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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诤闲逸地倚着长栏,手漫不经心地叩在木头上,唇角微勾:“陛下聪慧。”
岑睿很少见得他这样松懒的姿态,若不是没嗅到半点酒气,真要以为这人是醉了。她学着傅诤的样子也靠着栏杆,两人间隔着个小小灯台:“你叫我出来就是夸奖我的吗?”
“陛下不是要礼物么?”傅诤从袖中取出个什么,听了岑睿的话竟又松开手:“陛下不要的话,那就算了。”
岑睿着急了,翻身扑到他身边,一手紧攥住他的袖子,一手按住他将行拿出袖的手:“我要我要!”
傅诤看她急吼吼的模样,眸里存了几分笑意,却故作难色:“臣这份礼物怕陛下瞧不上眼。”
心焦之下岑睿松开傅诤的袖摆,将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两手抱得紧紧:“不会不会!”
覆在手背的那双手瘦细娇小,甚至包不住自己的手,掌心指腹处稍许粗糙,傅诤知晓那是长期提笔习字所留下的薄茧。他凝视着那双手,心上滑过一道浅浅痕迹。没提防岑睿已猴急地去扒他袖子,他脸微黑,钳住她的手腕:“陛下!”
岑睿扭不开他,气冲冲地指责他道:“你吊我胃口!”
傅诤捏着她的腕骨,悠悠道:“陛下真不嫌弃?”
“不嫌弃!”岑睿答得很干脆。
傅诤不急不忙地掰开她握起的手掌,放入了个黑乎乎还没有拇指大小的颗粒:“叩祈芳辰。”
岑睿举起那物什对着胧淡月色细瞧了番,嘴角微抽:“这是粒……种子?”
傅诤不置可否:“陛下不是一直想种枇杷树么?”
所以,在她生辰时他真就惊世骇俗地送了粒种子给她?此处若有面墙,岑睿很想立即撞上一撞,堂堂一辅大臣,年薪足有千两,竟吝啬到送她一枚树种子!!!她能不能反悔改口啊,她真的真的很嫌弃这礼物啊!
傅诤睨了眼岑睿的哭丧脸眉梢轻挑,淡然问:“陛下不满意?”
“满、满意,非常满意。”岑睿耷拉着嘴角将种子包于怀中收好。
傅诤看着岑睿吃瘪的表情,心头涌出一种自己也不甚明了的愉悦感,不禁抬手揉了揉那颗沮丧低垂的脑袋:“夜里风大,陛下与我回去吧。”
岑睿捂住脑袋,怨念地看向他,嘀嘀咕咕:“别随便摸人脑袋,会长不高的。”
傅诤喉咙里忍不住出声闷笑,已十五了,寻常姑娘家都可嫁人了,偏她却还是副孩子模样。
二人沿着悠长栈道慢慢往水轩走去,水风掀着浪头打上了栈板,溅湿了岑睿的鞋底。岑睿仍处于对傅诤那份寒酸礼物的怨念中,浑没在意,倒是傅诤偏目看见了,将岑睿往自己这边拉笼了些。手握到她的胳膊,不觉皱皱眉,穿得这样单薄就跑出来了?
仿佛为了映衬他的话,岑睿应景地打了个哆嗦,忽而身上一暖,犹带着融融暖意的外袍兜头落在了她的身上,袍子上有熟悉的熏香味。岑睿扬起脸,看着仅着了件单衣的傅诤,小声道:“你不冷么?”
傅诤容色恬淡,微微躬身低头,用袍服将岑睿裹紧了些:“尚可。”
姑娘家长得早,岑睿的个头在同龄人并不算矮,可在此情此景,她突然觉自己矮了傅诤一大截。岑睿在心里比划了下,不太服气,又垫了垫脚,不料猝然撞到了傅诤的下颚。岑睿吃痛地揉着额,清晰地听见傅诤轻吸了口气,连忙忍痛抬头:“撞得可重?要不要紧?我不是故意的……”最后一句没忘记给自己解释下。
借着水轩的灯火,可清楚地瞧见傅诤下颌处一块扎眼的红痕,岑睿想也没想,踮起脚揉了上去,讪讪道:“你要罚,便罚吧……”
傅诤有些哭笑不得,正欲拂下她没轻没重捏揉的手,栈板上忽而响起了第三人的脚步声。
一盏宫灯悬在数步开外,徐知敏双颊微红,手足不错地看着岑睿与傅诤,眼睛慌忙别向他处:“陛下恕罪,臣女非故意打、打扰陛下和辅……”
岑睿此时才觉她与傅诤靠得极近,他清冷淡漠的眸子近在咫尺,甚至于微显仓促的呼吸都能相闻,而她的手……她的目光移过去,倏地拉下自己作死的爪子,往外挪了两步,咳了声:“无事,我和傅卿闹着玩呢。”
傅诤抚平被岑睿蹭皱的衣褶,看了眼徐知敏臂弯里搭着的斗篷,猜出是专来寻岑睿的,从容平常地与二人擦身而过。
徐知敏持着宫灯站在栈道一端,不知想些什么,风吹得大了些,仿若要将她连着宫灯一起吹走。
岑睿怜香惜玉的心思起了,走上前温和道:“外面冷,有什么我们回去说。”
徐知敏受了惊般小退一步,随即镇静下来,婉声道了个是,遂跟默默地跟在岑睿身后。
“陛下……”
“知敏啊……”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徐知敏迅垂下头:“陛下您先说。”
岑睿看她羞涩可人的模样,感慨万分,这才是个姑娘家啊,轻声问道:“知敏,今日宴上那位太师家的公子,你觉得如何?”
徐知敏人虽内向少言,但心思灵动机敏,岑睿话一出便猜得几分含义,脸瞬时失了几分血色:“陛下的意思是……”
“徐相和我提过几次你的婚事,京中王孙公子虽是不少,但配得上你的却找不出几个,不是声色犬马之徒,便是碌碌无为之辈。”岑睿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徐知敏的神情:“秦家这位公子状元及第,才学没得说,人品嘛依朕看也是个向上有担当的。你看……”
岑睿没往下说下去,因为她看徐志敏慌促的脸色,就明白过来这事黄了!唉,你说她个做皇帝的,国事理不完,还要天天劳心劳力地点鸳鸯谱。那些朝臣说什么皇帝的家事是国事,啊呸!有本事别整天想着和这个那个联姻闹她心啊,愁死她了都。
徐知敏黯然垂着脸,沉淀了会勇气,一鼓作气道:“陛下,臣女一直有个心愿未敢与陛下说。”
岑睿莫名看她,忽然想起傅诤对她的警告,头轰得大了,她、她、她莫不是要向她表明心意?!!!头痛地扶了扶额,我娶你和娶我自己有什么区别啊!
“臣女有一姑母曾在宫中任尚仪之职,臣女自幼很是敬慕这位姑母,愿有朝一日亦能入宫做名女官。”徐知敏款款道来,噙着一抹浅笑:“陛下今日寿辰,能允了臣女这个心愿么?”
宫内女官与普通宫女不同,一旦入职,虽说到了一定年龄即可出宫,但大多愈了年岁至年老才出得这座皇城养老。徐知敏为了推拒婚事,竟是打定主意终身不嫁人了?
岑睿觉着自己怎像个欺男霸女的恶少,把人家姑娘逼到这地步了?忙放缓语气,宽怀她道:“朕只是随口说说,你别想太多。徐相要是知道我把你拐进宫做女官,岂不天天怨怪于朕?”
徐知敏容色笃定:“叔父那边我自会说明,陛下无须担忧。”
“啊?”岑睿张大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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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敏不愧是名门出身的大家之女,一回头当真和徐师禀明了自己要入宫为官的坚定信念,并道不给入宫她就入庵出家,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徐相爷气得卧了床,卧床期间还不忘自己的二弟叫到床边好一通训斥,你教得好女儿啊,都敢威胁你大哥我了!说!是不是你故意使坏让她来气死我,好让你做家主啊?
徐家二爷从小就怕他这哥哥,老大一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也不敢顶嘴,嗫喏着道:“知敏做女官也非全无益处。时间一久,陛下迟早会忘记龙婕妤,知敏伴在身边总会有机会的。”
徐相爷扯去搭在额头的冷布巾,琢磨道:“你说,要不,这注咱不压在小皇帝这了?”
徐二爷心惊,不压小皇帝,那不就是压给燕王么?他犹豫了下,将近日得到的消息道出:“可听闻近来魏家人和燕王那边的谢容走动频繁……”
徐师“啪”又躺了回去:“得了,刚那话就当我没说过。”又开始哼哼唧唧。
徐二爷行了个礼告退,才走出房门,就听见里面噼里啪啦一阵响,徐相的咆哮声夹杂在其中“宿敌啊!这就是宿敌啊!又抢先老子一步!”
“……”
据说和谢容走动颇近的魏长烟打从岑睿寿宴回来,就处于一种诡异的状态之中,伺候他的魏如每日从他面前晃过一次都感觉到一股瑟瑟恶寒蹿过他全身。
有一日,魏如熬不住了,哭着对魏长烟道:“公子,您说吧,小人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您用这样吃人的眼光盯着小人,小人扛不住啊。”
魏长烟欲言又止,内心挣扎了好久,朝魏如勾勾手指:“你过来。”
魏如小心翼翼地挪着小碎步过去,冷不防被魏长烟一把揪进了怀里,登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哭喊道:“公子!师父没告诉小人做暗卫还要奉献自己的贞/操啊!”
“作为暗卫,就要为主人奉献出自己的一切。”魏果鬼魅的声音幽幽从角落里飘出。
“那你来奉献啊!”魏如哭得撕心裂肺。
“……”
“日,恶心死了!”魏长烟用力将魏如甩了出去。抱一下都受不了,一拳砸在桌面上,为什么当初救他的人会是那个窝囊废!而他又偏是个男人!
受了惊吓又受了嫌弃的魏如嚎啕大哭,公子您太过分了!</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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