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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盛开,绿柳成荫,在建安正是被满眼的姹紫嫣红所淹没之时,一队浩浩荡荡的大军却是拥着祁玚、祁瑜和祁玖等宗室子弟,自如今还正是战火激烈的山海关外回来了。
“不孝孙儿祁玚,给太妃请安,愿太妃您老人家安康顺延万世。”
“好好好,好孩子们,快起来吧,都快过来让哀家看看。”
麟央宫内,在祁玚的打头下,所有刚从前线回来的宗室子弟们都跪在孟太妃面前,给她老人家行礼请安,而其中最为耀眼和不可忽视的,自然还就属那三个人了——祁玚、祁瑜和赢王世子祁玖。
当这在最前面的三人一应声起立,恭恭敬敬的就走到了孟太妃身前时,谁又还会把视线移向别处呢?
“这段时间真是苦了你们了,看看一个个都瘦成什么样了?在山海关外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啊?”
孟太妃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望望那个的,在看见不管是祁玚或祁瑜,比之以前都是整个人精瘦了好大一圈之后,立刻就很是心疼的问道。
“回太妃的话,这不算什么苦的,此时仍然还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军士们,那才真的是正为了我们祁家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山海关外转了一圈回来之后,现在的祁玚不管是外貌还是气质都早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刚刚这一番话说下来,也满是铿锵之气。
“是啊,太妃,您不用担心我们的,我们此番上战场保卫的也是我们祁家自己的江山啊,这本来就是我等祁家男儿的分内之责,担不得什么赞美的。”
祁玚在前,但依然不会被掩掉了太多光芒的人倒也不是没有。
落后于祁玚半步,立于他身后的祁瑜,不就正是这样的人物吗?
因此也不是静静地等着孟太妃她老人家把视线移到自己的身上,祁瑜先一步的就已经开口,把众人刚刚还全集中在了祁玚身上的注意力,忽然就又给引到自己这边来了。
“瑜儿说得好,这本就是我祁家的江山,由祁家男儿亲自去守卫,自是理所当然之事。”
祁瑜的一番说辞,得到了孟太妃的赞赏,这让得祁瑜的嘴角微微地就扬了扬。
可有人高兴了,那自然就会有不高兴的人了。
此时正半坐在了孟太妃下首的杨皇后,含笑看向祁瑜的视线深处,猛地就闪过了一抹煞意。
但由于这抹煞意来的快,消失的也快,所以几乎就没有人发现,因而此时大家仍然还是一脸的和乐融融,最起码在表面上看去,此时麟央宫内的所有人就都像是平常老百姓家,最和乐融融的家人相聚的场面了,大家眉角眼梢那极是温柔喜悦的笑意,也显得是那般的真诚无伪。
“小人!真真是小人,也真不愧了是那贱人生出来的贱种,居然敢说什么‘我祁家江山’这种话,这祁家的江山是你的吗?那可是我玚儿日后的大好河山,与那贱种有何相干?”
按礼制,原本麟央宫是皇后才能居住的三大主宫殿之一,但由于孟太妃身份特殊,所以不管是在以前的文帝一朝,还是现在的成帝一朝,关于孟太妃安享于麟央宫的事情,其他人那可都是不敢有任何异议的,因而本该是入主麟央宫的杨皇后,最后也就只能是屈居于淑仪殿了。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向骄傲的杨皇后这次是该不满的时候,杨皇后却一反常态的极其安顺,竟就连私下也是没听到过流传出她有一丝不满的流言。
这可就是大奇事了,毕竟以往就连别人少给杨皇后送一份礼、少请一次安,那都是极有可能被记恨上的。
可这次这般大的喧宾夺主之事,杨皇后却摆出了如此甘之如饴的态度。
那又怎能不让人们奇怪的呢?
但别人奇怪别人的,杨皇后可却是不会去为其他人解惑的,毕竟当初她的让步,最后却换来了成帝同意召祁玚回京一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别人知道的。
更何况淑仪殿虽然比不得麟央宫,但它也有另一个好处。
在这个偌大的宫城之中,离紫宸殿最近的,可就是淑仪殿了呀!
杨皇后能够不费一兵一卒的就把倔强得十头牛都拉不回的祁玚给逼回来了不说,现下还手到擒来的坐镇在了离紫宸殿最近的宫殿。
这可是不管怎么说,其实更得利的人都是杨皇后啊,那她又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因而对于不能入主麟央宫一事。
杨皇后此时可是一点不满都没有,并且恰好相反的就是,她还要感激于孟太妃呢。
要不是有了她老人家,那自己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的就一箭双雕,不仅能让得玚儿离开那兵荒马乱、战火弥漫的山海关,而且还完全遏制住了其他嫔妃能靠近紫宸殿的机会,这简直就是天助她也,杨皇后真是高兴都快来不及了,又哪还会有那个闲功夫去埋怨别人?
而且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最近的这段时间乃是杨皇后最高兴的一段日子,尤其是在今天早上接到了祁玚已经抵京的时候,喜悦更是早已经达到了顶峰。
如果刚刚在麟央宫时,没有听到祁瑜得那番话的话,那也许这份高兴和喜悦还能再保持的更久一些,但现在却明显是不可能了。
杨皇后一挥手,就把雕龙戏凤的紫檀大炕上得软绸迎枕给全掷到了地上。
可尽管杨皇后掷出的力气很大,但就像她满是寒意却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一般,当这些软绸迎枕被狠狠地掷于地上之时,外面的人也是根本就听不到什么动静的。
建安之内,所有人都知道杨皇后颇有些骄奢,可谁又知道,杨皇后其实也是这般的谨慎小心呢?
就算此时让得她发怒的人是最大的那颗眼中钉,但杨皇后竟还能在自己的淑仪殿是如此的克制,这要是让得旁人看了去,那大概又会一石激起千层浪了。
“皇后娘娘息怒,您玉体金贵,怎能为了那种下作人而气伤了自己。”
此时寝殿里除了杨皇后之外,就只有一人,俞嬷嬷。
俞嬷嬷也不惧此时杨皇后的怒气,上前一步扶着她就轻轻地坐到了炕上,对杨皇后劝道:“有些人就是狼子野心,总爱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对这些人娘娘不是早就知道得很清楚了吗,此时怎还犯得着为了他们置气的呢?反正现下二皇子也回来了,那还有什么事是不能成的。”
终归是杨皇后身边的老人了。
一句话就立刻戳中了她的心窝窝,原本还是高涨的怒火,此时倒也慢慢地就散了。
“嬷嬷说的是,我也是有些小心过头了,他一个娘家地位卑贱的庶子,自己再有本事又能怎样?难不成还真能翻出天去啊?”
杨皇后冷笑了一声的说道。
“娘娘说得极对,就算小人再有本事,那也还是小人,我们现下的当务之急可不是三皇子,而是大皇子啊!”说道最后,俞嬷嬷就自然而然的把声音压到了最低。
自西殷开国以来,那国律之上可就是白纸黑字的写明了,帝位传嫡不传长,传长不传幼!
而恰恰好的就是如今成帝的嫡子也只有两个,一个是成帝元后所生的嫡长子祁珩,另一个则就是杨皇后所生的嫡次子祁玚了。
那这样一来,不管是从哪一个方面来说,唯一合法、也是最应该被立为太子的人都是大皇子祁珩,而非当今杨皇后的亲生儿子——二皇子祁玚。
并且如今最糟糕的一件事,还得是成帝虽也不过才刚刚登基,但朝堂之上为了稳定人心,是已经在接连催促成帝早日立下国之储君、东宫之主的太子了,若这太子要是当真此时就立下的话,那日后杨皇后想要让祁玚继承皇位的大梦,可就是越发的艰险阻难了。
不然当初祁怀还未被废之时,她与祁成过的是什么日子?那些事情杨皇后可是一点都没忘呢,那既然如此,她又怎么可能会容许这种事情再一次的发生?
“陛下登基也不过才几天,朝堂之上就一直在催促立储了?”
杨皇后皮笑肉不笑的冷哼道:“别人或许我还不敢多说,但陛下可不是任人揉圆搓扁的。俞嬷嬷,我让你去办的事,此时办得到底怎么样了?”
“娘娘请放心,一切顺利,大皇子或许还以为他瞒得很好呢,但其实那位被他养在宫外的名妓可是早就被发的现了,这下看谏台会不会放过他。”
俞嬷嬷苍老的面庞上,此时微微地就露出了一个笑容,那得意之色,与杨皇后的几乎一模一样。
“哼,抓了他这么多年的把柄都一无所获,想不到今日他却自己送上门来了呢。”
“这都是皇后娘娘您的大福。”
“呵呵……大福也罢,小福也罢,只要这次能定下祁珩的品行败坏之罪,那本宫就也心满意足了。”
杨皇后此时是一改刚刚都还气急败坏的神情。
依然柔细纤长的身子慵懒的就倚在了雕龙戏凤的紫檀大炕之上。
眉眼之间也忽地就密布了嘲讽之色。
在西殷,虽然民风一向都很是开放的,但那也就只是相较于前朝而言罢了,而且如今的西殷可仍然还是以孝治国的,孝理大义等在时人心中还是占了非常深重得一部分的,因此若一个人的操守有了污点,尤其还是储君人选的话,那只要一旦确定后,若不出意外就已经是与东宫无缘的了。
而像是在宫外豢养名妓等行为,那就更是都已经可以被打上“荒淫无度”这四个大字的记号了,对此杨皇后怎么还能不放心的呢?
上一刻本来都还是在乌云罩顶的淑仪殿,此时是早已经又晴朗起来的了。
但与此刚刚好相反的就是,在此时的小云曛里,本来上一刻都还是春风拂面般的温暖静谧,可在随着一个人的到来后,小云曛内却就立刻有些极其压抑了起来。
“怎么办,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要了吧,你都不知道,我刚刚端茶水进去时,那气氛可真是都快吓死人了啊。”
屋外的檐廊之下,因了都被梁媗遣退出来,所以此时的青茼和念湘是都坐在了白玉石栏旁,颇有些担心和后怕的在低声说着话。
可就在青茼二人以为她们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也很小心了的时候,旁边却忽然就冒出了一个声音来,“青茼姐姐,你刚刚进去时,有听到我家大小姐和梁三小姐是在说些什么吗?”
“没有。”
本来是在咬耳朵的青茼和念湘,刚才是被突然就出声的茉儿给吓了一大跳的。
因此此时说话就有些没好气,尤其青茼更是直接就把茉儿拉了过来,扭了扭她的小耳朵就骂道:“你也真是越来越‘有规矩’了啊,来了不先和我们打一声招呼不说,竟然还敢在背后吓人了啊。”
“哎哟、哎哟,我的青茼好姐姐,你先放开我再说啦,好痛,真的好痛啊。”茉儿是握着青茼的手就赶忙求饶道。
“你还知道会疼啊,那就赶紧从实招来。”青茼好笑道。
“从实招来?招什么啊。”
但茉儿却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完全就不知道青茼是在说什么,她可刚刚才从二门处打点好了自家的马车过来呢,她哪里又能知道青茼和念湘指得是什么。
“你还装傻,当然就是要你把你家大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的事情说给我们听啊,这一大早的就出现在了这儿,你可别说什么都没发生哦。”
既然茉儿在这里,那此时屋里的人也就只可能是钟晴了,而今天一大早就跑到了镇东大将军府找梁媗“叙旧”的人,也的确就是钟晴。
只不过随着钟晴的到来,连带着一起的可就是还有那很是有些压抑的气氛,害得小云曛里此时也是都跟着小心翼翼了起来,就好似现下正在屋内不管怎么问都是什么也不说,就只是默然无语的坐着发呆的那个人不是钟晴,而是梁媗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