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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中,黎明平旦,正是夜与日的交替之时,也是夜间最好的睡眠时间,然而在京官员必须早起上朝,这是指常朝。若是大朝,则是每月初一的朔日、及十五的望日,上朝的官员会很多。
而常朝则是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每日入阁凑事,章钺的定远将军品秩是正五品上,参加常朝还差一点,但若有皇帝特许,也是可以的。
说是朝会后述职,但章钺一度权知延州,也要跟着上朝的官员们一起去,等着向枢密院、殿前司的直属上官述职,甚至会有中书的相公们询问,或质问,他处理延州政事的经过等。述职这事可大可小,要看皇帝的态度,但皇帝只会在述职后召见。
心里记挂着事是无法睡懒觉的,章钺早早起来了,照例先去后花园复习拳脚,熟练大枪,练枪就是一辈子的事,停一天是真的会退步很多。
练完洗浴后,杨君萍温柔体贴地亲自伺候更衣,帮他梳理好头发,婢女端上早餐,章钺飞快地大块朵颐后,杨君萍笑盈盈地陪着出门挥手送别。章钺骑上亲兵牵过来的战马,由五十骑从护卫着,很快消失在夜色笼罩的街道中。
上了朱雀大街,上朝的官员渐渐多了起来,武将多骑马,文官多乘车,乘轿的也有,一般是二人或四人抬的小轿,但在这时代还不是主流。装饰奢华的大轿也称步辇,需要八人或十六人抬,多为皇室和勋贵彰显威仪所用,官员敢用那就是违制。
不过若论省事方便,当然还是骑马最好,既不占路,还可以见缝隙就穿过去。章钺现在就是这样,一路左穿右拐地超车,到了尚书省出来的省府街路口,就见晋王府那四马拉拽的大车出来了,前呼后拥,仪仗齐全,一下就占据了大半的路面。
晋王的座驾,当然没人敢玩超车,大伙儿只好都等那长长的仪仗队出来了,前面走着这才跟上,这一下耽搁让后面想要过去的官员队伍有点乱,车驾勒停,人喊马嘶声一片。
“孤这仪仗多有不便,抱歉抱歉!诸位可先从左边走!”窗帘掀开,郭荣出现在窗口,挥手招呼道。自古讲究以右为尊,郭荣的车驾当仁不让地走右边了。
“晋王殿下先请!”朝臣们看见,纷纷从车内探出身来,拱手行礼。后面的官员看不到也够不着,顿时议论纷纷。
“晋王虽是武人,看着宽厚知礼,甚好甚好!”一名尚书省的官员捋须微笑道。
“知礼仪!遵秩序,如此则国家之福也!”旁边马车上一名中书省的官员也不落后,还怕晋王听不到一样,说的很大声。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文官们也好这一口,郭荣看着很满意,当下戏演得更足,一脸谦逊地微笑道:“不不不!孤与列位朝工同行可好?”
“如此……臣等冒犯了!”之前开口的官员很识趣,立即吩咐启动马车,演一下就好了,要懂得适可而止嘛。
“咦!那不是章元贞么?躲那么远作甚,过来过来!”郭荣转头,眼角余光一瞥,见章钺骑马站在路边,便招手喊道。
章钺苦笑,只好下马步行,从车马群中穿过去,躬身见礼道:“末将见过晋王殿下!”
“免礼!随孤的车队一起走,等会儿到了金祥殿外,孤带你到东阁先等着,也好休息一下,若在殿外廊下等,那可有苦头吃了!”郭荣笑道。
“多谢殿下照顾!谨奉钧令!”章钺心里一阵感动,想起初次入金祥殿面圣时,还是白身,什么都不懂,当时只有何福进、何继筠父子带着。但他们可不会这么细致,让自己在金祥殿外站了很久。
“咦?那个五品官是谁家子弟?怎么也上朝?”旁边官员见章钺着浅绯色官服,不由低声疑惑道。
“嘘!没见那是个武官,晋王的人呗,好运道啊!”另一人不无羡慕地说。
浩浩荡荡的车马队再次启动,到了皇城宣德门前,广场上人群众多,已有先到的官员在御道两侧列队等着,不过前方还有停车空位,章钺随晋王车队到了最前面。
只等了一会儿,宣德门城楼上响起了钟声,城门随之开启,值勤的赞礼官双手持着笏板出列,站在御道中间,拖着长长的尾音唱道:“吉时已到!朝臣入阁!”
赞礼官倒退几步,转身引导步行的群臣入城。晋王留下了仪仗队,只带了少数虞从,章钺也留下亲兵,跟在随从中步行。城内这儿正中是崇元殿,左右是中书和枢密等重要机构,这里就是帝国的心脏。除了大朝、会朝、追朝是在崇元殿举行,常朝或者宴会等,一般是在禁中的金祥殿。
宫,就是一座豪华的宅院,包括前中后庭,左右偏厢,园林亭台水榭等。而殿就不一样,是群组式建筑,包括前殿、正殿、偏殿等,多为皇帝日常办公之地。
崇元殿仍保留有唐代建筑风格,高高的基座,气势开阔雄浑,也是群组建筑,前朝后汉时叫广政殿,郭威建国更名了。而现在是常朝,赞礼官引导晋王车驾在前,群臣在后跟随,从崇元殿右侧富丽堂皇的飞桥下穿过,再绕到后面的宣佑门入大内。
这时天色出现了一丝乌青,夜色已开始消退,前面庞大的广场尽头,巍峨的金祥殿已然在望,灯火葳蕤,璀璨如若繁星,勾勒出金祥殿的轮廓。
到了殿前高高延伸而下的台阶前,赞礼官当前转身而站,群臣鸦雀无声,列队等待。晋王车驾却缓缓离开人群,驶向金祥殿右侧。
到了偏殿台阶前,郭荣下车,招手让章钺上前,带他到偏殿,这儿只有几名内侍省的谒者小太监当值。
奉茶后,郭荣挥退当值随从,轻声道:“事情有变!昨夜得到消息,杨廷璋差人急报,泾源节帅史懿奉命与会州拓拔党项交涉失败。并在拓拔部驻地见到了疑似是野辞氏的人,但又不能确定。
党项首领拓拔波固一口否认说,使者的赏赐货物是在野辞党项领地出事,朝中讨要货物应该找野辞氏。拓拔波固不但否认,态度还十分傲慢,割下泾源军使者的耳朵加以羞辱,将人赶了回来。事后又厉兵秣马,征召部众,竟打算先出兵。
据说昨夜父皇接报非常震怒,为此摔了杯盏。那么今日应该可能形成出兵决议,不会再拖延。你也要打好用兵腹稿,重臣当面,以便小心应对。但述职的事,不受此影响。”
“末将知道了!”章钺心里暗松一口气,事机出现转折,用兵已成定局,那自己也没必要再与文官重臣们刚正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