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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澈听了也满腹疑惑,“先生知道我们,我们却不认识先生,这着实失礼。还要请教程先生,如何认识俺俩的?”
鲁征超笑道:“自然是我闲人闲语,无事的时候和程先生说的!对了雍澈,你最近名头可挺响啊!入了武协,怎么也不说请我喝酒?”
雍澈尴尬道:“家叔是武协主事,我也是跟他一起去瞧热闹,机缘巧合的入了会,哪有您说的那么风光…”
鲁征超摆了摆手,“得,你不请我,我这当哥哥的也不能为老不尊蹭你酒喝,但这贺礼我还是要送的,说说想要啥?”他见雍澈百般推脱,便又道:“你既不说,我便看着送了,不称心别赖我。另外还有一事。”鲁征超语气一变,转过话头,“昨儿晚上使馆街一家苏俄人常去的酒馆里有人打架,三个中国人从店里打到街上,前前后后一共打了十来条俄国大汉,这事你俩知道吗?”
鲁征超见雍澈不语,脸却憋得通红,神色中又透着慌张,自己心里已有了答案。再看郭心阳脸上毫无异色,也只道他是心思深沉,将郭雍二人当成了荆轲和秦舞阳。
他又道:“挨打的俄国人中有几个是大使馆的,一大早便到警察署交涉,据说带头的中国人三十岁左右,手法全是行伍手段,下手极快,却穿着便装,邋里邋遢的。我拿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谁。”他说着又瞧了二人一眼,“另外两个人都是学生模样,使的却是江湖手法,也都有些功夫。”
郭心阳冷笑道:“鲁大哥,你说的那个当兵的是谁我管不着,可我从不受人冤枉,你要是硬说我和雍澈打了老毛子,我们今晚便去打他十几个,凑足了数,也不吃亏,省得平白无故的顶了某须有的罪名。”
雍澈忙止住他,向鲁征超道:“鲁大哥,鲁长官,”他不知不觉间已站起身来,“是苏俄人挑衅在先,石大哥这才跟他们公平比试,他们吃了亏还要追出来打我们,我们总不能不还手吧!但是心阳昨晚确实不在,你要怎么治罪,我一人担下便是!”
鲁征超和郭心阳听了都是一惊,异口同声问道:“那另一人是谁?”说完两人相一对视,又都转向雍澈。
雍澈咬了咬下唇,决然道:“要是说这是过失,我便一人承担,怎能累及旁人?总之绝不是心阳!”
郭心阳也不瞧他,脑子微微一转已猜出那人是谁,他笑着叹了口气,“雍子澄你小子出息了,打老毛子都不叫我!得,你可以不仗义,我却不能不讲究。既然你都撂了,我便陪你。这么着鲁长官,人就是我跟雍子澄打的,今儿你叫我俩来也算是请君入瓮了,我们民不与官斗,何况先前还跟你称兄道弟来着,也不让你难做,这便捆了我俩,送给老毛子交差吧!”
鲁征超听了郭心阳的话气得直哆嗦,程秉真见了笑道:“郭老弟此言差矣!拿人那是警察署的事,哪用鲁长官过问?退一万步讲,他真要拿你二人,还犯得上请到这里?他不出面,直接一句话,调几个人过去,你们被抓都不知道是他下的令!”
鲁征超听了这话面色稍缓,向程秉真报以感激的微笑。
郭心阳却冷哼一声道:“既不拿我们,让我们来干嘛?这的茶比别处好喝吗?”
鲁征超怒道:“怎么着郭心阳!出了事我还不能问问清楚了!你真当我是那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他气的拍了下桌子,“这是外交事件!你懂不懂!少帅亲自过问的,我是他副官,亲自督办!一清早就派人捕了那酒馆老板过来问话,我还不知道俄国人理亏?少帅也不是不明白,他们仗着势大,占我们铁路,住着侨民,我们能怎么着?把你们交出去?开玩笑!那是咱们东北爷们儿的脾气吗?无非是要知道原委,再跟他们拖着罢了!”
鲁征超一席话说得郭雍二人没了言语,半晌过后,程秉真才率先打破尴尬,“鲁长官以桑梓为念,程某着实佩服。”
鲁征超脾气虽然不顺,仍谦色道:“程先生言重,在您面前我怎敢以长官自居,你便叫我名字,叫小鲁,叫征超都成。”
“鲁兄弟,上次程某涉险,多亏你仗义出手,从中周旋,这才保我免受牢狱之灾,在这事上,我是万分感激的。”
鲁征超客气两句,程秉真又道:“可是听了刚才几位说到昨天酒肆中的事情,程某却有几句逆耳之言,不知当讲否?”
鲁征超忙道:“先生大才,鲁某一介武夫,若能受教,实乃大幸!请讲请讲。”
程秉真起身在宽敞的屋内负手低头踱了几步,操着浓重的口音悠悠道:“先大帅雨公在时,对先总理是极敬重的,若非二公先后故去,宇内或许早已一统。”
郭心阳冷笑一声,程秉真似乎并没听到,仍悠悠道:“先总理曾有‘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之主张,以先总理之智慧,我想这不是没道理。”
“那先生的意思是?”鲁征超疑道。
“苏俄在我东北重镇驻使,不见得是坏事,这也是新社会之平等外交嘛。至于铁路和领土之争,那是沙俄遗患,现在改朝换代,也正积极解决着。我想,对于苏俄,还是要和其他列强区别对待为好。”
郭心阳玩弄着手中的茶杯,用手指在杯口不住的画圈,“你说的已足够多了,多到我可能已猜到你是什么人了。”
程秉真落在郭心阳身上的眼神不再锐利,开始变得柔和而纯粹,那是等待和问询的目光。
鲁征超听了郭心阳的话却浑身一震,“心阳,你…”,他张大了嘴,讶异的看着异常冷静的郭心阳。
郭心阳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本来我还不确定,可现在看来,鲁大哥你已知道他是‘匪’了。”
程秉真笑着坐下,“匪对应的是官,现在豪强四起,军阀割据,有的鱼肉百姓,有的卖国求荣,你告诉我,谁是匪?谁又是官?”
郭心阳并不理会,走到鲁征超身前,冷道:“鲁大哥,这条路回不了头,也没个头,我一介书生,本不该多嘴,可小弟当你是兄长,没大没小劝你一句,莫要放着锦绣前程不要,去淌这浑水。”说着,他头也不回,只轻轻吐了一句:“子澄,我们走!”
雍澈听见郭心阳叫他,虽不明所以,也只得起身向鲁程二人作别后,随他向外走。
二人未及出门,只听程秉真在身后叫道:“二位留步!”
“怎么,程先生是要强留我们?”郭心阳回过身看了看瘦削的程秉真,又转向鲁征超,“鲁大哥,怎么话说?”
程秉真笑道:“今日与二位相识已是三生有幸,哪有无礼强留你们的道理?又闻二位功夫了得,恐怕这儿也没人有留住你们的本事。”他看了一眼鲁征超,微一苦笑,“再者,鲁兄弟也说过,二位都是通情达理的信达之士,我既然能跟二位说这么多,就不怕你们将我的事说出去。”
郭心阳冷道:“程先生谋的大事我郭某人避之不及,倒是劳你别再蛊惑人心,奉天这样的清净之地,已经不多了。”
程秉真向二人走近两步,“郭副会长,我冒昧问你一句,今时今地,何处清净?你又觉着谁家才是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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