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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珏趁着十二未走以前曾托人送了他一部《孙子兵法》,又给了他三个锦囊,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十二!
十二自小便跟随玄凌珏长大,凡事过于理想化,不懂得变通和回转,这是他第一次领兵打仗,难免让她替他担心。
四皇子倒是久经沙场,可他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再加上现在的耳疾,只怕是自身难保。
十四不去北疆,但他所在的驼城如今也是岌岌可危,更何况那楚乔早已经掌握的驼城的大部分……
乐璇的纤眉紧皱,这样一支队伍出发,真的可以吗?
午门上,所有人都一路目送着队伍离开,没有皇帝的旨意,谁都不敢擅自离开,而此时,皇帝的视线,却似乎不在行军的道路上。
玄策冷着脸,看着乐萱满心忧虑的眼神,今日出征的这副阵容,恰恰是当初为了她而起争执甚至动手的三个人,玄策至今仍无法完全了解这个乐家的私生女与他的那三个儿子究竟是怎样一种纠葛,但他们之间有着不一般的交情,仍旧是不可否认的。
玄策的手缓缓背到身后,将城门上所有人的表情一览无余,三个皇子领兵出征,最满心焦虑的人不是皇子公主、不是皇后、甚至不是他这个皇帝,却是这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小女子。
玄家的亲情,何时变得如此寡淡了?
玄策的眼神有一刻的游离,才冷冷开口:“朕乏了,各自散了吧,萱儿,扶朕到长生殿去。”
乐璇听见皇帝的召唤,才从满心的忧虑中回神,规规矩矩地伸手搀着玄策的手肘,玄策握着她的手腕,竟不知为何地紧紧捏了捏,乐璇微怔,抬眼瞧了他一眼,他的神色未变,眼中却有一种淡淡的浑浊。
乐璇抿唇,这么近地看皇帝,才会发现,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沟壑,眼神也有些混沌,那嘴角略微向下撇着,带着岁月的侵染,皇帝二字,如同王母娘娘的银簪,轻轻一划,便将他与天下所有人都分割开,可所有人都忘了,他毕竟也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
她第一次这么笃定地相信玄凌珏所打的亲情牌是对的,人越是年迈,对亲情的需求便越高,而十五年的高高在上,已经让他忘记了如何去做一个平凡的父亲,也让他的皇子公主们忘记了如何去做一个平凡的儿女。
乐璇如玄策的亲生女儿一般,搀着玄策一路走下了午门,没人知道,玄策身后的一众儿女后妃,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滋味。
午门到长生殿有很长一段汉白玉长路,玄策并未乘坐龙辇,而是在乐璇的搀扶下缓缓走着,秋风裹挟着零星枯叶落在前路上,便有几个小太监急匆匆弯腰捡起,恐污了万岁的龙袍。
玄策轻声叹息:“朕将你许给老七,你可曾恨过朕?”
乐璇低着眉眼:“儿媳不敢,以儿媳的身份,可以一跃做到王妃的位置,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可今日朕看你的眼神,可不是安生做王妃的样子!”玄策声音微冷,如耳边刮过的寒风。
乐璇知道皇帝在问什么,马上跪地,一脸的惶恐:“万岁爷明鉴,乐萱是玄家的媳妇,如今玄家北疆战乱,儿媳只是担忧战事,才会一脸忧心忡忡,绝无儿女私情。”
“起来。”玄策声音平静,“朕只是在想,将你安排在老七身边,本是想瞧瞧老七这些年究竟在谋划些什么,谁知竟发觉老七对朕仍存着感念之心,如今朕与老七父子之情略微缓和,你若期望朕还你自由,朕也该准许。”
乐璇才缓缓起身的动作不禁微滞,皇帝如此说,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在考察她对玄凌珏的感情?若她真的点头应了,她这个佛王妃是不是就做到头了?若她不同意,又该找一个怎样的理由呢?
乐璇忽然发现,她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要如何说,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又不被皇帝怀疑呢?
略迟疑了片刻,乐璇那才直起一半的膝盖便又缓缓落下,恢复了刚刚跪下的姿势,才开口,便是一阵声泪俱下:“乐萱自知身份卑微,又是不洁之人,绝不敢玷污佛王名声,如今既然万岁爷不用民女盯着王爷了,还请万岁爷下旨,许民女与王爷和离……”说到和离,乐璇便已经哽咽得无法自已。
乐萱这副委屈的小女人模样似乎让玄策都有些措手不及,他似乎也习惯了她凡事担当自立的模样,一时忽略了她毕竟也只是个才十八岁的女孩儿,不禁也有一分讪讪:“朕没有贬低你的意思……罢了,有个虚位也是好的,和离的事儿就此作罢吧!”
乐璇用袖子掩着脸面,将眼角了泪痕擦去,没人发现她眼底流露的精明。
乐璇最近发现,对玄家人来讲,一个女人的眼泪比一切手段都好用,这就是女人的一种利器,可以让这些大男子主义的家伙束手无策!
乐璇一路轻微哽咽着,一路搀扶着皇帝进了长生殿,长生殿旁,八皇子与元修、乐仲已经等候多时了,皇帝派这三人共同办理**坊一案,如今已经三天,不知道会有些怎样的进展。
八皇子一眼便瞧见了乐萱略微红肿的眼睛,显然是刚刚哭过的。
父皇训斥过她了?可二人如父女一般亲近的模样,分明不像有任何隔阂的模样。
八皇子上下打量了她片刻,这个女子越来越让他摸不透,她心中的所思所想,可绝不是如天下所有的女人一般,找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相夫教子这么简单!
玄策见了八皇子,忽然记得前日去淑贵妃宫中见到的那展屏风,便轻声开口:“萱儿,淑贵妃的生辰将近,你替朕定制一展屏风,送与淑贵妃做礼物吧,花样……便用牡丹吧!”
“谢父皇恩泽!”八皇子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只是没人看见他眼角的苦涩,牡丹是国花,用在一个贵妃身上难免引人口舌,更何况淑贵妃最爱的,一直都是莲花,只因为静元皇后的名字中有一个“荷”字,这十五年,整个皇宫便一株莲花都不曾见过。
“朕见你做的小屏风也极精致有趣,便开了作坊多做些,新年将至,正好也可分赐给各宫。萱儿心思精巧,若有什么其他花样,便也多做些,到了年节,朕总是要赏些东西给众人的!”
八皇子复又抬头,父皇说的多做些,必定是以百为基数计数的,这样想来,他算不算是给七嫂送了一个大单?
乐璇眉眼始终低顺着眉眼,八皇子的打量仍旧被她的余光收进眼底,甄家向来以家族商号为基,她想要突破这个垄断,显然还要费些力气,玻璃在天朝终究是奢侈品,若是可以获得茶叶、瓷器以及银号的主导权,才是正经。
如今已经是十月了,该是时候准备资金,为明年炒茶做准备了!
乐璇从午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深秋的黑夜总是来得格外早,走出午门时明明仍是夕阳迟暮,马车一路疾驰,进入王府时却早已黑透。
乐璇从马车上下来,便看见整个王府一片灯火通明,所有的家丁都里外忙碌着,似乎要将整个王府搬空一般。
乐璇皱眉,这是在做什么?
“王妃,您回来了。”慧律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开口,“万岁爷今早才下的旨意,让王爷先回萧山准备祭祖的相关事宜,今年若不出意外,应该是万岁爷亲自去萧山祭奠。”
乐璇的眉头却丝毫不见舒展,她一早便进了宫,皇上趁着她不在王府的时间让玄凌珏准备回萧山,而他却在皇宫说了那些要还她自由之类的话。皇帝,是不希望她出现在萧山么?
乐璇双唇紧抿,将皇帝种种表现讲给玄凌珏听:“你说,父皇会不会还在怀疑你,或者,怀疑我们?”
玄凌珏的眼睛中流露着淡淡的忧郁,许久才重重叹息:“若我是父皇,恐怕也不会瞬间转变对我的看法,毕竟,我们的隔阂隔了整整十五年。没关系,到萧山,我会让他进一步改变对我的看法,如今最重要的,反而是这王府,慧律说他几日来总见两三个家丁每日鬼鬼祟祟企图接近我们的卧房,见了慧律慧通守在门外便讪讪离开,形迹可疑,想来必定心怀不轨。”
乐璇眨了眨眼:“我们可不可以这么理解,父皇在王府中设的眼线并不止我一人,可其他眼线却丝毫征兆都得不到,所有的信息都由我一人传达,所以父皇难免会猜测我们之间已经勾结。”
玄凌珏抬眼:“你想……演场戏?”
乐璇勾唇:“反正是猜测,若是无事咱们也没差,若是成真了岂不更好?”
玄凌珏轻轻将她环住,下巴抵在她的脑后,声音已经带了满满的困意:“好,便听你的。”
乐璇微微皱眉,一骨碌转回身,眼中是满满的精明:“你天天忙什么呢?怎么天天待在府上会比我还累?别跟我说你是指挥他们收拾行装累的!你最近几天都是这样,每天一沾枕头就会睡着,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去私会什么小姑娘了?”
玄凌珏满脸的无奈:“除了你,谁会看上我一个光头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