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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发生那件震惊全国的大事件之前,对于十几年后,循规蹈矩,安份守已的锦岭百姓而言,苏朗南对他们来说,依然是一个很少有人听过,与他们的生活毫无关联的名字。而对那些以刀口舔血,逞勇斗狠为职业的人们来说,这个人已经是在本省内道上的新生代中声名赫赫的人物。
但是即便是这样,在不可撼动的国家权力面前,苏朗南这个名字依然也只是尘埃一般的存在。
无论是城中的普通百姓,还是行走在黑暗中的人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尘埃一般的存在,以一件小小的,说起来不值一提的官二代间的争风吃醋的小事件为契机,硬是扳倒了省内几位实权派的大佬级人物,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苏朗南在干了这件几乎让所有人都认为必须掉脑袋的事之后,居然在最后还能完好无损的全身而退,毫发无损,有如神龙入海,诡秘的消失在普通公众的视野之中,再也不见了踪影。
后来,安然也在市井杂谈中听到过关于这个苏朗南的各种版本的传说。
有说他被人报复,乱刀砍死了。又有人说他早已经通过秘密的黑道途径,带着无数的金银财宝以及漂亮的情妇跑路到了国外,具体的逃亡路线和地点也五花百八门,什么东南亚,美国,墨西哥,意大利,甚至还有冰岛。还有人说,他没死,也没跑,而是被秘密的关押在帝都的监狱里,被判了终身监禁……
各种传闻,正经的丰富过一阵子锦岭百姓的业余生活,让他们在柴米油盐的茶余饭后拿来消食解闷。
不过,再大的新闻,在与己无关的情况下,说过一阵,也就渐渐的淡了,被人遗忘了。
就在安然已经快把这个名字忘光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在一位比较要好的同事口中又听说了关于这个苏朗南的最新的消息,而且据她的那位同事信誓旦旦的保证说,这消息绝对的可靠。
这位同事声称,别看外面的各种传说说得有鼻子有眼,神乎其神,其实这个叫苏朗南的黑道份子就好好待在在锦岭本地,哪儿都没去,过着资产阶级一样臭美无比的滋润日子,这会儿正打算相亲,正正经经的娶上一房媳妇,好好过日子呢。
安然当时对此事的可信度表示深深的怀疑,同事口中说的这个苏朗南和那个把本省政坛搅得天翻地覆的苏朗南怎么听怎么不像一个人,还相亲,还过日子,这哪儿是传说中的黑道份子,怎么听着那么像个循规蹈矩的大龄未婚男青年干的事?就算安然这人在生活中没见过半个活的黑社会份子……当然,死的也一样没见过,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没见过真实的黑社会份子,难道还没看过讲述黑社会份子的电影吗?
可她的同事对她的反驳采取了一笑置之的态度,表示,孩子,你太天真的,尽信书不如无书,电影上的事能信吗?再说了,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苏朗南相亲的事吗?那是因为安排他相亲的就是我的亲表姐,我表姐干什么的你知道吗?不知道吧,我告诉你,我表姐可是开婚姻介绍所的,专门给人介绍对象的。人婚姻介绍所可专业着呢,不是你说自己是谁就是谁,说自己是比尔该死,就是比尔该死,凡事都是要讲证据的。所以,那个天天泡在婚姻介绍所里准备相亲的家伙正是那个传说中的苏朗南无疑。
那么苏朗南相亲的结果呢?
很可惜,没等安然听到后续的八卦,那位女同事自己就被丘比特的箭射了个透心凉,在极短的时间内闪婚离职出国,做起专职家庭主妇,与一众同事都失去了联系,从此消失在她的生活之中。
……
以上这些关于黑道传奇人物苏朗南的乱七八糟的信息在安然的脑袋里呼啦啦的一齐涌现了出来,过了片刻才被她一一理清,然后放在一边。
十几年后的传奇人物苏朗南此时突然以这么一副面目出现在她的眼前,固然让安然感到不可思议,如在梦中,但是更让她感到惊奇不已却又恍然大悟的是,原来早在这时江杰云这个家伙就已经与未来的黑道风云人物搭上了线,甚至还堂而皇之的成了这人的救命恩人。
怪不得后来总有人传言他与黑社会份子有着不清不楚的诸多关系,甚至干脆就有人说他已经加入了黑社会。
原来一切的起因和牵扯都是从这个阴暗寒冷的小胡同拐角处开始的。
安然当然不会以为眼前一个锦岭未来的头号土财主和一个未来的黑社会精英人物在此时的相会是由于她这只从未来重生的小蝴蝶扇动翅膀的结果。
她自认自己这只小菜粉蝶那两片薄薄的翅膀还没那么大的威力。她只是恰逢其时而已。在上一世的此时,江杰云和苏朗南肯定也一样的相遇了,只是原因和时间不明罢了。
但是安然觉得时间也不会晚于此时太久,否则她不会对江杰云黑社会预备役的传闻记得那样的清楚,搞不好这个传闻就是他本人有心放出来的,为的就是可以借着苏朗南的势,来威慑那些上门来找麻烦的人。毕竟对一个开门做生意的老板来说,他的年龄还是太小了,那些混在道上的小痞子小流氓之类的人,看到他这个手捧金碗却并没有什么特别背景的孩子,哪个不想乘机咬上一口?
当然,江杰云并不是完全的没有背景,从他刚才的话里也可以听出,那背景只需要他的一个电话,便可以将他们的麻烦轻松的解决于无形,但显然他并不想使用这种背景,安然甚至觉得他在以使用这种背景为耻。他在急于建立自己的人脉和事业的王国,以期有一天可以完全的摆脱掉那层被他看做是耻辱和束缚的背景。
安然发觉自己无意之中又当了一把锦岭历史事件的见证人,看来她的那本回忆录的份量也真是越来越重了。
“安然?安然?”
安然还在神游四海,沉浸在自己那天马行空的脑补里,不断地把如今的种种与记忆里十几年后的种种拿出来关照对比,玩连连看。听到江杰云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望向车边的三人……或者应该说是车边的四个人。
原本昏倒在墙角的苏朗南这会儿已经被姜成卓和赵真旭一左一右的架着拖到了车边,安然这会儿才借着周围稀微的灯光和天上的月光看清这人的大致情况,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第一次对“刀口舔血”这个词有了真实和形象的感触,而不再是字典里的一个单纯的形容词,这哪儿还是人啊,简直快成了糖葫芦……啊不,要命,吓傻了,口误了,这人都快成了血葫芦了,脑袋上,脸上都是几乎结了冰茬的血迹,也不知江杰云那双眼睛是怎么在这乌漆抹黑的环境中透过那层层的血迹看出他本来的面目的,只怕猎犬也不过如此了吧?这眼神儿也太犀利了!
苏朗南的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做工质料都很马虎的灰蓝色棉服,已经被类似于刀的锋锐事物砍割得东一道口子西一道口子,露出布料之下的棉料夹层,大量的鲜血便从这些口子里流泄而出,将棉服染得成一件血衣,他下身的那条牛仔裤的情况比上身的棉服要好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大概这场血战过去了已有一些时候,他身上的血虽然还没有完全的止住,但是部分血液已经在这样严寒的天气里遇冷凝固,说是快要结成冰茬儿其实还真不是安然有意夸张。
这家伙还有救吗?
安然对着这只“血葫芦”瞠目结舌,不是她冷血无情,而是她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些血,感觉很有些不真实感,反射系统已经进入了极端迟滞的状态,至于什么同情,害怕,担忧,悲天悯人,人道主义之类的情绪都还离正式启动有好长一段时间的距离,用简明的一点的词来形容某人完全已经被吓傻了,傻得既不懂得害怕,更不知道担忧,瞪着眼睛愣愣的看看一身是血的苏朗南,又看了看站在车旁的江杰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了,刚才江杰云好象叫她来着,慢了无数的拍的“啊?”了一声。
江杰云知道某个没见识的家伙是被苏朗南身上的血给吓着了,把声音放缓,慢慢的轻声道,“别怕,没事,不过,咱们得把车子腾出来,先把苏朗南放到车上去。然后我让小胖送你回家。”
安然一边帮着江杰云把车里码得层层叠叠的大包小包往一旁的空地上捣腾,一边缓了缓神,说,“不用,这会儿离彩票站也没多远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你们一起送他去医院吧。我看他这样子,到了医院也得先进急诊室好好抢救一下,时间耽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