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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顺德待了不足一旬便回了广州。一来顺德灾情虽然严重,但胤禩毕竟已经有了经验,解决起来也比较容易;二来顺德离广州近,真有什么事也能很快赶过来;至于第三,则是广州那边出了点事。
胤禟到了这里没几天,就有府里过来传信,说是一个广州的一个赵姓缙绅有事托九爷办。这个赵缙绅呢,是广州说得上名号的大商家之一,也是两广几十家商铺的大东家,还是胤禟过来后重点结交的对象之一,这一个月不但经常请到府上,也经常过府拜访。这位缙绅有托,府里的下人不敢耽搁,急忙派了快马过来禀告。胤禟本来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只派了自己亲信过去。没想到过了两天,那赵缙绅又来了信。比起什么赵钱孙李,显然还是自家八哥更重要,连续来两封信也实在把胤禟弄烦了,就没理。又过了两天,赵缙绅干脆亲自过来了,还带了不少钱粮,说是聊表自己对灾民的一份心意。
人家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胤禟也意识到这怕是大事,与胤禩商量后,便一同回了广州。路上,赵缙绅就把自己的事讲了一遍。
原来这赵家虽然财大家大,可子嗣着实不繁,不仅自己是赵家的独子,就他如今已年过不惑,膝下却也只有一个儿子,夫人妾侍倒是不少,孩子也生了数十个,可除了这个,其他的清一色全是千金。纵然赵缙绅自个儿拎得清,知道百年后这诺大的家业怕是全都要压在独子身上,对这仅有的儿子也是严格非常,特特请了有名的儒生充作西席为儿子讲书——跟着胤禟来顺德的下人中有个在赵家帮工的亲戚,据他所描述那赵少爷的读书作息,比之他们这些皇阿哥也是差不离的——万分辛苦,背书背不好就要挨揍什么的。可这赵少爷并不是个聪明的,就是被这般逼着,也不成材。再加上赵府还有个老太君,对这独孙也十分宠溺——据说赵少爷小时候有一次真的差点被打死,只剩了半条命,要不是赵家人参什么的续命珍药多得很,赵少爷怕是就要一命呜呼了,所以每当儿子打孙子时,老太君肯定是护孙子骂儿子。这赵少爷一做不好,就立刻躲到祖母怀里哭求,让孝子赵缙绅打也没法打。偶尔没来得及跑,被揍了也是跟杀猪般嚎,据说站在两条街外也听得到,更别论内院的老太太了,把祖母引来后,他父亲就是打也没法再下狠手。也有不少人说赵缙绅对儿子要求太严格了,赵缙绅只能在心里叹气,他自个儿清楚,要是这儿子成不了材,百年之后,纵是继承了家业,没了父亲护着,别说家产了,还指不定被哪起子贪婪的小人吞的连骨头渣都不剩呢。可看儿子不管怎么逼也是一直不成器,他慢慢地也放弃了,只想等百年后留下真金白银,托几个交心的老伙计照应,能保他一世衣食无忧便好。没成想,这赵少爷素来被父亲压制,一朝没了束缚,越发把些个纨绔子弟的毛病暴露出来——镇日逛街遛鸟,调戏良妇,吃喝嫖赌,眠花醉柳,一个月能有二十八天不在家。赵缙绅听了下人禀告也摆摆手不当回事,能好好活着他就放心了——这是真心灰意懒完全放弃了。
而这一次找上胤禟,则是因为赵大少爷这次是真栽了——这还得追溯到一个月前。
本来赵缙绅给了儿子一日二十两的花销——这在普通百姓家足够半年消费了,赵少爷就是去赌也是够使,没想到一个月前开始,赵少爷就时不时派贴身小厮再跟父亲多要点钱。那个时候赵缙绅刚跟胤禟联系上,得知这位少年背景深厚,忙着结交便没太当回事,随手就甩个一二百两银子。直到近期,才在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发现老太太房里少了不少摆设——本来他只以为是老太太吧东西收了起来,过了两天却在一家当铺看到老太太经常摆在博古架一尊玉佛雕,霎时觉得不对味了,担心是下人欺负老太太年纪大了糊涂把东西拿出来当了,仔细一打听,才知道是大少爷钱不够用,跟老太太要,老太太宠孙子,把私房钱给的差不多后,不敢叫儿子知道,又叫贴身丫鬟偷偷把屋里的摆设拿出去当了给孙子。赵缙绅终于觉出不对了——小崽子干什么能花那么多钱?!立刻派人把儿子找回来,却看到儿子脸色蜡黄,憔悴至极,几乎成了一幅皮包骨的样子,仿佛风一吹就要被吹跑了。到底是自己儿子,赵缙绅那个心疼啊,都没敢教老太太知道,立刻派人找大夫检查检查儿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大夫诊了一番,说这是福寿膏吸多了,必须要戒掉。
赵缙绅真是又生气又心疼,便把儿子禁了足。可这哪里禁得住,赵少爷瘾一犯,钻狗洞也要出去,如今更是躲在福寿斋出都不出来。
“赵老爷而不带着家丁进去抢人呢?”胤禩看着赵缙绅脸连连叹息的模样,好奇地问。
“这位是?”赵缙绅刚刚只顾倒苦水,这才注意到九爷身旁还有两位一看就是主子的人在,忙疑惑地看向胤禟。
“这是爷的八哥——”胤禟一扬下巴,眼角余光撇到胤禛,心知不介绍也不行,又抬了抬下巴指向胤禛:“至于另一位,是爷的四哥。八哥,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赵缙绅。”
赵缙绅毕竟也是混了多年的老狐狸,一眼就看出胤禟对两位兄长的亲疏,不过再怎样也不能失了礼数,便拱了拱手:“在下赵寅,见过八爷四爷。”
胤禩胤禛只是颔首,便是受了这一礼。
赵寅尾指一抖,冷不丁想起那日九爷为了见客疏散了宴席的事,心说就冲这股子跟九爷不相上下的傲慢劲儿,肯定又是两位尊贵人物,指不定还是什么贝子爷甚至贝勒爷呢,得回去看看准备个什么礼物才是,面上却叹气道:“我也不是没带人去过。”
赵寅又解释了一番。原来他相熟的老伙计们都说那家福寿斋背景可深厚,连官府都要怵两分,瞎闹事指不定这儿子就没了。赵寅便好声好气地去要人,没想到那福寿斋也够无耻,说既然赵少爷不愿走,他们自是不会赶人,就是想见一面,那也得赵少爷同意。还说赵少爷在里头消费了将近百两银子,要他赶紧把银子交过来,要不,等过了一百两,这赵少爷再出去就是尸体了。
“几位爷你们说说,我哪里还敢硬抢啊!”
“背景深厚?”没想到却是胤禛冷哼了一声,“爷倒不晓得哪个背景深厚得连官府都压住了!”
“四哥说的是。这人的背景,赵老爷想必也是知道的吧?”
赵寅叹了口气,低下头,没作声——显然是不敢说。
胤禟想了想,马上笑了起来:“爷知道了。在两广这边这么嚣张的,必然是位高权重的满人了——难不成是两广总督正白旗的石琳?”
胤禛皱眉:“石琳?石廷柱的四子,为官还算不错,实在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啊。”
——这石琳还是太子妃二嫂的四爷爷,就是因为太子二哥也断不该如此行事。
赵寅心中惊异于几位对于官场的熟悉,点点头:“倒也不是石大人自己——那福寿斋的主子是石大人的妻舅。”
“这可奇了,爷怎么没听说过有哪个旗人奉诏来了广东?”胤禩看了胤禛一眼,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
——旗人无诏不得出京,若真有什么人来了广东,他们或多或少也都是知道的。
胤禟毫不留情地嗤笑了一声,“那哪里是正儿八经的妻舅,估计八成是哪个侍妾吃了雄心豹子胆拎不清了吧——老赵你也甭担心,爷保管最晚明晚就叫你见到自家儿子!”
怪不得派了亲信也不管用,上不得台面的混小子,哪里知道京里九爷的信物,看这情况,就是他本人去了都不见得好使了。
胤禟又想了想,便从马车的小柜子里取出笔墨纸砚,修书一封,教人跑一趟肇庆总督府,紧接又给据说在河南的胤礽去了一封信,怎么说这也是他嫡妻家族的事情,教他知道也好有所准备。
胤禩胤禛则帮他看了看信,确定无有不妥后,立刻派人快马加鞭送了过去。
看几人如此行事,赵寅心中真是又喜又畏,暗暗庆幸自己及早搭上九爷这条船,撇开对方犀利的商业眼光不说,光是这份背景,就够他们抱大腿的了。
赵寅这在心里想着,忽然又听那位四爷发话了:“等赵大少送回来后,倘若你自己管不好,也不介意帮你j□j一番。”
赵寅不但不敢不从,甚至心里还有些庆幸:“那犬子便劳烦四爷了。”
听到胤禛这么不把自己当客人的话,胤禟刚要跳脚,却被胤禩拉住了,暗暗给他使了个眼色:这福寿膏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