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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坐北朝南,北部是贵族的集居地,南部才是百姓的窝棚,因此,粥场设在城南,只因离百姓更近一而已。(手打)其实这与其是粥场,不如是几间新盖的茅草屋加上几个灶台罢了。石闵领着李季走了过去,只见那粥场已是人声鼎沸,几个家丁一脸乌黑,正忙着往灶台里添火,而灶台周围,已经围了不下数百人。这些人大多一身破烂,面有饥色,骨瘦如柴,让李季不由想起当初充做劳役的日子,叹息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石闵眼中精光一闪,拉起李季的袖子,道:“李兄弟呆会再去感慨不迟,眼下还是先想个办法出来,不然一会发粥,又是乱成一团,踩伤人可咋办?眼下为兄囊中羞涩,可是实在负担不起药钱了。”
“将军莫急,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将这些百姓召集起来,明法三章。若是慢了,这些百姓领完米粥散去,再想聚集,那只有等到明天了。”李季微一扫眼,用手一指前方不远处有一石墩,想是平常那些民妇浆洗衣服所用,便道;“将军可站立其上,约法三章,凡是领粥者,须得按先后顺序而来,不得插队,不得拥挤暄哗,不得重领多领。”
“先前我在徐大人面前过,你们乃是兄弟,我唤你一句兄弟,你便叫我兄长便可,哪来什么将军?”石闵苦笑一声,也不待李季辩驳,继续道:“兄弟先前所几,为兄也曾试过,可惜成效甚微,那些排队的,因为太过靠后,有时反而领不过米粥,久而久之,也就无人排队了。”
“一拥而上有粥可得,按次序而来的,反而领不过米粥,这便是混乱的根源。兄长一直将注意放在百姓身上,却忽视了那几个掌勺的家丁,如果他们不给插队的人发粥,又岂来这么多麻烦?”李季一句话便道出了问题所在,有法可行是好的,但最重要的还是那些执法之人啊,便如后世一般,其实法律本身还是不错的,到了下面手里,便乱套了。给我三千城管,一夜收复,给我五千贪官,一周搞垮美利坚,更成了一些人的口头禅。这些百姓为求米粥而来,既然得不到米粥,其它一切,都是虚谈。
李季见石闵露出洗耳恭听的神色,便接着道:“首先,兄长必须使人明白,自己才是这粥场之主,而不是那掌勺的几名家丁;这粥场既然是兄长的,自然得按兄长的规矩来,若是百姓不按规矩来,那么便领不到东西,那掌勺的几名家丁不按规矩发粥,那么兄长便要处罚他们,不能全凭他们喜恶发粥。那些拥挤的百姓所为而来,不就是为了米粥么,若是他们得不到米粥,还会去拥挤吗?”
“兄弟一番话,为兄才明白,原来这问题不在百姓身上,而在那几个不晓事的家伙身上。”石闵以手拍额,恍然大悟,叫道:“三,四,你们几个过来。”
三四穿着一身蓝布棉袍,一脸乌黑,便劲的吹着吹火筒,他们以前在石府,干得可是侍侯人的活儿,对于这种杂活,很不顺手,许是那灶台没起好的缘故,那烟直往他们这边冒,呛得两眼通红,咳嗽两声,这时听到主人声音,赶紧爬了起来,四下张望,这才发现石闵,连忙走了过来,躬身行礼,唤了一声:“少爷。”
一旁的百姓见到正主来了,也纷纷围了上来,有二个机灵的,却是跑到那灶台边,拿起那吹火筒,卖力的吹了起来。
看着两人满脸乌黑,以及通红的双眼,莫是石闵,便是李季,也不忍心再去责怪了,但是,有些事情是逃避不过去的。石闵硬起心肠,道:“我叫你二人打理这个粥场,你们自己看看,都弄成什么模样,乱七八糟,等会发起粥来,又准备让他们一哄而上,发完了事?这几天光是被踩伤的,便不下十人,有人更是心生怨气,我花费巨资购来粮草,反惹得一身怨气,你们二个到底有没有用心做事?”
“少爷,我,我们……”二人“我”了半天,却是没有“我”出一个所以然来,然二人这几天一直不停的在这里发粥,是没有人缘,那是假的,旁边有一老丈站出来,见石闵身披铠甲,仗义言道:“这位将军,这两位哥这几天都是从早忙到晚,并无半偷懒,老朽看在眼里,上去帮忙,他们二个都是不肯答应,惟恐办砸了事情。依老朽看来,此事却不关这两位哥之事,只怪我等不遵次序而来。将军要罚,便罚在我等众人身上吧。”
“老丈快快请起,这二人办事不力,却是不关你等之事,若是再惹得人人心生怨恨,那本将军也只好将这粥场停了!”石闵一把将那老丈扶起,缓缓道。
那些百姓听了,均大吃一惊,李季知晓此事来龙去脉,倒也不急,石闵找他来管理这个粥场,自然并无解散之意,但那些百姓却不同,他们本是难民,好不容易找到这一处粥场,若是停了,他们还到哪里讨活去,眼下寒冬将至,能不能捱过这个冬天可就难了,当下全部跪了下来,哀声道:“大将军,此事万万不可啊,若是这个粥场停了,我等只怕全都过不完这个冬天啊。”
李季看在眼里,却见石闵任由那些百姓跪了,踱来踱去,眼睛却是向自已眨了眨,微一思索,便已明白他是要自己出头做那滥好人,不过这种事倒是多多益善,出来劝道:“兄长息怒,当初一念之仁,设下这个粥场,不知救了多少父老乡亲,眼下深秋已过,寒冬将至,若无兄长救济,来年春天,这些父老乡亲能够有十分之一活下来,那便是万幸,只是那样,岂不有违兄长的本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兄长坚持下去。”
众百姓闻言,齐声道:“还请大将军坚持下去,来生吾等得愿做牛做马相报。”石闵闻言,也松了一口气,道:“众位父老乡亲快快请起,石闵刚刚那话,也只是一时意义用事,以后但有石闵一日身在,这粥场就办一日,只是众位父老还请按规矩来,先到先得,后到晚得,再有人不按规矩办事,可别怕我不客气了。”
一众百姓纷纷头道:“将军勿扰,以后我们一定按规矩而来。”
石闵微一头,转过身来,对着李季道:“兄弟,借宝刀一用。”
李季一笑,将雪饮递了上去,只见石闵一把抽出刀来,对着那个石礅就是一刀,只见石屑飞扬,那个石礅便已一分而二,石闵道:“再有乱事者,便如此礅。”
众人将脑袋一缩,头皮发麻,噤若寒蝉,这时一股香味传来,石闵将刀收好,还与李季,这才满意的笑道:“以后这个粥场,就交给我这兄弟李季打理,三,四,粥已好了,你们二个快去分粥,记得一,若是有人插队,不得分粥与他,否则,我便不饶你。”
众百姓一听粥好,也赶紧爬了起来,纷纷领粥去了,不过好在这次没让石闵失望,一个个排起队来。李季恭贺道:“看来兄长这番心事倒是已经解决了。”
石闵叹道:“我这番威吓,一天两天倒还好,过得几天,众人便又淡忘了,还是兄弟的主意好,乱事者没有粥分,那才是持久之道。”
“兄长过誉了,不过兄长这番作为,难道便不怕人猜忌?”李季忍不住出了心中担扰。收扰民心者,自古以来,为上位者忌,石闵如此作为,难道便不怕被人抓住把柄,到赵王石虎那里告他一状?
石闵左右看了一眼,道:“此处不是话之处,咱兄弟俩回府再谈。”
两人正要回去,却见一人一把将李季抓住,道:“好你个李大寨主,你害得我好苦啊。”
李季回头一看,只见来人脸上涂满黑泥,衣服破烂,乱发蓬蓬,与乞丐无异,却不认识,叱道:“放手,我又不认识你。你若是要饭,却前面粥场领一碗便是,用不着拉着我吧。”
那人怒极反笑,道:“好,好,好你个李大寨主,今日我便拉你去见官,看你认不认我王大虎。”
“王大虎?咦,你怎么跑到丐帮混了?”李季伸手将来人脸上的灰抹掉,果然是王二虎,李季清楚的记得,王大虎离开山寨的时候,自己可是送了不少东西给他啊,这家伙还要寻一明君,难道那明君,居然出现在丐帮当中,不过丐帮,似乎就出过一个朱元璋啊,李季百思不得其解,这才问道。
“什么叫混丐帮?我变成这样,都是你给害的。”王二虎拉着李季,不肯尚罢干休;“我看你如今混得不错,先去给我弄好吃的再。”
“兄弟,既然你们熟识,那便先到我府上,让你嫂嫂烧几道好菜如何?”石闵虽然也是满脸疑惑,这时插嘴道。
这里人多眼杂,确实不是谈话之地,当下二人也无异议,先去石府,找人去收拾饭菜,让王二虎沐浴更衣,直等了一柱香时间,王二虎才跚跚而出,石闵与他也不熟,便找个由头了去了,李季问道:“二虎,我待你不薄,你怎么口口声声是被我害了?”
王二虎慢吞吞的喝了一口茶,然后便死死的盯着李季,只盯得李季心里发毛,这才道:“哎,此事来话长,真要算帐,可真得算你头上,你可记得,当日我离开山寨之时,你非得要送了一匹马给我?”
此事李季倒也记得清楚,当初自已本意是想让他少跋涉之苦而已,倒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头应道:“你我患难一场,当日分别在即,确实是为你去挑一匹马代步。”
王二虎叹息一声,道:“也怪我当时太过大意,此事本无不妥,只是寨主是否想过,那一批马,却是有一个大大的破绽啊。”
李季回想半天,也没想出过所以然来,问道:“那些马都是从张沈处夺来,难道这张沈处的战马,与别处有些不同?”
“张沈的战马,与别处并无不同,只是那一批,全被我们烧了马尾,试想那些民夫,谁会去干此等无聊之事,我一骑着马进城,就被人发现了,好在我还机灵,看见几个士兵准备拔刀,便知大事不好,拔马便跑。那些士兵当然不肯罢休,追我了几十里,好在我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这才摆脱追兵,弃了马,进了城,不想二天后,就发现城中到处贴满了捉我的布告,不得已以下,只好弄成那般模样。现在想来,当初要不是见机得早,只怕早已成了刀下之鬼。”王二虎又喝了一口茶,接着道:“后来我左思右想,越想越不对头,当初我下山之时,什么也没要,你去偏偏要送匹马给我,莫不是你见我不为你用,便要设下此毒计害我?当时我存了这般心思,多方探访之下,这才得知,李大寨主已经舍了梁山,往辽东去了,这才明白你也是无心之失。今日本想到那粥场讨碗米粥喝,不想却又在这里碰到寨主。”王二虎脸色平静,淡然道,至于他是如何摆脱追兵,又如何施展金蝉脱壳之法,其中凶险,李季又如何不明白?
李季听完,唏嘘不已,连忙站起身来,歉声道:“这番是我累先生受苦了。当时先生着急要走,李季心急之下,思虑不周,还望先生见谅。”
王二虎示意无妨,却又问道:“当时我离别之时,见寨主似有去辽东之意,如今怎么又回转邺城?”
李季也将自己遭到石闵追击,威逼之下,无奈为他效力之事了一遍,及至到石闵以一敌百之时,王二虎也忍不住拍手道:“好一员猛将!”当又听到后来石闵待李季等人甚厚,开设粥场种种,王二虎却又皱眉道:“我观这石闵作为,只怕所图非啊。然而如今石虎健在,他便如此,却又嫌太过急躁了一些,此人文武全才,只是可惜不能忍人之不所忍,不然必成大器。”
王二虎想了想,接着道:“不过我听此人勇武过人,不下霸王,然勇武过人者,多半刚愎自用。昔日楚霸王之时,韩信、陈平皆在其属下为将,然不得重用,龙且、钟离昧等人悍勇过人,皆为大将,何也,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霸王武力过人,多喜欢冲锋在前,因此便重武勇之人,我只担心这石闵也是如此啊。”
李季微一沉吟,道:“石闵以兄弟待我,我便以兄弟待他,此事以后再提。二虎,你倒,以后有何打算?”
王二虎苦笑道:“如今我遭朝廷通缉,只有深居简出,躲过这波风头再,寨主若不计前嫌,我愿鞍前马后,侍候左右。”
李季大喜,回府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