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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问夏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关于这一点,在她扬言要娶刘卿颜的那日我便深有体会。即使我蹩脚地编造了刘卿颜自小染了怪病破/处就要死人那样荒诞得没谱儿却说服力满满的理由,而她表示相信,却依旧坚持次日成亲,不愿随便更改自己做过的决定。
于是现在,待一桌子菜食解决了个彻底,常问夏正襟危坐,十分不和谐地从粗布衣裳里摸出一块雪白干净的丝绢手帕,优雅端庄地抹着嘴,对我道:“本寨主原想吃完就带着你一走了之,管她什么欠银,现在么,呵呵……”
我对她邪恶的盘算表示无奈,合着刚才在柳芸浅面前她是委曲求全迷惑对方,实则是有了神不知鬼不觉赖账潜逃的打算,未免太不光彩。不过既然她能带我走,又不用忧心那多交的十五两银子得活活干上四个月的白工才能还清,我总归还是打心底里对她感激涕零。吾等凡人总是这样,即使知道这样做或那样做有多么不善良,但哪怕只与一些微薄的利益扯上关系,便可以把那些可有可无的道德抛在一边,只要背后有个撑腰的人就好。
“楚盼娘,你知道那花魁住哪儿么?”她又问我。
我点点头,将自己知道的那丁点儿关于墨毓儿的消息一一告知:“她住在空台阁,就是这层西南角那间。我只见过她夜里表演完节目进去过,白日里连个影儿都没有。柳芸浅会派人送瓜果,但是只从暗门推进去,然后空着从暗门推回来,想见一面,难得很。”
常问夏听了,挑着眉微一思量,没再多问,只掏了十五两银子对我道:“去将银子交了,那只箜篌精,我过几日再来捉。”
我接了银子去还,心里是说不出的尴尬。如果可以,我想直接将这十五两交给一个可信的人,只是在这窑子,对我而言,可信的人只有红茗一个,而她眼下正在接客,无心搭理我。哎……
在戏台下的角落,我找到了美人老鸨,身边没有那李三探。她只是直直的立着,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在她的眉宇间,看到了些许落寞与哀伤。
“那个……当家让我来还银子。”
飘摇的思绪冷不丁被我的话语打断,她立刻扬起嘴角露出略带市侩刻薄的表情:“你说,我这十五两,收得应不应当?”
“呃……应当,应当。”我去,果然没好事儿。
“呵,知道就好。”她斜眼瞟着我冷笑,笑得我一阵阵毛,干脆直接转身离去,留一句:“那我走了呀,妈妈你保重。”后会无期。
我踩着跑堂之初她给我的黑色回纹布鞋,脚底抹油走的飞快,疾行间,隐隐听到她低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不会爱任何人,就算是你我。”
瞧,这姑娘误会了吧!!!我楚盼娘对常问夏的情情爱爱,完全没有亲身体验的兴趣啊!!!
再回月季阁的时候,某寨主已经叫人收拾了桌子,喝着清茶随时准备走了。她见我来,立马放下了茶碗大摇大摆地出门下楼,都不知道招呼我跟上,情商依旧呈走低趋势。
夜雾袭人,虽将入初夏,晚风依旧沁凉。我们穿过繁华又荒/淫的花街,走在太一城内寂静的小巷子里。沿路的人家早已闭户,或是亮着灯烛,或是连灯烛也不亮了。猫叫声,狗吠声,还有小孩的啼哭声,交织出夜的安宁。
“当家,我们去哪?”我本还幻想她会带我回寨子,用飞的,比滑翔机更刺激。没想到她领着我一路走了这么久,都四下无人了也不起飞,这是要闹哪样儿?
“自然是回客栈。”常问夏回答我,面容平静得如黑夜。
“是哪个客栈?”我嘴上同样平静地问着她,心里却在嘀咕原来堂堂白水寨大当家常问夏常半仙儿出门也需要住客栈?真是相当意外哪……
“城东的红尘客栈,你只跟着我走便好。”
我们穿了几条无人的小巷,上了城东最是热闹的夜街——鎏金街。虽说夜已深,可这鎏金街依旧繁闹。卖胭脂水粉衣物饰的小贩,人来客往三更之后方才关门的酒肆,香飘四溢惹人食欲的小食摊,还有地上摆古董架上挂字画号称好文化的奸商……
“楚盼娘,你一定想吃馄饨。”她拽住我的手,停在小摊边,看着老汉往锅里下白金鱼儿一般的燕皮馄饨。
“我倒没很想……呃……”瞧瞧那执着的目光,貌似想吃的是你吧!!这个人也太……萌了。
“我饿了,我想吃。”我顺着她的意思说话,很难想象若是坚持不吃执意要走,会有什么后果。
她嘴角勾起即使在浓密的络腮胡掩盖下依旧可见的弧度,满意地拽着我的手到老旧的木桌子旁,边就坐边对煮馄饨的老汉大声道:“老头儿!来两碗馄饨,多加葱花!”
“好嘞!”老汉对常问夏的称呼并没有不满,只是利落地下馄饨摆碗。
这摊子的生意的确不错,三张八仙桌几乎坐满了人。我和常问夏并排坐着,左手边是一对中年夫妇,听对话,似是刚卖完了两担子山樱桃,打算明天早上再摘一些来卖。右手边和对面是四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块儿的,读了一晚上书约出来一同吃宵夜,说的都是之乎者也。
不多时,我们的馄饨便上桌了,常问夏拿了桌上的醋罐,往自己碗里猛倒了半罐子,味儿酸得连坐在她旁边的我都闻到了。她整完自己那碗,又很是热情客气地来帮我加醋,我连忙抵住她手上的罐子,道:“我不吃醋,这样就够了。”
“呵呵,你不吃醋?”她朝我挑眉,可惜贴了粗得不像话的假眉毛,非但不诱惑,还很好笑。
我憋着笑点点头,对她的问句表示肯定。
她回了头搅着冒着热气的馄饨,用低得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调戏道:“嗯~很好,本寨主喜欢不吃醋的女人。”
去矢吧!!!
吃完了果然很好吃的燕皮馄饨,我们便回到了红尘客栈。这客栈比我原先跟石头住的以来客栈简直大两圈儿,门面宽敞人来人往。常问夏住的是上等间,今早订下的,看牌子上的价目,要三两银子一晚,中等间一两,下等间则是五百文,价钱上毫无优势,只不知道这两倍于其他客栈的房钱是否会换来两倍以上的服务质量。我想来想去,若是单独来,中等间都要嫌奢侈,更别说上等间了。按照我月进四两的收入水平,也只有住下等间才不会心疼银子。
“掌柜的,开个下等间,再送个浴桶进来。”小气啊常问夏-。-!我只是随便盘算了一下,她还真给我开了个下等间,是觉得我这身份只配这么住怎么着?这货回去该不会还要跟我算这五百文房钱和之前的十文馄饨钱吧……
那掌柜该是认得常问夏,知道面前这面部毛旺盛的男人是上等间的客人,脸上的笑灿烂得简直要闪瞎我的狗眼:“好好,客官楼上请,右手第八间。稍后小二烧好水就送上来。”他说着,从柜子里取了钥匙递给我,笑容依旧。
上了楼,走到楼梯口,我按着方才掌柜所说,右手第八间。她跟在我后头,难不成也是这方向?站定,掏出钥匙打开门上的小铁锁,开门,进屋……
“你跟进来干什么?”我看着她大摇大摆地坐在房内不怎么干净的椅子上,忍不住问出口。
“一会儿你洗完澡,到我房里去,刚才上来的左手边第三间。”说完,她凭空变出一身衣裳,从肚兜亵裤到腰带外衫,一应俱全,堆放在床头,又从兜里摸出一瓶头油,我做给她的,撂在桌子上,尔后飘然离去。
我不知道她叫我去她房里有什么目的,但我知道她让我洗澡,必定是又嫌弃我身上的猪臭味儿了魂淡!
不多时,两个小二便搬了浴桶进来,又6续往桶里加了热水,备齐了澡豆和澡巾,点燃了桌上的熏香炉,还问我要不要花瓣儿。可我现在是个大男人,若是跟他们说还需洒着花瓣洗澡,未免过于娘炮了啊!咦?魂淡!我怎么觉得他们问我这个问题就是在质疑我伟岸的本性。
将常问夏给的衣裳挂在屏风上,钻进浴桶里,澡豆澡巾一股脑儿往身上伺候。我不得不感叹,这房钱贵,配备的物件果然不是小客栈能比的。就说这澡豆,都要比别家的上等一些,透着米兰花的香气,怡人得很。
待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又抹上了可当护素用的头油,我穿上常问夏留下的衣物,拿了钥匙锁了门,方才往她的上等间去。
不过话说,她到底叫我去干嘛啊……</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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