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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煜看着沈曼卿的表情变化,生怕她受不了刺激,而做出过激的反应。
他说:“你知道,父亲的工厂出事,就是因为新厂的收购文件出了问题,工厂的员工待遇和老厂差距太大,人心不稳,又有传言说父亲收购新厂根本不是为了让新厂盈利,而是为了榨干新厂的最后一点油水,把所有有用的资源都转移给老厂,而新厂就可以弃之如履,卸磨杀驴。讽刺的是对新厂的收购并不是当年的重点项目,所以谈判结束之后就交给下面人进行管理,季度报告年度报告一点问题都没有。这群人欺上瞒下,等到事态严重时工人已经群情激愤到失手把工厂经理用砖头砸死的地步。”
“然而,曼卿,你知道吗,蚁穴溃堤,步步为营,事情发展到这里一步,不是祸从天降,而是这个局,已经有人布置很久了。”
“他必须对父亲的工作规律、项目重点,了如指掌。他特意选了一个不轻不重的项目下手,一点一点的掌控人心,最后利用工人的愤怒和愚昧,一步一步,把涉事要员逼入绝境。”
“卿卿,你就一点都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徐南渡能从这一切风波中抽身而退?他一个许家的半子,要学习要历练,去哪里不好,为什么要去父亲的身边?”
“你就一点点,都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吗?”沈煜双眸如惹人沉醉的蓝宝石,把沈曼卿拽向更深的漩涡。
沈曼卿在哥哥的声声质问之下,脑子几乎犹如遭受巨槌猛击,哥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拳捶在她的心窝,她鲜活跳动的心脏就这样轻易的被撕裂,哥哥冷静带着仇恨的声音,拷问她的内心。
沈煜对着呆滞的曼卿一字一句地说:“曼卿,我心疼你,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一切痛苦由我一力承担,而不必让你牵扯其中,但是不行,这个家,必须靠你我支撑。”
“哥,有证据吗?”沈曼卿问。
沈煜把几份重要文件的签署人放在沈曼卿面前,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最后的一份股份转让书,他们沈家的产业,现在在徐南渡手上,也不过是众多资产的一小部分。
她堂堂沈家千金,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沈曼卿的眼里含着盈盈水光,她脸部的肌肉微弱的抽搐,泄露她内心的挣扎,沉默很久之后她缓缓抬起埋在双手中的脸,呼出一口气,仿佛是心灵最深处的一声哀叹,“呵……”她的眼睛充满哀伤,嘴角含笑,“这真的是,血海深仇。”
“为什么,哥,他为什么这么做。”
沈煜做到曼卿的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卿卿,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你这样我看着心疼。”
沈曼卿把头埋在他宽阔的肩上,摇头,她说:“哥,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看到你的尸体的时候快疯了知道吗,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世界上。”
沈曼卿曾看过这样一句话,战场上,不要怕死,生活里,不要怕活。
可是她好怕,她活了这样长,才发现世界根本不是她熟悉的模样。
沈煜在她额头上印上轻轻一吻,“对不起,害你受苦。”
沈煜当年送走沈曼卿,留在国内替她一力遮挡风雨,但是奈何沈钧案牵扯太广,还留在申城的沈煜成为众矢之的,所有的恶意都想他扑来,多方势力盘根错节,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想要了他的命,最后在忠心护主的助理保护之下,才使了一招金蝉脱壳。
可是他的助理,再也活不过来了。
上层的每一次波谲云诡,牺牲的,都是无数的人命,每一次王座的更迭,都是巨大的权利诱惑之下,无数信徒的前赴后继,最终由鲜血铺就。
古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无声的硝烟之下,又何尝不是。
沈曼卿伸出手,紧紧握住哥哥的手,他的体温还温热,音容还鲜活,能够活着再见,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安慰不是吗。
沈煜的双眼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曼卿,不要逃避,不要软弱,这是你我作为沈家人应付的责任。我逃去英国的那段世界,收回了父亲曾在英国留下的资产。”
“他不放心你,在你结婚的时候,除了你们的婚前协议,还拆分了国内一部分资产在英国托人管理,我回来,就是要徐南渡血债,血偿。”
曼卿抓住他,“你不走了吗?”
“现在还不行,我回来的事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沈煜给她留下一张卡,临走前对她说:“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回来看你的。”
他又补充道:“如果徐南渡来找你,你……”
沈曼卿抬眼看哥哥,心头漏跳一拍。
沈煜看她这如临大敌的申请,想了一下,还是拍了拍她的手,“算了,没什么,保重自己,保重孩子。”
“哥!”沈曼卿冲向门口,“你别丢下我。”
沈钧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就像是小时候接她放学,每一次在校门口摸摸她的脑袋一样,笑地这样的阳光又温柔,“我们会再见的。”
苏秘书来敲曼卿家门的时候,曼卿一个人在家里的客厅枯坐了很久。
茶几上还放着哥哥用过的杯子,她没有开灯,头发披散在肩上,浑身散发出颓唐的美,这个女人太绝望了,绝望到她轻轻一瞥,就能让人揪心不已。
苏秘书被她的眼神震地说不出话。
苏秘书结结巴巴地说:“沈……沈小姐,我们老板就在隔壁,他想见你。”
“想见我,他怎么不自己来,隔壁的新住户,是他?”沈曼卿缓缓又把眸子挪开,秘书无端感到少了一丝压迫感。
来到徐南渡的房间,沈曼卿打量他的新居,还是一样的冷,从单调的装修色调,一层不染的地板,再到徒劳无功在玻璃缸里攀爬的乌龟。
徐南渡屋子的冷,是从他的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冷。
她在他的床前站定。
徐南渡看到她一把抱住她,把她摔在床上,他炽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他身上浓重的荷/尔/蒙几乎要把曼卿淹没。
沈曼卿捧着徐南渡的脸问他:“徐南渡,你睁开眼,你看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徐南渡双目赤红,眼神里透出一股狠劲,吮/吸曼卿的蜜唇,把她握在双手间如握至宝,“曼卿,沈曼卿。”
徐南渡很少把自己脆弱的一面示人,换做往常,这样丢脸的时刻,他宁愿自己找个地方,等待难熬的一夜过去,但是他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很想见沈曼卿,想要告诉她,他的卑微,他的诚惶诚恐,他的自私懦弱,还有他狂烈的思念。
徐南渡一点一点褪掉曼卿的外衣,脱掉她的凉鞋,浑身只挂着裸色的胸/罩。
然后他发现沈曼卿哭了,哭得他心碎,哭得他恨不得跪倒在沈曼卿的脚下,让一切的罪孽和惩罚加诸于他的身上,只要沈曼卿别哭。
曼卿的手被他桎梏,按在柔软的枕头上,她不能动弹,也不想挣扎。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哥哥在的时候她没有哭,面对徐南渡的时候,却止不住眼泪。她忽然就想不起来,当年为什么爱上徐南渡。曼卿从小没有妈妈,她跟着爸爸和哥哥,虽然把她放在手心里宠她,但是两个大男人,总归不能照顾到她的内心。
沈曼卿对于爱情是绝望的,也是悲观的。
所以她只会倾其所有,飞蛾扑火爱一次,一次,就耗尽一生的力气。她的母亲就是这样绝望地离开沈家,上一辈的爱恨难以评说,但是母亲当初那一袭大红的舞衣,依在父亲臂弯满足的笑容,是她一生难以磨灭的记忆。
所以她告诉自己,只赌一回。如果输了,她不纠缠,也不要犹豫。
她已经输光了手上所有的筹码,现在有人又把筹码塞到她的手上,她又被无形的手推到了赌桌前的位置,容不得她退缩。
曼卿应该感谢徐南渡的,因为她这平淡的一生,从没有任何一刻,想现在这一刻一样,渴望胜利。
她的目光穿过徐南渡赤/裸的后背,仿佛看见远处传来的微光,触手可及。
她不知道徐南渡有几分清醒,但她脑中一片清明,她问:“徐南渡,有人说,人活着就是一团欲望,欲望不能满足,就是痛苦,得到满足,就是无聊,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反复摇摆。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有什么样的欲望,我很好奇。”
徐南渡在昏暗中摸索她柔嫩如水的脸颊,他们彼此看不清神情,即使以如此亲密的姿势肌肤相亲,他说:“你错了,人就是欲望本身,而且永远不会得到满足。”所以,他的人生没有无聊,只有痛苦。
沈曼卿的眼睛涌出热泪,她发起狠劲下了死手,她狠狠一口咬在徐南渡的脖子上,徐南渡的脖子顿时鲜血淋淋,沈曼卿嘴里都是徐南渡的血腥。
徐南渡仿佛感觉不到疼,他两手大力揉搓曼卿胸前柔软,把脸埋在她丰/满的软绵之中,然后沈曼卿就听见低声的呜咽声穿入她的耳中。
徐南渡哭得像个孩子。
沈曼卿仰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不存在的虚空,两人在一片血淋淋之中交缠、扭打,每一次的撞击,沈曼卿大声叫喊,她所有的愤怒都回荡在这空旷的房间。
徐南渡是安静的,隐忍的,他踏实地就像一头埋头肯干的老牛,只知道埋首耕耘,他的肌肤滚烫,他的眼泪滚烫,他的一颗心也像是烧灼一般滚烫。
他还不知道,或许他是有一些预感的。
他们再见,就是敌人。
徐南渡在曼卿身边安心睡去,曼卿推开他,在床上愣怔了半晌,迟缓地爬起来来到厨房,手里握了一把水果刀,刀尖闪过冷芒。
她握着刀,悄无声息地贴近徐南渡,对准他的动脉,一刀下去,就能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