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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炎锡回到宫中,就见到许半青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与梁文宣寒暄着。
当着梁文宣的面,白炎锡也不好提许半青的养父母如何,只拿眼示意许半青。
许半青立即就回过神来,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其实她叫白炎锡去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种可能性了。她如今身份不同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把养父母请到宫中来,在外人看来,许有年夫妇都扮演了种不怎么光彩的角色。
也许会有人说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类的话,也许会有人说许有年是早有预谋,甚至会有人怀疑,被翰林院侍诏养大的自己,能不能成为一个君王。这些都是有可能的,甚至更坏的情况,有人拿养父母来要挟自己的话,她也是毫无办法可想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身份和地位决定着一切。许有年夫妇都是睿智的人,不愿意给自己添麻烦。
道理总归是想得清楚的,只是许半青的心里难免有点黯然。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
见许半青有点晃神,白炎锡便故意问陆四海:“陆总管,六王爷可回来了?”话虽对着陆四海说,眼睛却一直盯着梁文宣。
陆四海摇摇头,也觑了梁文宣一眼:“不曾。想是在三皇子府上比较顺利吧。”
六王爷也站在新皇这边,还稳住了三皇子!
梁文宣心里就更安定了一些。依他多年的谨慎来看,新皇安排下来的事看似毫无章法,却是面面俱到。把京中所有不稳定因素都考虑到了。只是有一点,舆论上,朝堂里会不会支持新皇呢?其实如果新皇手中有兵权的话,大可以武力镇压下去。不要说他手上有先皇的遗诏,便是没有。强压之下,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至于舆论……梁文宣心中一凛,自己即将上任礼部尚书,难道就是这个意思吗?把这些事都交给自己,将一应礼节理法都做的滴水不漏。梁文宣手心就沁出些冷汗来。他能做到吗?
旁的事可以不去管,但是身份上,就有点说不清楚。
想着,梁文宣咬了咬牙,事到如今,不做也得做了。难道他还有退路吗?他人在深宫密室中。就在陆四海和白炎锡的眼皮底下,这两个可都是高手。外面又有那么多的侍卫。不做就是个死,而做了。却是大好的前程等着他,任是谁,也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要怎样选择吧?
“皇上,臣有一事不明,日后若是有人问起。皇上是以何种身份登基呢?”
此话一出,室内顿时安静了那么一瞬。
许半青是有些高兴的。梁文宣既然这样问,就代表着他会帮自己了。
而陆四海与白炎锡却是不约而同的嗤笑一声:“坐在上面的可是先皇的亲外甥,先皇钦点的储君,你有什么疑问吗?”陆四海笑得一脸慈爱的道,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客气。
白炎锡不善言辞。也只是点了点头。
梁文宣有些忐忑:“可是这毕竟不是直系血亲,本朝可没有先例。”
“没有先例的多了,先皇登基以前。也不是太子。”陆四海敛了笑容,冷冷的道:“你若觉得不妥,大可以回去做你的五品京官儿,风朝那边吹,也吹不到你门槛上。”陆四海活了五十多岁了。比怀仁帝还大十多岁,打小就在怀仁帝的父亲身边伺候。后来被赏了怀仁帝,也是跟着怀仁帝一步步从一个不起眼的皇子,到成为九五至尊。他什么人没见过?
怀仁帝放心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他,便是对他的能力的肯定了。
说着话的时候,外面一阵喧哗声。陆四海就皱了皱眉,恭恭敬敬的对着许半青行了个礼:“皇上还请稍安勿躁,奴才去去就回。”
许半青点了头,他才出了密室。不一会儿回报:“是丽嫔来了。奴才已经命人打发她回去了。”
四人又商议起如何圆了许半青的身份之说。梁文宣的意思,以外甥的身份恐怕有些不能让人信服。
这话其实大家也都明白。许半青再怎么受宠,也只是怀仁帝身边的几个人才认识她。到外面一说,不知道是哪冒出来的外甥就要继位,委实难以让人信服。陆四海其实心里有个想法的,只是他却不能说出来。这件事,还得当事人自己来提才好。
一直商谈到深夜,依旧没有个结果。
六王爷却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来了:“三皇子自受伤之后就闭门不出,却在家里调教去戏子来了。真是……”见密室内几人一脸肃然的样子,借着酒劲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你们说到哪了?”
梁文宣自然是识得六王爷的,忙行了个礼:“回王爷话,说到皇上毕竟是异姓……”嘴上说的迟疑,眼光却一直盯着六王爷的神色。
六王爷原本要去端茶的手就顿了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端起早已冷了的茶,喝了一口,若无其事的道:“这个简单,本王家里还有个独女,今年已是快要及笄。就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
梁文宣登时一脸大喜:“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亲上加亲,令媛必然是个有福气的。”陆四海也是一脸的喜意。
白炎锡觉得脖子有些僵硬,慢慢的扭过头去看许半青,却见许半青脸色十分沉重。
“舅舅。”半晌,许半青开了口:“这样,不妥。”
六王爷斜了眼去看她:“想来皇兄也是有这样的心思,才把这事托付给我吧?”
怀仁帝压根没提过六王爷,是许半青主动要把六王爷请来的。有些话并不需要说的那么直接。
她心里,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吗?六王爷或许不知道,但陆四海和白炎锡都是知道的。陆四海一脸笑容又拧成一朵菊花,白炎锡却是不发一言,他们也觉得自己是因为这个,才把六王爷请来的吗?
“就这样定了。”六王爷把早就冷了的茶放回桌上:“茶都冷了,再商量下去也商量不出什么来。三皇子喝了挺多酒。我走的时候话都说不利索了。依我看,明儿就把事儿都挑明了吧。谁反对,叫他到我府上去找我。我做了一辈子闲散王爷,如今皇兄去了,我想给女儿谋个好前程还不行么?”也不待旁人再说什么,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梁文宣也起身告了辞。
天晚了,早就到了宵禁时间,梁文宣和六王爷都是要宿在宫中的。陆四海也忙跟着去安排二人的住处。
白炎锡见着许半青脸上怔怔的,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半晌叹了口气:“只不知子嗣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许半青是女人。即便是娶了诺县主,也没法圆房,更不会有孩子。到时候朝堂上又会掀起新的波浪。
许半青却好似没听到一样。只直勾勾的看他:“你也认为我是故意要叫六王爷将独生女嫁给我的吗?娶了她,就能给我增加更多筹码。”
白炎锡撇过头去,不管她有没有这样想过,现在这样都是最好的办法。纠缠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半晌,许半青惨然一笑。深吸了口气,站直了身子:“不早了,去歇了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率先出了密室。
一夜已经过去一半了,宫中十分寂静,只隐隐听到更鼓之声。许半青推开上书房的大门,看着白炎锡走远。又是深吸了一口气,见陆四海回转过来,笑了笑:“我想陪陪舅舅。”
陆四海带着一众侍卫、太监退了下去。将上书房留给了许半青。
许半青却不急着进去。站在门口放目四望,这个时间,宫里的人大概都睡了。各宫的方向都是一片漆黑,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又一个的怪兽。蛰伏在四面八方,等着吞噬那些鲜活的生命。而她。也已经成为这其中的一个了——不过是在这宫里呆了大半天,整个人却好似被抽光了力气一般。
关了上书房的门,许半青去了怀仁帝停尸的侧间,秦太医正坐在门口,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盹。听到脚步声,忙站了起来,行了个礼,张了张嘴,好似不知如何称呼她才合适。
秦太医是知道她性别的。
许半青摆摆手,推门进了侧间,龙诞香混杂着尸臭的味道,令人作呕。她却好似全没闻到一样,扭过头去问秦太医:“这样会不会被人看出来?”
“想是无妨的吧。”秦太医答道。
许半青点点头:“就算看出来,也没有人会说吧。谁坐在那个位子上,谁就说了算。”却是自嘲的笑了笑。“以后那个位子轮到我来坐了呢!”
秦太医随着她的步伐走到床幔边。许半青回头看他:“秦太医这段日子辛苦了吧,似是老了很多。”
秦太医闻言立即跪倒在地:“求皇上,许臣告老还乡吧!”
许半青忙搀他:“这是干什么,我不习惯人跪来跪去的。起来说话。”
秦太医以膝点地挪了挪身子避开她的搀扶:“皇上,臣会闭嘴,不会在外面乱说,臣家中还有父老妻小,臣不想死!”
许半青搀扶的动作就顿住了,视线不由自主的飘到床幔处。若是怀仁帝还在,他是不会容许秦太医这样的知情者活下去的。不单是他,连白炎锡和陆四海,日后也会被怀仁帝想办法除掉吧?
当时的情景,怀仁帝却是离不了这些人的。把这些人留给她,是想叫她处置吗?
想着,许半青摇了摇头:“不。”
秦太医闻言大惊失色,连连叩头,额头碰到厚重的地毯上,发出一声声闷响,可见他是使足了力气的。
许半青却好似浑没听见也没看见一样,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我不是你,我不能枉顾这些人的性命,他们都想要活下去的,即使是没了官职,没了荣耀,也都想好好的活着的。我并不是你。”
秦太医听着她自言自语,晓得她并不是在与自己说话,磕头的动作就缓了下来。
半晌,就听许半青轻轻一笑:“起来吧,谁又说过要杀你了?”
秦太医抬起头,昏暗的灯光中,就见两道浓重的眉下,一双狭长的眼,此刻却是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彩,好似想通了什么事情一样。
“不过现在就放你回去却是不能的。”许半青见他看过来,一双眼眯了眯:“你也是个知情者,旁的人我都信不过,有些事,还是交给你比较放心。太医院不是也需要人吗?既然现在是我坐那个位子,我总会给身边的人一个交代的。”
秦太医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只是面色复杂的看着许半青缓缓地坐在床边的地面上,冷清而又平静的声音传来:“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PS:
今天下雨,心情比较烦躁。后来腌了一大盆辣白菜,才算是静下心来码字。明天就有好吃的辣白菜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