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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媗最后竟只能自己生起了闷气来,她把头干脆的扭向了梁雍在玩耍的方向,不再看向楚孤那边了。不过这也实在就是她平常对着楚孤时的样子,所以这除了让楚孤眼里的趣味加剧之外,真是再没其他功效了。
“公子!”
但就在梁媗扭头径直生着闷气,而楚孤竟以手托颌,优雅闲适的一直盯着她时,本是站在了离他们两人十多步之外的一名禁军侍卫,却忽然疾步走了过来,凑到楚孤的耳边就低声禀报着什么。
楚孤的神色倒是一直没有变化,但在那禁军侍卫说完之后,他却对着又看向了自己的梁媗微微一笑,“梁三小姐,今天怕是要就此告别了。”
梁媗心底一松,“楚孤公子有事就先请吧。”
“那我就先告辞了。梁三小姐,庆国公府再会。”
梁媗的小脸就是一垮。
此时已是阳光渐渐西斜的时候,楚孤站在了石桌边与梁媗告辞,但被打击了的梁媗却只能仰脸回望他,在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也该起身与他行礼告别时,楚孤红唇微弯,留给了她惊鸿一瞥之后,就径直转身离开了。
而等到梁媗终于回神时,她第一个动作就是呻吟着双手捂脸,她多久没有再这样丢脸了?她还以为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再出现这种情绪了的。
梁媗在古塔旁,石子路边,玲珑花里怔愣了许久之后,最后要不是梁雍玩得都肚子饿了,跑来向梁媗说要回去时,估计她还会再出神好一会儿呢。
梁媗牵着梁雍一路又慢悠悠的走回了他们的斋房。
这一道走的啊,慢得是梁雍都有好几次想拉着梁媗小跑回去的,但这次梁媗却没再顺他的意,直喊着身子有些不舒服,唬得梁雍立刻就乖乖的走在了她的身边,再没敢快步一次了。
看着小心翼翼的一直紧抓着她的梁雍,梁媗知道这小老虎是又想起她上次在潇雨寺里昏倒的事了。心里虽有些心疼和抱歉,但梁媗却还是只能一面安着梁雍的心,一面却仍然慢悠悠的走着。
她的心绪现在可还是还十分不稳的,若太快回去了,被娘亲看出了什么怎么办?
她对于把自己和楚孤的事告诉娘亲那是一点意愿都没有的,先不说楚孤身份特殊,要是娘亲想叉了她的意图怎么办,到时惹出的意外可就不是她能承受的了。
所以梁媗牵着梁雍,在以蜗牛的速度回到了他们的斋房小院之后,沈氏果然已经回来了,但此时梁媗的心绪也已恢复正常,沈氏自然也就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其后沈氏在随意的问了问已被梁媗收买的小老虎,他们去哪儿玩了一下午之后,沈氏就宣布离寺回京了。
这一趟潇雨寺的上香之行,也就这样在梁媗松了一口气和有些无奈的复杂情绪里,终于结束了。只是行程虽已走完,但梁媗没料到的就是,沈氏居然会和庆国公夫人有了联系。
在他们离开潇雨寺的时候,又碰巧遇见了庆国公府周家的马车,沈氏和那位庆国公夫人自然又停车闲聊了几句之后,双方才互相告辞分别。
但就在他们的马车错身而过之时,梁媗却是看见了的,跟在了庆国公夫人和周宸英的马车之后的那一辆镶宝素银马车之上,周霏微透过纱帘,冷冷的看着她,那眼神里,有的只是厌恶、以及嫉恨。
“你认识那位周家小姐?”
“哦,见过一两次。”娘亲也看见了?
梁媗微微吃惊的转过了头看向她娘亲,可入眼的却只是沈氏靠在了身后的软枕上正闭目养神呢,那娘亲刚刚又怎么会忽然那么问呢?梁媗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可沈氏却只是轻轻点点头,然后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梁媗知道沈氏这是累了,她和雍儿在中午的时候还待在斋房里午睡了好一会儿,但娘亲却是直接去了雷音楼与庆国公夫人她们聚会,这一整天下来,几乎就没有歇息的时候,这能不累吗?
梁媗对梁雍悄悄的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梁雍会意,在小心翼翼的挪到了梁媗身边后,就靠着她也静静的看起了窗外的风景,马车里顿时就安静下来,只剩下了一阵阵马车的轱辘声,与轻风拂过树枝的沙沙声响。
……
……
夜幕降临,整个建安都是华灯初上的繁华夜景,每个坊和每个坊之间如今也因还未到宵禁的时候,彼此之间来往仍然热闹,而各坊之内的欢声笑语和喧哗热烈就更不用提了,完全是不受夜色所限的。
尤其是临风坊和永乐坊这类多是风花雪月的玩乐之处的坊市,那直接就是个不夜城,压根就没有冷清的时候。譬如现下,在临风坊一间铺陈极其优雅的茶馆之内,就是人满为患。在一楼的中央高台之上,此时更是还有一位女子在舞琴,琴声极其的优美舒缓,让得听琴者皆是如痴如醉。
而与一层不同的就是,在二楼的一间雅厢里,刚刚才从潇雨寺回到了建安的周霏微,此时却一脸怒气的在对着对面的少女说着什么。
“梁姐姐,你是不知道啊,那梁媗简直就是个狂妄之辈,眼睛都长在了头顶上,那种目中无人的姿态,真是让人厌恶到了极点,也亏得梁姐姐你能和她朝夕相处这么多年。要是我,早就被她给气死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三妹妹虽是有些刁蛮任性,但也没你说的这么夸张。霏微,你是怎么得罪了我这位三妹妹,才使得她这样给你气受啊。”
周霏微对面的少女,自然就是梁姷,她浅浅的对周霏微笑着,一张柔媚娇俏的美丽脸庞之上,此时更是极其温柔的看向周霏微,一副十分关心她的样子,让得周霏微是心头一暖,也不因对方那好像维护自己族妹般的话语而生气,只是又冷哼了一声。
“我怎么敢得罪她啊,人家可是沈家明月的长女呢,我算得上什么,有什么资格可以得罪她?”
周霏微冷嘲热讽了一番之后,才对梁姷说出了在潇雨寺里的白玉雪林内,她遇到了梁媗的事,而周霏微越说,梁姷嘴角的笑容竟越是娇媚。
等到周霏微终于添油加醋的把事情从头到尾的给梁姷说完之后,她还很是不解气的说道:“平日里梁姐姐你说起这梁媗时,我就知道她有多可恶了,但没料到的是,今日一见,其人竟还比我预想的可恶十倍有余,真是太气人了。”
“这也是你的不对。”
“什么?”周霏微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梁姷,不相信她不安慰自己,居然还这么说她。
可还不等周霏微感到委屈呢,梁姷就叹息了一声道:“我往日里和你说起我三妹妹,就是知道她这人有些不好相处,也觉得我们情日益深厚,你与她总有一天会相见的,到时要是得罪了她,那以她那脾气,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只要我嫡母与庆国公夫人一提,那你在那位周夫人的手下只怕是更不好过了。为此,我不惜做出背后嚼人舌根的事来,但你怎么就是这么沉不住气,还要主动上前招惹她呢?”
梁姷一番话,说得是声情并茂,听的周霏微更是感动不已,先前因提起了沈氏会向庆国公夫人告罪而涌起的一丝害怕,在这时也忽然烟消云散了。
周霏微抬了抬下巴,傲然的说道:“梁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我嫡母那儿还有我大哥呢,你嫡母就算再了不起,可对于我母亲来说,大哥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我这次还就真不服了,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你家那位金枝。”
梁姷脸色猛地就是一变,她刚想打断周霏微的话,但话还没出口呢,却就又被周霏微抢断了。
“梁姐姐你不用担心,不久后不就是我大哥的冠礼了吗?刚刚在潇雨寺里,我可是听见我嫡母说,你母亲是已经答应来赴宴了呢,那梁媗也肯定会跟着一起来的吧?到时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在我周家里,我这个主人怎么能不‘好好的’招待她一番呢。”
周霏微不怀好意的笑着,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也不看旁边的梁姷。
因此,周霏微是没有发现的,她旁边的梁姷此时的神情已经变了。
蠢妇!
梁姷嘴角带着浅浅的轻蔑,却仍那样娇媚可人的笑望着周霏微,轻轻的笑望着这个她用得如此顺手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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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明明走的是这步棋,现在怎么能悔棋呢?”
“你胡说,我刚才明明走的就是这一步,你那是眼神不好,看错了。”
“皇兄!”
紫宸殿之中,郦王祁武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文帝,万万想不到他的这位皇兄大人竟然会这样耍赖,郦王当下就转头看向了一旁正在看好戏般的孟太妃,求她老人家做主:“太妃,您看看皇兄,他这是耍赖啊。”
“太妃,儿臣没有,您刚刚也是看见的了,我下的就是这步棋的,对吧。”在孟太妃和郦王这个胞弟面前,文帝居然连“朕”都不用了,甚至还任着郦王你啊我啊的胡乱称呼,这份荣宠要是被外人看见了,那人们才会恍然大悟,什么冯贵妃和长平公主啊,完全就连郦王的千分之一都没有。
“皇兄,你这么能这么厚脸皮!”郦王被文帝的一番话,是气得都吹胡子瞪眼了。
“我哪有,明明就是你诬赖我的,我……”
“好了好了。”孟太妃终于没能忍住的轻笑出声,“你们两个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和以前幼时一样呢,多小的事都可以拿来吵得天翻地覆的,不过就是一步嘛,武儿,你就让让你皇兄吧。”
“太妃!”郦王不高兴了,马上就要把君子举手无回的道理给搬出来,但文帝却就不给他这个机会了,大笑着就把郦王还拦在了棋盘上的手给拨了开去,直接就把自己的白子放在了最有利的那个位置。
“哎呀,皇弟啊,太妃都这样说了,你就别瞎嚷嚷了。好了,该你下子了。”文帝一脸仁爱宽厚的看着郦王,把郦王气得够呛。
但气归气吧,郦王却还是听话的继续把自己黑子下在了棋盘之上,然后没多久又继续重复文帝悔棋,然后郦王怒吼的历史,以及太妃在一旁好笑又好气的劝解。
不过最后总归孟太妃还是站在了文帝一边,变着法子的让郦王“吃亏”。
而这番热闹、也如此温馨的景象,在紫宸殿却是早已持续好久了,伴随而来的自然就是文帝越来越好的身体情况。到了今天,文帝还在郦王亲自的扶持下,下床到庭外走了好几圈呢,想必不用多久,文帝就可以上朝了。
“历公公,梁相与傅相求见圣上。”
此时,亲自守在了内殿外的历公公,嘴角正不自觉的一直上扬得时候,他的心腹却轻手轻脚的跑了过来,凑到了历公公的耳边低声禀报道。
“这个时候?”
历公公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殿内的方向,然后便摇了摇头的对这个内监说道:“你在这好好的守着,我去亲自接见梁相和傅相,期间不管任何人来觐见,都需先派人去通知我,不准随意放行。记住,是任何人。”
“是,小的记住了。”这内监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历公公才满意的在众人的簇拥下朝中殿的方向走去了。
一到中殿殿外,历公公远远的就看见那两道丰朗俊挺的身影,这可都是如今的西殷境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公之一啊,就算是他这个皇宫大总管也不敢有什么托大的地方,历公公扶着旁边小内监的手,就疾步迎了过去,在还有些距离的时候,历公公就大声笑道:“原来是梁相和傅相啊,老奴来晚了,还请恕罪。”
“历公公言重了。”梁思玄和傅襄一转身,见是历公公时,也都是微微揖了一礼,与历公公互相还礼的。
梁思玄和傅襄是左右丞相,虽已不如当年总辅时的权威,但三公之一的丞相之所以最后会被分为左、右丞相,最主要的原因不就是因了丞相一职所掌辖的权利过大,都已达到了威胁皇权的地位了吗?
所以就算如今西殷的丞相权利已被分割,可二人所掌的实权却仍和三公之一的其他两位是相差无几的,朝上也并没人敢有丝毫怠慢于左、右丞相。
梁思玄和傅襄的地位,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但就算是这样位高权重的二人,在面对历公公时,也是同样不敢轻视的。
只因历公公陪在了文帝身边的时间,是无人可敌的。
别说是现在的冯贵妃和蕙妃几人了,就连当年几乎就被文帝专宠的那位蜀妃,怕也是比不得历公公的。
那这样一个时刻陪伴在了帝王身边的人,就算他与朝堂大事无丝毫实权,可又有谁敢轻易得罪于他的?反正梁思玄和傅襄是不想与历公公为敌的。
而既然双方对彼此都如此忌惮,那交往起来反而就也轻松了。
“历公公,我和傅相今天是有事想来求见陛下的,不知陛下如今龙体如何,可否接见我们?”梁思玄开门见山的问道。
“陛下今天龙体倒是没什么大碍,但……”
历公公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说道:“但现下太妃和郦王殿下却在内殿里陪着陛下下棋,这时若梁相和傅相你们忽然求见的话,怕是会‘惊扰’了陛下。”
历公公说的含蓄,但梁思玄和傅襄却立刻就听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想必文帝如今正是在与孟太妃和郦王温馨和乐的时候,若他们现在去打扰了文帝,那文帝必定会不悦的。
毕竟孟太妃和郦王在文帝心中的地位到底是怎样的,梁思玄和傅襄就算知道的不清楚,但门道却也是摸到不少了的。
这下再经历公公提醒之后,梁思玄和傅襄两人都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后,才互相对望一眼。
其实,他们今天来求见文帝的目的,乃是为了边境战事忽然紧张了起来的关系,这在文帝未苏醒之前,由得他们三公独自决断,那是没什么好说的。
但如今文帝可是已经意识清醒了,他们再独自决断不上报的话,那情势就严重了,所以现下梁思玄和傅襄才会联袂来求见文帝,请他决断。可没料到的是,这时机居然会选得这样不好。
“梁相、傅相,是不是要禀报圣上的事情十分紧急?”见到梁思玄和傅襄的表现之后,历公公也有些拿不准的问了一句。
虽说现在梁思玄二人打断了文帝和孟太妃、郦王的和乐会惹文帝不快,但要真是耽搁了什么军国大事的话,这责任他也是背不起的。但历公公却不知道,在他这一问之后,梁思玄和傅襄就更觉为难了。
这事说大吧也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啊,若是它落到了有心人手里,却也绝对是能参他们一本的好理由。
梁思玄和傅襄相视苦笑了一会儿后,还是梁思玄决定把事情对历公公稍稍说了一遍后,三人就互相合计了起来。最后终于决定,奏折和六百里加急的军报先交给历公公,然后等到孟太妃和郦王走后,再由历公公上呈给文帝。
这虽也可能会被文帝定个延误军情之罪,但相比起其他选择而言,这却是最折中的了。
因此梁思玄三人又在细细思忖了一番之后,大家才互为告别,转身离开了。
至于最后一直等到了晚上,孟太妃在和文帝、郦王一起用完晚膳才起驾回麟央宫后,历公公才敢对文帝耳语了下午梁思玄二人来求见的事情时,文帝除了夸赞历公公几句外,倒是就没什么表示了。但一旁完全就没被忌讳,甚至连奏折和军报也与之一起批阅的郦王,则对梁思玄和傅襄这两位左、右丞相是不由得好感顿生。
但这份意外的好感,梁思玄却是不得而知的,他此时才刚刚从兰台返回了镇东大将军府。
南兰溪畔
“夫人,老爷去了月秀坞。”
正在连哄带骗的喂着梁雍吃素丝粥的梁媗,手猛地就是一顿,然后也顾不得梁雍趁机往另一边的桂花鱼攻去,她就只是转头看向了沈氏的方向。
“嗯。”但沈氏却仍是一脸冷淡的神情,在听见弄琴的禀报后,她是连眉尖都没动一下的,这样冷漠的表现,在除了让梁媗安心以外,却也多了许多的无奈。
在中秋那一天之后,她还以为父亲和娘亲之间会有些什么变化的,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行啊,但现下看来,是她想的太多了。或者该说,是她对父亲了解的仍然不够,她父亲那种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多情性格,怕是永远不会改了。
只是,娘亲呢?娘亲对于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情啊?
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才能让她娘亲在岁月安好的时候,对父亲会如此不屑一顾。但等到了颠沛流离、家族凋敝的时候,娘亲又能待父亲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梁媗看不懂她娘亲了,就算是当年的自己对姜朝,自问也做不到这样的。
想到这些,梁媗心底就又长长的叹了一声,然后转头就打算继续把手上的素丝粥给喂完。可她才一回头呢,却哪还看得到梁雍啊,原本是坐在了她面前的小人儿,现在早就消失了。
梁媗赶忙抬头望去,但她立即就又哭笑不得了起来,只见那小肉老虎早就坐到了另一边去,他面前的碗里也早就堆满了鲍鱼龙虾,那张小嘴里更是早已鼓得满满当当的,嘴角都流出油花来了。
“雍儿,好吃吗?”
“嗯,好吃。”梁雍心满意足的回答道,虽因为嘴里塞满了珍馐美馔,因而导致了说话时有些口齿不清,但他那欢愉的语气却是怎么遮也遮不住的。
“好吃啊,那看来你是不想吃素丝粥咯?”旁边轻轻带笑的声音继续响起。
“当然不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