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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然提着炖好的鸽子汤站在风景区里的疗养院楼前时，心情有些复杂，事情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呢？
两个星期前，也就是她在张毅家过夜的几天后，张毅第一次提出带着她参加商务饭局，虽然听过总裁从不带公司女同事参加饭局的传闻，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原来的传统，但是她作为秘书，即使只是临时的，陪老板参加饭局也是理所应当的份内事。
说起张毅这个Y&Z集团大老板，名副其实的超级钻石王老五，照理说应该是集团里所有女同事的男神才对，但是却因为他对谁都不假辞色，从里到外散发的都是冷冰冰的气息，以及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使得所有女同事都对他保持着一致的敬畏之心，竟是从来没与公司里的女同事有过任何的花边新闻。
按照夏蓉的说法，张毅其人只能同女明星谈恋爱，和标准的白富美结婚，他的感情生活应该就和香港新闻里的花边新闻一样，不可能同我们这些普罗大众有任何交集。
曾经顾然也觉得老板寡言少语，高不可攀，有时候他那种傲慢的表情甚至某种程度上会引起她的反感。但是经历过那晚之后，老板在她心里接地气了不少，有着和普通人一样的喜怒哀乐，或者说可能是内心更加脆弱的人，让人有些同情。
呸呸呸，总裁这种成功人士哪里需要她这个打工的同情啊。晚宴过后，从私人会所出来的顾然陪着老板在海边散步时，不禁内心吐槽自己。
秋天已然全面入侵到这个城市了，没有了游客的喧嚣，也没有往日的热闹，冷色的月光洒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更加显得海边冷冷清清的。
"有些私事想向你询问点意见。"这是张毅走在顾然身边时说的第一句话。随着海浪声和风声传进顾然的耳中，让她一时没有听清。
"什么？"她下意识地反问。
下一刻耳边感到一阵温热，"有件事想让你给我点建议。"那人弯着腰，嘴唇贴着她的耳畔，轻声地说。
她全身不自主地颤栗起来，庆幸此刻天色已晚，没人会发觉她已经红了的脸，脚下却不经意地后退几步，逃离那让人炙热的气息。
却见那人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慢慢地直起身来，又上前了一步，高大的身影把顾然笼罩在身下，即便顾然身材高挑，依然无处可逃。
"这回听清了吗？"
顾然连连点头，"什么事情呢？要不要回到车上聊呢？"
实话实说，自从那晚过后她很不希望和老板单独相处，还好这几天在公司里都是一切如常，忙碌的工作会让她忘记那晚自己心里的小小悸动，她对自己从来都是很有信心的，不该有的欣赏就不要有，克制会使自己摆脱不必要的麻烦。对于她来说，好好工作和照顾家庭就是生活的全部，如果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也只会让自己万劫不复。
"这件事不能让李雷知道。"说着他眼中的笑意散去，走到旁边的长凳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顾然过去。
顾然坐在长凳的另一边，刻意与老板保持一定的距离。
张毅皱了皱眉头，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旁边，命令道："坐得那么远能听清吗？过来一点！"
顾然有些不情愿的坐的靠近了一点，那人似乎嫌弃顾然的扭扭捏捏，干脆自己靠了过来，说着："我又不吃了你，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好扭捏的。"
虽然他们此时的距离近得有点让人不自在，但是接下来的对话让她忘却了这份尴尬的不舒适。
"我希望接下来的对话只存在于我们俩个人之间，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能做到吗？"
顾然表情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然而她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说不行吧。
张毅先是若有所思的并不说话，半响过后才轻声开了口。
"那天来找我叫李丽萍的女人是我的亲生母亲。"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狭长的眼睛直视着顾然的脸庞，似乎是在判断她此刻内心的想法。
见她得表情丝毫没有惊异，"我想你应该也是猜到了。"他肯定地说
顾然丰润的嘴唇微张，有些讶异，她是根据那天他讲的故事和与那个奇怪的女人的对话猜测出来的，没想到老板一眼就看出来了。
"当初她和我断绝关系，是收了父亲很多钱的，并且许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他们也还算是有信用的人，所以当初才会不接我的电话。"
"那又为什么……"
"她的另一儿子得了白血病，应该也是走投无路了吧。"他的语气很平淡隐约带着淡淡的叹息。"她希望我帮帮她们。"
"你是怎么想的呢？"
顾然的问题让他的眉头皱了皱，有些焦躁地从大衣兜里掏出半包香烟，歪着头点燃了一颗，深深地吸了一口，沉默起来。
这件事一定很让老板心烦，顾然心想。她给他做秘书这段时间从没有见过他吸烟，那天以后却发现了他的办公桌上多了一个烟灰缸，办公室里也总是会有若有若无的烟味。只是当着她的面吸烟，这还是第一次。
半响过后，他注意到顾然注视看着他的目光，恍然："介意吗？在你面前吸烟。"
顾然摇了摇头，"只是原来一直以为你不吸烟的。"
张毅苦笑了一下，"原本是戒了的，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又捡起来了。"
又静默片刻后才说道，"我没有想好，你觉得我应该帮她吗？"问过后又像是想要解释什么似的补充道"身边的人中也只能问你了，不要让其他的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李雷。"
李雷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同时也是他最该避讳的人，李雷的爷爷也是他父亲最信任的人，关于李丽萍来找过他的事情，他不希望让家里的人知道。
"她希望你怎么帮呢？"应该不是钱的问题，如果是钱的问题的话，老板不会如此纠结，对于这些真正的有钱人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顾然想。
"给她的儿子配型。"说完，又深深地吸了一下，淡淡的烟氲转瞬被海风吹散。
配型？据顾然了解，即便是亲兄弟间配型的成功率也只是万分之一，想来那个家庭也是走投无路了吧。
"你还恨她吗？"顾然问得小心翼翼，虽然那晚的故事里小男孩儿并没有诉说自己的怨恨，但是她依旧感受到了他对母爱的渴望与求而不得，平心而论如果是她自己是会怨恨的吧，也不对，与其说是怨恨更不如说是失望与失落。
"恨？"他的眉毛挑了挑，显然没想到顾然会这样直接地问出来，恨母亲，多么有悖伦常的观点啊，居然会有人明晃晃地直接问出来。
"呵呵"他苦笑了一下，"曾经的我很恨她。"
"我小时候经常想，家里穷点有什么关系，只要家人都在身边就好，可是她从来都没有陪在我身边，我的身边只有姥姥和姥爷。而她却去组织新的家庭了。"
他掐灭指尖的香烟，起身把烟头扔进了垃圾箱，又重新回到长板凳上，背脊微弓，小臂搁在腿上，头也低了下去，声音有些混沌。
"我原本以为她只是最后在金钱和亲情之间输给了现实，后来才知道她不过是一开始就选择了现实。"
说着他抬起头，侧望着顾然，"你知道吗？可笑的是我内心里还一直期望着有一天她会来找我，告诉我当初她是迫不得已的。"
"现在她是来找我了，不过依然是为了她另一个家庭，另一个儿子，而不是为了我。"说完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回答你刚刚的问题，我恨她吗？不，我已经不恨她了，我只是对自己失望罢了。"
"我回答过你的问题了，现在轮到你回答我了，你觉得我该帮她吗？"
虽然他的口气有些冷冰冰的，顾然在他的眼中却看到了压抑的火焰，似乎刚刚的对话又让面前这个男人回到了那天坐在雨中的时的样子了，即绝望又压抑，就像黑暗中的火山一样，想要爆发，却可怜地除了自己连可以摧毁的东西都没有。
可能是男人的眼神太令人绝望，也可能是海风让顾然刚刚喝的红酒开始起劲儿了，她的手不自主地轻轻抚上他的头发。
"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是应该不应该，只有想要不想要。"
我们总是期望从最亲密的人身上获得的我们想要的东西，可是这却不是对方的责任，对方想给我们就欣喜地接住，对方不想我们也无法强求，顾然心想，这就是后来自己会走出感情阴霾的领悟。
"你问我的时候，我想你内心已经有了选择，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能做的只是尊重你的选择而已，我想只要是自己的选择无论结果是什么都不会有遗憾。"
"能抱我一下吗？"
又要抱？虽然内心吐槽，她的手臂却跨过男人臂膀，轻轻地让他依偎在自己怀里，大约也只有自己这样的人才能更懂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