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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垣家与邺城不远,几乎只有一河之隔,可正因为如此,这里受到胡人的侵扰就更为严重,李季在这里已经呆了数天,但就是没有见到一个其它的人影,那些百姓,要么被驱赶到邺地筑城去了,要么就是逃离了此地,偌大的一个村子,如今只呆着樊垣一个。(手打)现在只听见那蹄声越来越响,只怕正是冲自己几人而来。
李季环目四顾,只见屋子里做早餐的那堆柴火依然还在燃烧,冒着一股股的白烟,这才恍然,那些人,十有**便是被这炊烟引来。
樊垣此刻居然冷静了下来,道:“国人来了,你们几个快逃吧,犯了犯兽之罪,我也保不住你们。”
国人?不就是那些胡人么,这个独一无二的称呼乃是石勒发明的,只因他是羯人,本是匈奴一支,却以此为耻,凡是有再称胡人者,斩立诀,不过此刻李季也无心计较,操起了一根木棍,守着大门,司马如燕则紧紧的拉着李季的衣服,她以前女扮男装时被抢劫过一次,感同身受,这次更是分外紧张,刘涛早已从柴房拿出了一把斧头,嘿嘿冷笑道:“来了最好,我正要找他们算帐。”
马蹄声越发近了,刘涛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兴奋的站了起来,道:“这次只来了八个,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兄弟,你且护着他们二个,我去去便回。”三人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已拉开房门,扛起斧头,冲了出去。
“你们二个找个地方躲起来。”李季唯恐刘涛有失,提着木棍,也赶紧冲出门去,只见刘涛已冲出院子,和八个胡人战成一团,他如猛虎下山,一把大斧使得密不透风,时而力劈华山,时而如银蛇狂舞,以一敌八,居然不落下风。
李季不敢有丝毫大意,见八人注意全部在刘涛身上,便悄悄的摸上前去,身子在院门口悄悄立定,借着大门的掩护,偷偷在一旁观战,李季的木棍并不结实,他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冲上前去,干掉一人,抢上一把兵刃才行。
只见刘涛的招式大开大阖,无人敢正撄其锋,可战了半晌,却少有建树,原来那对战的八人也算狡猾,其中一人当中指挥,应该是个十夫长,每当有人势危,便命其余几人便攻刘涛要害,使他不得不回身格档,如此下来,居然成了势均力敌之局。而他的武器似乎用得不大顺手,而且那茶木虽然结实,可是比起钢铁,终究还是要差上一筹,每一次格档,都要在上面留下一道痕迹,带起一丝的木屑,斧柄断掉之日,只怕就是刘涛溃败之时。不远处,则拴着胡人的几匹战马。
此刻胡人已经占据主动,刘涛落败,已是迟早之局,那个十夫长微微退后,既然大局已定,他实在没有必要以身犯险了,看到那木屑横飞,大叫道:“削他斧柄!”
他这一退,离李季更近了一些,而李季等的就是此刻,操起木棍,冲上前去,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棍。那个十夫长武艺也算不弱,可他的注意全在刘涛身上,如何想到背后还有一人。
李季直将这些天的火气,全部发泄到那根棍子上面,只听见一声闷响,那根木棍一分为二,断成两截,那名十夫长脖子上挨得结实,顿时便软倒下去,李季一把抽出他腰间的弯刀,冲了上去。刘涛已一敌八,尚能不败,如今自己搞定一个,再帮他分担两三个,那么他就只须面对以前一半的实力,想必能很快搞定。李季心里是这么打着如意算盘,可他刚刚一动,才发现自己捅了马蜂窝。
那剩下的几个胡人见到李季出来,一棍便敲晕了队长,除了留下一个拖住刘涛之外,其余六人居然全部奔李季而来,一个个苦大仇深,仿佛杀父仇人一般。
其实李季有所不知,现在的军制,乃是部曲制,这些胡人,大多出自同一地方,平日一起耕作,到了作战之时,便一同打仗,这些人来自一个地方,能极大的提升战力,李季杀了一个,他们自然就要优先将这个仇人处理了。
李季大吃一惊,这种状况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虽然自问身体不是很差,但武艺却不是他人强项,充其量不过有蛮力而已,打打闷棍,下下黑手,那是手到擒来,对上二三个,也能勉强保住不败,可是若对上六把弯刀,便是左绌右支,险象环生了,而刘涛,被另一个胡人不要命的打法缠住,一时半会竟来不及救援。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季拔腿就跑,只要能将他们拖上一阵,等刘涛那边尘埃落定,到时自然能解自己之围了。可那几个胡人也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牢牢追着李季不放,院子外面的空间,本不是很大,更何况六人前追后堵,李季躲得狼狈不堪,后背上都差被砍上一刀,若不是他三十六计当中的上计修炼得出神入化,此刻只怕已被他们劈成两半。
所幸刘涛那边,终于有了结果,他本是游侠儿出身,武艺不弱,虽然便不惯大斧,可这么长一段时间,已经足够他解决那个胡人了。只听见刘涛一声大喝,然后就便听到那个胡人一声惨叫,刘涛终于还是抓住一个空隙,一斧头将他连人带甲劈成两半,顺手捡起他手里的弯刀,气势汹汹的朝这边杀来。
那几个胡人听到惨叫,转过身去,只见一地黄白之特,均不由一愣,没有料到刘涛凶悍如斯。李季趁机转过身来,瞅准空儿,反手便是一刀,一人应声倒下。
转眼之间,八人便已倒下近半,可这些胡人,并没有逃跑,反而聚集在一起抵挡起来,当中一个拿出哨子,用力的吹了起来
不好,这些家伙居然还有援兵,瞧他们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只怕数量还不少,看来得速战速决,李季与刘涛对视一眼,二人如恶狼般的朝他们扑去,而刘涛,此刻越发勇猛,一把刀虎虎生风,以力劈华山之势,气吞山河之威,手中弯刀如银练般的朝胡人当头罩去。
胡人慑于这一刀之威,纷纷往后退避,李季追上前去,准备痛打落水狗,他自认速度也算不慢,可刘涛更快,只见他如一团黑色旋风,风卷残云般向胡人杀去,手起刀落,又已砍翻了二个,这二人均是身首异处,惨不忍睹,另外三人,肝胆俱裂,四散而逃,也许,援兵过不了一刻钟便会来到,但是,别一刻钟,就是一分钟,他们也呆不下去了。
刘涛黑着脸,双眼赤红,脸色狰狞,似乎要择人而噬,李季看在眼里,却也吓了一跳,看来这些胡人,引起了刘涛那家破人亡之恨了。弯刀再次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又一个胡人在刘涛的刀下了帐,而此刻,李季不过才解决掉一个,另一个早已解开缰绳,骑上马扬起鞭,眼看就要急驰而去,李季虽然心急,可是鞭长莫及,已是无可奈何。
只见一道流星,从刘涛手中脱手而出,势若奔雷,直朝那名仅剩的胡人射去,长刀毫不费力的穿过他的胸膛,余势不歇,笔直朝前飞去,直到钉到不远处的墙壁上,直没至。那匹战马受惊,急奔而去,片刻之间,已是不见踪迹
一掷之威,竟至如斯,这个刘涛,只怕不简单啊,难道当真只是一名游侠而已?李季虽心头有些怀疑,可此刻见他正坐在地上喘气,似乎也有些脱力,而且又不知那些胡人的援兵什么时候到了,早一刻离开,便安全一分。正好三人早上就准备离开,这次留下了胡人的七匹马,当真是运气不错。
七匹马,七把弯马,五副皮甲以乃一套锁环甲,李季收拾好战利品,见刘涛也终于站了起来,脸色恢复如常,走上前去,拍了拍他肩膀,问道:“你刚才没事吧?可吓了我一跳。”
刘涛长舒了一口气,道:“看到这些胡人,我就想起了死在他们手下的家人,此刻出了一口气,心里好受多了。”
“刘大哥身手似乎很不错。”
“哎,身手不错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家破人亡。大丈夫上不能保家卫国,驱除外族,下不能保护妻儿,留些残躯,实乃愧对祖先。”刘涛咬牙切齿道。
李季对他这种态度,虽然并不认同,可心里反而更加敬佩,如果最开始李季接近他,还是抱着利用他的想法,现在则完全不同,而是打心里敬重他,拍了拍刘涛的肩膀,道:“刘大哥,你若有用得着弟的地方,尽管直无妨,我定当尽力而为。”
“报仇一事,岂可假手他人,兄弟,你的这份情,我记下了。”刘涛看了李季一眼,却是断然否定道。
这个刘涛,还真是死脑筋啊,只要能搞定仇人,管他是谁杀的呢。李季摆手道:“这几日患难与共,我等早已把你当大哥看待,刘大哥当真见外。”
“好,不提就不提,不过这声大哥,我也不会让你白叫,我看你的武艺,实在马虎得紧,等过几日安定下来,我会教你些家传的功夫防身。”
“家传功夫?这,方便吗?”李季虽然来此不过数天,但也知在古代,如果没有碰到特殊情况,家传功夫大多是不会外传的,有的甚至还传男不传女,更有甚者,便是同一家人,也只传嫡系长子,这时听到刘涛起,半晌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季发愣道。
“你不必多想,现在我家里就我孤身一人,而我又要报仇,如果我以后有个三长两短,这些功夫,也能留存于世了。”刘涛不以为然道。
想不到刘涛如此豁达,不管以后能不能学到功夫,但是那份恩情,李季已牢牢的记在心里,不过此刻不是聊天的时候,李季见樊垣和马如燕依然还没有出来,忙跑回屋子,只见樊垣正怔怔的看着屋子,两只枯燥的双手不断的在家里摸来摸去,依依不舍,马如燕正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劝他。
现在,樊垣终于答应随李季三人离开,但如非万不得已,他实不忍背景离乡,看到樊垣那不舍的模样,李季也不由心酸,收拾好东西之后,李季忍不住上前催促道:“樊老先生,是时候该走了。”
七匹马,三匹用来驮东西,其余每人各一匹,这样分来,本是合情合理,但是又有一道难题出现在李季面前。李季虽然潜水厉害,可对于骑马,并不在行,在后世,人来人往,都是四个轮子的玩意,现在叫他掌控这四条腿的马,还真有不少的困难,而且也没有时间给他学习了。刘涛一人管住那三匹驮着物资的马,已是自顾不暇;而樊垣年老体衰,李季甚至怀疑他会不会掉下马来;而唯一的选择,似乎只有司马如燕了,可未婚男女共骑一乘,似乎又与当时的礼法相冲了,李季又犹豫起来。
远处,喊声渐近,那是先前胡人引来的援兵,离此已不过里余,不过这些都是步卒,比起那四条腿走路的畜生,终是要差上不少,当不足为虑。可李季虽不急,自有人比他更急,只见马如燕脸色绯红,急道:“李大哥,快上来吧,那些胡人,就要赶过来了。”
李季定眼望去,只见马背上的司马如燕英姿勃发,穿上一套战甲,又是一番滋味,前几日救她一命,现在却要依仗于她,难道这世上,当真有因果循环?不过她似乎更像是自己的福星,若不是她,自己也许不会这么急着逃离苦役,那就逃不脱漳水的泛滥了;若不是她留下那块薄饼,也许自己就没有体力捉到兔子了;若是没有兔肉充饥,对上这八个胡人,二人还真是胜负难料;现在,如果没有她,自己这次可能也逃不脱了,难道她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那颗幸运星?
李季思绪如麻,跃上马背,轻轻搂着她的蛮腰,只见一股幽香只往鼻子里钻来,便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跨下一杆长枪已是笔挺,司马如燕一个黄花闺女,如何吃消得起,嗔道:“李大哥,你……”
李季老脸一红,强自将心神收敛起来,身子微微退后,顾左右而言:“如燕,这次脱险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我一个女子,能有什么打算啊,只能见一步走一步了。我倒想听听李大哥你有何宏图。”司马如燕轻轻道,见刘涛与樊垣已经上路,也扬起马鞭,纵马向前。
宏图?此刻李季的心里倒是没有什么宏图,也许,就这样平平安安,一直搂着她,那也是一种幸福,李季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有喜欢上这个怀里的女人,难道是那张饼?那是喜欢吗?李季扪心自问,当一个女孩,她饥饿困顿,手里只剩下一张大饼时,居然还给你留下一半,你能不感动吗?当她不顾名节,携李季上马时,李季能不感动?也许喜欢一个人,就是在这样的一感动中慢慢沦陷吧。但是那此依然生活中水深火热当中的民夫怎么办?望着邺城在视眼里慢慢远去,李季喃喃道:“石虎,终有一天,我李季会回来的,你加诸在我信身上的苦难,到时必将千百倍还你!”
“李大哥,你什么?”
“我……”李季有犹豫。
“李大哥你在想什么?”司马如燕不断的挥舞着马鞭,跟上前面两人,见李季吞吞吐吐,问道。
“我在想……我在想刘大哥到底是什么人,他刚才还答应教我武艺来着。”李季拿不定主意,只好将注意力拉到刘涛身上
“可能是武将世家之后吧,不过李大哥学得武艺之后,可要多杀胡人,为我家人报仇。”马如燕闻言,脸色有些黯然。
冤冤相报何时了,其实李季的心中,对这种以杀止杀的做法,并没有多少好感,也许只有融合,才是真正的王道,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很多时候,你若不杀人,就要有被杀的准备,根本就没有更多选择,而且就算民族融合,也不是一方的事,司马如燕家负血海深仇,若叫她与那些胡人和平相处,可能吗?李季默然,四人顺着漳水河道向西一阵疾驰,远处,太行巍巍在望,只见一队百余名的难民部队,正顺着漳水大堤而下。
为首的,又是一群国人。
当真是冤家路窄,此刻,是战,还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