱佛脚,让懂日语的老师给孩子们恶补日语。

    孩子们本来就抵触,现在还要他们突击学习,他们想不通,也不配合老师,在这种情况下,校长只得通过任课老师做孩子们的工作,让他们明白,学校要求他们学日语,并不是要他们屈服于鬼子,而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更好的保护孩子们,在任课老师的劝说下,孩子们答应学习,几天的恶补有了一些收获,孩子们记住了一些简单的词语,先生整宿的都没有睡着,他的心一直提着,他不知道横路来了,会问孩子什么话,如果孩子说不上来,后果又是什么。

    这件事非同小可,它关系着几百个孩子的生命安全,先生连夜把横路要来学校,检验孩子们日语的情况报告了上级组织,为了保护好孩子们,上级决定从翻译官身上打开缺口。

    他们了解到,翻译官姓吴,二十多岁,他的父亲在县城经营着几家贸易货栈,在他十几岁的时候,父亲送他到日本留学,本意是想让他在日本学贸易,回国后接他的班,也从事贸易,可是当他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日军入侵中国,他就阴差阳错的给横路当了翻译。

    翻译官有个相好的,叫小红,就住在离县城不远的地方,翻译官平日里很少回家,晚上就住在小红的家里,当天晚上,党组织派了两名同志化装成鬼子,敲开了小红家的门。

    小红打开门后,发现是两个鬼子,就躲到了里屋,再也没敢出来。

    当我们的同志向翻译官亮明了身份以后,翻译官拔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枪,我们其中的一个同志比他的反应还快,早把枪顶到了翻译官的腰间,翻译官为了活命,只好同意和我们的同志坐下来谈:

    “两位好汉,不知深夜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听说明天横路要到中心学校去视察,目的是检验孩子们学习日语的情况,你作为此行的翻译,你预判一下,如果横路发现孩子们不会说日语,他会对孩子做些什么?”

    “这个嘛,我也不太好说…”翻译官吞吞吐吐的回答。

    “想清楚了回答。”拿枪顶着他腰杆的同志说。

    “我说,那个叫横路的长官,不,不,是鬼子,他就是个疯子,他要不高兴了,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我听说,在我之前的他的随身翻译,就是因为没按他的原话翻译,他当场就拔出刀把翻译捅死了,不但是中国人,在他身边的鬼子也都惧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惹着了,小命就没了。”翻译官说。

    “我问你,横路会说中国话吗?”组织的同志问。

    “好像不会。”翻译答。

    “那他是怎么知道他的随身翻译,翻译的不对呢?”组织的同志问。

    “横路不知道,是站在横路身后的懂中国话的鬼子听出来告诉他的。”翻译答。

    “那就好,明天横路到学校以后,你要做的,就是尽量给学生打圆场,实话告诉你,现在孩子们就能说几句‘你好’‘你吃了吗?’‘你请坐’‘你很棒’,在说多了就不会了,为了不让横路为难孩子,你要尽量围着孩子们会的这几句进行翻译。”组织的同志交代。

    “啊?就会这几句,横路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孩子们的。”翻译说。

    “所以我们才找你想办法,你可别忘了,你也是中国人,为了保护学生,这回就看你的表现了,你的家住在哪里,父亲是干什么的,包括小红,我们都掌握的一清二楚,你自己掂量掂量,是为抗日出力,还是死心塌地的跟着鬼子,我们可都给你记着呢。”同志说。

    听到家里的亲人都在组织的掌握之中,翻译官害怕了,按常理,两害相权取其轻,翻译官也想了,维护横路,他的亲人就得跟着倒霉,帮助孩子们糊弄横路,弄好了,孩子们脱险了,他的命也保住了,即便出现了万一,到家了也就是豁出了他自己一个人的命,不至于牵连到他的亲人。

    “我尽力,我尽力。”翻译说。

    “不是尽力,而是一定要做到,不能让横路伤害孩子。”组织的同志说。

    第二天,横路在翻译官的陪同下来到了学校,学生们坐在教室里,拿着日本教材假模式样的看着,横路进了教室,就坐在了一个男孩的身旁,他对孩子说:

    “小朋友你好!”

    翻译官马上翻译给孩子:

    “长官问你好,你用日本话告诉他‘你请坐’。”

    孩子照着翻译的指点说了,当听孩子说‘你请坐’,横路伸出拇指夸孩子有礼貌。

    横路又走到另一个孩子身旁,这次他没有主动说话,而是看着孩子,翻译官跟孩子说,你用日语说‘你很棒’,孩子又照着说了,听了孩子说‘你很棒’,横路又是伸出了拇指。

    当他走到最后一个孩子身边的时候,由于紧张害怕,还没等翻译让他说,那个孩子就用日语说‘你好’,‘你吃了吗’?

    横路皱着眉头看着孩子,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孩子这么愿意主动跟我交流吗?站在一旁的翻译官也有点傻了,因为孩子们会的这几句日语已经用完了,如果横路的兴致上来,他要跟孩子用日语对话,那就露馅了,真的露馅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将面临危险,包括他自己,为了尽快堵住横路的嘴,扭转当前的被动局面,翻译官赶紧给横路翻译。

    他伸着大拇指对横路说:

    “这的小孩子都喜欢你,认为您很辛苦,也非常关心您的身体,就用中国人最关心的语言问您‘您吃了吗?’,一般都是对家人才这样问候的,可见,他们把您当成了家人。”

    听了翻译官的话,横路又伸出了拇指夸赞这个孩子。

    随后,横路又提出要和老师们对话,顺便检验一下老师的日语学习情况,先生冲翻译官做了个手势,意思是阻止,翻译官想了片刻,他对横路说,每天的这个时候,老师们要去操场踢足球,锻炼身体,为了他的到来,学校特意安排老师和横路切磋一下球技,横路一听足球,两只眼睛都冒光,原来这个恶魔还喜欢足球,翻译官之所以灵机一动,出了这个主意,就是他了解横路的这个爱好。

    先生赶紧让体育老师和几个年轻老师,陪着横路去操场踢球,踢完球的横路,早就把检验老师日语的这茬忘了,他和翻译官回他的大本营去了。

    应该说,这个翻译官还是挺有水平的,学生们会的那四句日语,都让他用到了该用的地方,还利用横路的爱好,巧妙的避开了老师们不会日语的关口,没有给横路施暴的机会,可以说,这次师生能化险为夷,他还是做了贡献的。

    张先生把横路视察学校以及翻译官的情况汇报了上级组织,上级指示先生,还要及时的观察鬼子的动向,在保证学生安全的前提下,继续跟鬼子斗争。

    “后来鬼子又到学校捣乱了吗?”大虎问道。

    “不捣乱那就不是鬼子了,但是学校已经积累了不少跟鬼子斗争的经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以说,全校师生形成了铜墙铁壁,鬼子无从下手。”

    先生告诉大虎,就在学校的工作趋于稳定的时候,因为地下斗争的需要,他被党组织派到了山区,开展对敌斗争,这次的工作重点是,带领山区的农民,跟地主老财和汉奸展开斗争,他也成了地主老财和汉奸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要进驻的村子叫双井寺,斗争的对象是当地有名的大地主杨德福,说他有名,还不光因为他腰缠万贯,而是他勾结鬼子汉奸残害当地无数的百姓,党组织指示先生,要发动群众依靠群众,为了消灭鬼子汉奸的嚣张气焰,必要的时候,要果断的拔掉这个投靠鬼子,祸害百姓的钉子。

    张先生进驻双井村的身份,是做针头线脑、扣子鞋帽等小买卖生意的,为了工作方便,他租住在老农户张老汉的家里,张老汉有两个儿子,由于家里太穷,大的三十、小的二十五都没有娶上媳妇,他的老婆,前年因为有病无钱医治死了,留下了三个光棍,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如今,老大在杨德福家当长工,老二跟着父亲租种杨德福的地,勉强的维持着生活。

    张先生之所以选择张老汉家,他是前期调查过的,要想在双井寺开展工作,他必须建立自己的‘根据地’,而这个‘根据地’的人必须是可靠的,对杨德福恨之入骨的,还能带动其他农户的,这三点张老汉都具备,同时,张老汉的大儿子就在张德福身边当长工,这为今后除掉张德福会有很大的帮助,当然,最重要的是,要通过张老汉这个‘根据地’,发动全村的农民,跟地主老财做坚决的斗争,让农民在斗争中争取到他们应有的权利。

    张先生了解到,张老汉的大儿子,平日里就住在杨德福家里,一个礼拜能回家一次就不错了,他抓紧利用张老汉大儿子回家的短暂时间,从侧面了解张德福的生活情况和活动规律,为下一步拔掉张德福这颗钉子奠定基础,张老汉的大儿子告诉张先生,张德福这个人,做事非常小心谨慎,他要出门之前,管家带着手下得几次为他趟路,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他才出门,尤其是去给鬼子通风报信,一般他自己不亲自去,由管家代替,除非是他的情报有价值,鬼子的长官要嘉奖他,他才肯亲自去。

    老汉的儿子还在无意中说出,杨德福在家里养了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家丁,这些家丁担负着保护他和他的家人的安全,上个月游击队对鬼子的炮楼打了袭击,鬼子扬言谁提供游击队的藏身之处,他就奖赏二十条小黄鱼,杨德福让他的家丁打扮成农夫,打探游击队的下落,终于在一个山坳里,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地,他立马吩咐管家报告了鬼子,结果,鬼子把游击队包围在了山坳里,没有一个幸存的走出来。

    后来他拿出了二十条中的一条小黄鱼讲给了那个有功的家丁,并把全体家丁召集在一起,用这个家丁的示例鼓励其他家丁,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能给皇军提供有价值的情报,发大财娶媳妇就是眼前的事,在他的煽动下,现在他的家丁都成了鬼子的特务,他们使用各种下三滥的手段,利用鬼子对抗日的志士进行迫害。

    张先生从老汉儿子的谈话中,听出了他对杨德福是恨之入骨的,但是由于斗争的复杂性,张先生还不能告诉他真实情况,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可以争取的对象,在关键的时刻也能发挥他的作用,张先生心里有底了。

    为了不暴漏身份,先生一般都是白天在村里转悠卖货,晚上出村找组织,他在卖货的过程中,对村民的情况进行了了解,村民中大部分人都是杨德福家的雇农,到了年底要给杨德福交租子的,凡是交不够租子的,杨德福就让家丁把人扣起来,轻则打骂,重则被扣上抗日家属的帽子,把人交给鬼子汉奸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