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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城京郊一处温泉别院,秋风徐徐,雾气淼淼,汉白玉雕刻成的温泉浴池看起来奢华非常。
哗啦——
水声后,原本沉寂的水面惊显出一个仅着薄纱的美人,水流顺着美人的发顶一滴滴的流淌下来。只见那美人眼似星辰,翘鼻笔直,樱唇微勾,长发像是泼洒在宣纸上的墨汁,铺展在水面上。
夏侯忱缓步走来,脚下不留神踩到了一片落叶,落叶破碎的声音吸引了水中美人的注意,她望了过来,像是水中多年修炼而成的妖精,美艳不可方物。那双眼睛该如何形容,本就是在美艳不过的长相,偏偏眼中却带着彻骨的寒意。浓烈的明艳面容与沁人心脾的寒意内在结合在一起,矛盾到了极点的两个极端结合在一个人身上,便成了一个迷,令人痴迷的毒。
季昭华知道夏侯忱来了,不过她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这位夏国的君王。
于是,景象便有些怪异起来,夏侯忱站在池边,一身玄色的锦袍,低头瞧着泡在水中的季昭华,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声线舒朗,透着关心,“你身上的伤好了?怎么就下水了,不怕伤口加重?”
季昭华没打算理他,转身往更远的地方游去。
夏侯忱脸上的笑容加深,口气却是凉了几分,“我看你是还没恢复,那就先别见你弟弟吧。”
在夏侯忱看不到的地方,季昭华咬了下唇,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过身来,但是还是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瞪着夏侯忱。
总算肯正眼看他了,夏侯忱蹲**子,眼睛望进季昭华的眼底,轻笑着说:“先回答朕的问题,身上的伤可是好了?”
“嗯。”季昭华不情不愿,但是还是应了声,她面对的到底是君王,适当的端架子可以,但是过了限度,怕是不会受到容忍。
那日清风馆着火,她虽然被带了出来,但是还是受了灼伤。她腿脚不便,看到火势,第一反应就是爬出房间逃命,没想到着火的幔帐掉落下来,刚好落在她的背上,伤的很重。
被带到这个别院以后,夏侯忱瞧着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了。
三位大夫的日夜轮换多日,才保住她的性命,背上不可避免的留了疤。这灼烧最是可怕,那种疼法疼起来,简直能要人的命,最疼的时候季昭华真的起过死了心思。
只觉得这一生太苦了,怎么就能这么痛苦,而且漫漫没有尽头!
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她,季家的大仇还在等着她去报,而她的弟弟季旷还在等着见她。后来季昭华还是没有苏醒,夏侯忱发狠,日日夜夜的跟季昭华说,‘若是你敢死,我将你那弟弟凌迟而死!’
总有割舍不下,季昭华生生凭着过人的坚毅意志活了下来,并且捱过了其后的种种痛苦,让大夫将她背上所有的死皮挑开,褪去,然后静静的等待新生的皮肤长出。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也是到了最近,季昭华才恢复过来。可是这么长时间的卧床,让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要发臭了,今天这才特地打发了身边所有伺候的人跑到这里来泡澡,怎么就能这么巧,夏侯忱刚好就来了。
夏侯忱身为帝王自然是日理万机的,先前季昭华生命有危险的时候倒是晚晚都来的,后来她脱离危险,这位大人物儿就隔日来,到后来季昭华恢复期间,夏侯忱就是不定期的来。
今日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倒霉!
季昭华一张脸皱了起来,被人这般看到,实在不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偏夏侯忱不让季昭华好过,两手摊开,“上来。”
这是要抱她上去的意思,季昭华想也不想的摇头,开玩笑,虽说她身上穿着衣服,但是早已经被水打湿,贴在身上,穿了等于没有穿,这时候她怎么可能这般出现在他面前。
夏侯忱也不说话,就是这样定定的对视着季昭华。
其实季昭华与夏侯忱的相处并不多,就算是在别院养伤的这段时间,她与夏侯忱能面对面的时候也是很少,对夏侯忱的了解,还停留在当初那个与她对弈,笑如和风的美好男子。
但是这时候,季昭华觉得,其实夏侯忱被夏侯慎还要霸道,就比如这说什么就要做什么的派头,哪里是夏侯慎能做到的。
季昭华此时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伤感。
脱离了秦王府,现在的季昭华就如那漂浮在水面上的落叶,无根无依,眼前的男子是主宰一切的人,让她不得不屈服。
季昭华犹豫了良久才回应夏侯忱,不过看起来夏侯忱的耐心显然好的很,并不与季昭华计较这漫长的纠结时间。
夏侯忱的身高比夏侯慎还要高一些,抱起季昭华来,简直像是抱了一个小孩子。
季昭华湿透的衣服贴在夏侯忱身上,玄色的衣袍沾了水渍,只不过是看起来颜色深了一点,但是不怎么有碍观瞻。
未免自己掉下去,季昭华双手环在夏侯忱的脖颈上,小脸彻底埋在他的胸口我,安全不敢抬头面对他。
夏侯忱是个恶劣的,双手掂了掂,略带叹息的说:“这些日子倒是重了不少。”
季昭华耳朵根子都彻底的红了起来,她在床上躺了那么长时间,不下床运动,只是吃与睡,想不胖怕是很难吧。
不过短短的一段路,夏侯忱的手指**着季昭华光洁的美背,心下到底时松了一口气,刚被送来时的季昭华,那悲伤的伤痕简直让人不忍直视,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讲,夏侯忱都不希望季昭华身上存在这样的痕迹。
去除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好在季昭华是个倔强的性子,那样残酷的治疗方法也生生的熬了下来,手下的娇嫩皮肤是新生的,手感格外的好。
夏侯忱一路将季昭华抱回正屋,自有丫环们伺候季昭华更衣。
一切收拾妥当,季昭华在落地的铜镜里端详着自己,真是美艳动人到连自己都移不开眼睛。初初到这里时,季昭华身上带着伤,每日里疼的死去活来,哪里还有什么功夫想旁的事情。而等她意识清醒,又开始了残酷的恢复治疗,个别的时候想起,更多的还是担心霜儿的处境。
现如今,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夏侯忱刚才又提起季旷,想来今日终究是到了摊牌的时候。
季昭华想起夏侯慎的脸,想来这个时候,夏侯慎应该巡防回来了吧,那么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身死的消息,不知道夏侯慎会不会为了自己难过悲伤呢。季昭华有些无奈的拍拍额头,想什么呢,像是夏侯慎这样的男人,就算是一时悲伤,但是很快就会从悲伤中抽离出来,那并不是一个为了女人就放下军国大事的男人。
季昭华走出内室,就见夏侯忱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旁边姿态规整的女子煮了茶,见到季昭华出来,那女子恭敬的退下去。
这段日子季昭华对这别院里的下人都观察了一遍,慢慢发现这些人似乎都是哑巴,从来没有见过她们说话,就是为季昭华治伤的那三位大夫,也是从没有说过什么,治疗的实施方法,以及药方都是写下来交给下人的。
念及此,季昭华看向夏侯忱的目光变的惊恐起来,眼前的男人如果不说他是一国帝王,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这一点,很难再他身上找出属于皇家的霸道凌厉,便是夏侯慎那样身为高位日久而养成的坏脾气都没有。
夏侯忱对下人都很温和,甚至没有大声说过什么,但是就是这样温柔的有些绵软的人,却让季昭华打心眼里害怕。
“来,陪朕下盘棋。”夏侯忱似乎对季昭华眼中的恐惧完全没有察觉,只是笑着让季昭华陪他下棋。
季昭华双脚发颤,跌坐在棋盘旁,声音不稳的问:“不是说要让我见我弟弟?”
夏侯忱手拿黑子先落了一子,然后才抬头看向季昭华,有些无奈的说:“真是个急性子。”
一股子气从内里发出来,季昭华恨不能将棋盘砸在他脸上,她能不着急么。要不是为了弟弟,当日她就算是死,也不会任由夏侯忱的人将她带到这别院来。
受的伤,吃的苦,这些都可以不计较,可是来了这里,她季昭华这个人在外界看来,就是死了,明明白白的死在秦王的后院里。
季昭华真是气急了,一个人死了,是什么概念,也就是说现在就算夏侯忱下一秒捏死她,都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为她说一句话。
她现在成了活死人!
这样的代价难道还不够大,夏侯忱居然还说她性急。
夏侯忱手指过来捏捏季昭华粉嫩的脸颊,哄孩子一般的说:“这就要掉金豆子了?真是不禁逗,好好好,来陪朕下完这盘棋,下完就让你见。”
季昭华真像耍脾气说不下,可是她不敢,她害怕夏侯忱,怕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