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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凛冽的北风中,赶了近两个时辰,来到了县城。
其时,已是中午,天空也飘起了雪花,我佝偻着身子,怀抱着扁担来到昨天我和梁大牙吃饭的那个小酒馆。
一进门,掌柜的眼睛一亮:“来了?梁营长在二楼那个房间正等着你呢。”
我一听,心里暗喜,很可能是他已跟王大拿夫妻对接好了,要不不会来的这么早。
我应了一声,扛着扁担刚要往二楼走,掌柜的忙热心地道:“来来,我替你把扁担放后面,哪有扛着这个喝酒的,呵呵。”
我遂把扁担给了他,说了声谢谢,拔腿就上了楼梯。
来到二楼,推开昨天所在的那个门,见梁大牙正在喝着茶水。
我顺口叫道:“表叔!”
梁大牙冲我点了点头:“坐下吧,今天冷吧?”
我下意识地抹了把鼻子,坐到他的对面,咧嘴道:“有点,不过快走就不冷了。”
“唉,”梁大牙叹了口气,忽然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我?虚岁十八了,表叔。”我答道,心里却鼓颠起来,难道他跟王大拿两口子没对接好?
梁大牙看着我,抿嘴点了下头,认真地道:“十八了,也是个大人了,这年纪,也好娶个媳妇成个家了。”
我晕,他神神叨叨咋突然说这些话干啥?
我不明白他接下来要说啥,就没敢吭声。
“以后在这儿好好干,表叔我给你撒目个好人家的闺女,成个亲。”梁大牙道,“等来年你们有了孩子,我也当上爷爷了,呵呵。”
啥,啥?我一愣,他这是啥意思?如果说前面两句是鼓励的话,那后面那句就要费琢磨了,来年有了孩子?这么说他心里早有了数了?
我娘,这可不行,别说我在这儿呆不了几天,就是一直呆下去,我也不敢坐地娶媳妇呀,玲花、荷花都还在等着我呢。这个,真不行。
我嘿嘿笑道:“表叔,俺不急,还小呢。”
“小啥,我十六岁,你表爷就给我张罗着成了亲了,”梁大牙道,“可惜你那表婶子没福气,难产死了,唉。”
他说到这儿,又长叹了口气。
我想问他现在娶没娶,但话到嘴边觉得不合适,又咽回去了。
突然,他又眉毛一样,道:“小子,以后有你的福了,昨晚我去王县长那儿,试探着跟他两口子一说,你猜咋的?”
我心里一喜:“咋的?”
“刚开始王县长不太同意,但他太太一听,急了,连说好好,那个小伙计医术学的很精,开的方子,比那个姓胡的假神医的都管用......”
“真事咋的?”
我一听,激动地差点跳起来,这么说,“大花瓶”心里还一直挂念着我呢,太好了,昨晚幸亏没跟那个良家女人做,保留了优良的种子,我暗暗佩服我的定力。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话放在我这儿是百分百正确!
只是,那个王大拿为啥不大同意呢?
梁大牙也给出了答案:王县长是顾忌那个刘会长,毕竟我是参与盗墓者之一,姓刘的不知有多恨我呢,他们不但不法办我,反而又请到家里给他太太治病,若被那刘会长知道了,两家岂不产生隔阂?
这个,可以理解。
不过,梁大牙又说,王县长权衡再三,还是传宗接代的事为大,何况你还冒死救过他太太一命呢,所以,他最终答应了。
这事既然这么顺利,那就赶紧的吧。
但梁大牙似乎不急,要我去军营,换上身皇协军军服,等晚上带我一块去拜访王县长,顺便要我陪个罪,把盗刘会长他爹的墓的事解释明白了。
我麻溜地应了。
吃了饭后,梁大牙带着我下了楼,我刚要掏钱结账,梁大牙手一挥:“先记着!”
掌柜的忙咧嘴道:“还记啥呀,梁营长,兄弟我开酒馆还管不起您老顿饭?免了,只要您不嫌弃咱就行,嘿嘿。”
这家伙,精着呢。
梁大牙呵呵了一声,转身就往门口走去,我刚要跟上,掌柜的忽然叫道:“哎,哎,小兄弟,扁担,我去给你拿扁担……”
说着就要往后屋去,梁大牙不耐烦地一挥手:“这都吃上皇粮了,还要那玩意干啥,你自己留着当柴火烧吧!”
两人哈哈笑了两句,我们就出了酒馆,一路大摇大摆地向皇协军营地走去。
当官可真了不得。梁大牙带着我刚走到军营门口,离大门还有一二十米远,四个站岗的伪军就齐刷刷地一个敬礼:“长官好!”
咱没见过这场面呀,下意识地刚要举手还礼,只见梁大牙骂道:“都特么给我打起精神来,别站在这儿整天瞅那些大姑娘小媳妇……”
几个伪军忙道:“是,长官!”
我跟着梁大牙进了大门口,发现军营还真不小,前后两排平房,偌大的操场足够盛上千人的,有一队新兵在操场上连齐步走。
不时有伪军军官啥的跟我们迎面,皆客气地跟梁大牙打招呼。
我心思,梁大牙在这儿的官衔并不是最大,上面还有营长、副团长、团长呢,他最多算个五六把手,但已经这么牛逼了。暗暗感叹,还是当官好呀,到哪儿都牛逼闪闪放光彩的。
梁大牙领着我来到后面那排平房的他的办公室里,喊来一个士兵,要他领着我去澡堂子洗了澡,换上了一身伪军服装,因我旧衣服里还藏着那个‘藏宝图’,就抱着回到了办公室。
梁大牙打眼一瞅,笑骂道:“呀呵,你小子这么一捯饬,还挺帅的一个小伙子呢,赶紧把那身破烂扔了,以后也用不着了,还抱着干啥。”
我忙道:“不是,表叔,我心思以后若外出侦查,抓个土八路啥的,穿上这身不惹眼。”
梁大牙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起来,骂道:“没想到你这小子呆头呆脑地,觉悟还挺高呢,我跟你说,咱这儿没啥八路、特务,太平着呢,你既然不舍得扔,那就洗干净了留着吧。等你以后混好了,再拿出来看看这身破烂,也会想到当初是你表叔我的恩典。”
我忙谢了。
晚上我们早早吃了饭,梁大牙开始叮嘱我一些到了王县长家,应该怎么说的话,千万别冒失了,把一切责任全部推到那个姓胡的死瘸子身上就行,另外,既然那个瘸子没了音信,就直接说他死了。
这话正合我意。
看看天色黑严了,梁大牙叫上俩卫兵,带着我坐上一辆黑轿车,冒着风雪,驶出营房,一路向“大花瓶”家奔去。
透过车窗,看着路两边熟悉的店铺和景色,我心里是百感交集,唉,一年了,没想到又要从零开始。
现在这身份还不如当初那‘儿子’的身价牛呢,那时起码“大花瓶”家门口站岗的叫我少爷,这回估计连吊都不会吊我了。
果不然,我们的车来到“大花瓶”家的胡同里,在门口停下,看门的俩警察只跟梁大牙点头哈腰的问候了两句,而我跟在他后面,人家正眼都没瞧我。
不过还好,这俩人不是去年那俩,我们彼此都不认识。
进了院子,见正屋客厅和卧室及厨房都亮着灯,我偷眼四下撒目,这儿没啥大变化,只是西墙边多了两间厢房。
“王县长,王太太,我们来了,哈哈……”还没到正屋门口,梁大牙就爽朗地叫了起来。
话刚落,一个女人从屋里奔了出来,我心一颤,以为是“大花瓶”,定睛一瞅,却不认得,看那穿戴,应该是个女佣人吧。
这使我不由想起了那个小霞,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女佣人领着我们进了屋,王大拿才从客厅八仙桌旁站起来,却并不看我,而是跟梁大牙说笑了几句,让我们坐下了。
女佣人忙着沏茶,而“大花瓶”却不在,我装作不经意地摸了下头发,乜眼看向卧室,门是掩着的。
她很可能在里面。
那咋不出来呢?害羞?还是……
我心里正嘀咕着,梁大牙拍了下我的肩膀,道:“快跟王县长汇报下,那次是咋回事,你娘,小屁孩子作大孽,赶紧解释清楚了。”
我忙抬眼看了下王大拿,见他面无表情地看我,一声不吭。
我按照事先自己编排好的,加上梁大牙教的话,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说完,我见王大拿的脸色有些缓和了。
梁大牙趁机说道:“就是,我就心思这小兔崽子是被那个瘸子逼的嘛,要不,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做那营生。好在,这小子还有良心,一看不好,拼着命救了太太她们,要不……唉,权算将功补过吧,您说呢,王县长?”
话已经说到这儿了,王大拿轻叹了声,用官话教育了我一顿,并希望我以后不要在做那些刨人祖坟,令人不齿的下三烂的事。
他说完,梁大牙紧接着呵斥我:“听到了没?这是王县长对你的栽培,以后不论谁再教唆胁迫你,你都要赶紧向我汇报,我去弄死那些个杂种!”
我应了,并表示以后要真诚做人,向好人,正派人学习,做一个‘三好青年’,坚决跟那些心术不正,偷鸡摸狗的奸邪之徒划清界线。
这事,终于结了。
这时,王大拿转头看看那紧闭的卧室门,高声叫道:“阿萍,梁营长他们来了,咋不出来陪着说个话?忙完了快出来吧!”
里面应了一声,随着高跟鞋“咯噔、咯噔”踏地的声音。
我心也跟着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