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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娘一见她就哭,抱着没缺手没缺脚的她这才安心了,历劫回来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洗澡了以后吃上几口馒头然后到床上睡上一觉,可不得,还要把柳月娘和奶娘都安抚好了,让她们止了哭,她才能回房。
墨然听完她的讲述端来了一盆水,弄湿了锦帕。帮她擦脸,“早知道这么危险,我昨日就跟着你去了,你脸色很不好,有点发青。”
屠鱼跃道,“你跟着我去也没用,那些人是早有预谋,你跟去了,只会把你也一道抓走。”
墨染低头自责道,“是我太没用了,文不得武也不得。遇到急事什么都帮不上。”
屠鱼跃道,“谁说你没用的,你不是能弹好听的曲子么,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墨染这才笑了,见她不过马马虎虎擦了一下脸,墨染干脆又湿了锦帕亲自帮她擦手,再端来一盘热腾腾的肉包子。屠鱼跃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吃光了好补眠,她一晚没睡,困得很,若不是肚子太饿睡不着,她早就不理三七二十一枕到枕头上了。
看到桌上放了一盏花灯,墨染解释道,“那是四公子昨晚留下的。”
她这四哥对兄弟姐妹还真是没话说,定是昨夜追回屠清雨时帮她买的,回到屠家知道她未归定是心急如焚。
墨染把花灯取了过来。
屠鱼跃道,“送给你的。”她本来是想亲自去挑的……“你不会嫌弃吧,嫌弃这灯笼便宜。”她有想过要不要也在那卖首饰的店里挑块体面的玉佩之类的,但后来还是决定买灯笼。
墨染摇头,拿着灯笼,坐到她床边,“鱼跃,你知道为什么我当初要帮你么,你一直认为是我善良,其实不是,那不过是我的私心。你是一个别人对你好你就会一直记在心底的人,我也希望我对你好你能记得,我一个人太久了,我不想以后也是一个人。”
屠鱼跃笑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胆小怕死又自私自利。”好人会死的早,大奸大恶的祸害才能遗留千年,她还等着长命百岁呢。
“端木公子游街的前一晚你大可不必把四皇子灭口的事告诉我的,你可以要四皇子的身份来压我,让我帮你制造混乱,你就可以不用一个人孤军奋战,也多了胜算,你为什么没说呢?”他问着。
屠鱼跃咬着肉包,口齿不清,“我现在脑袋晕,等一会我睡醒了再告诉你。”
墨染笑了,“你送这份礼有想过吧,只是坦然的相交单纯的结伴玩乐,不再涉及其他,你也有把我放在心里呢。鱼跃,你知道么,我现在很快乐,我已经好久没这么快乐了。”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人愿意把他放进心里,愿意为他烦恼也愿意为他着想的人。
“你真是太夸张了。”送了一个花灯给他就感触良多,盘中的几个包子才一下就被她解决了,她舔了舔手指,打了个哈欠。躺倒到床上,她动作算不上粗鲁但也算不上斯文,躺倒时一脚踢在了被子上,被子大半截碰到了地也不知道,墨染帮只得帮她拉好。
“睡吧。”墨染轻哄道。
屠鱼跃冲着他傻笑了一下,这真是个好孩子啊,忘年之交就是这样吧……
她在将军府里懒懒散散的过了几日,因为“受惊”回来,倒也有借口不去西厢。这日奶娘来了,准备了几样礼物。
她虽然知道人的价值不该用钱银去衡量的,但还是不得不说,若是没了钱银,所谓的价值也实在虚幻飘渺脱离了实际些,自从她的地位提升之后,四房的月钱也是水涨船高,一翻就翻了好几倍。
以往论月钱多少,她们得倒数。可现在,大房下来就属她们四房的月钱多了,二房本来是不满想要吵闹,但一听是屠邱下的命令,也没胆子吵了。
奶娘来给她晓以大义,说端木惟真救了她,她就该带着礼去端木家拜谢,这是一种礼节礼貌礼仪,不管是什么礼。其实奶娘也就是为了她好,让她不要失礼得罪于端木家。
屠鱼跃是委屈的想了想,这哪里是端木惟真救她,论起来,两人能脱险,还是托她的福。不是她,端木惟真的手能保住么,不是她,端木惟真还困在那脏木头屋子里,对着那些蜘蛛网瞪眼呢。
不过是她做人低调罢了。
把事实嚷嚷出来,端木家的人还以为她想讨好处,虽然她确实是挺想要些甜头的,可和端木鹤延要好处,她怕要到的是砒霜和匕首。
“小姐,你听奶娘的话,你年纪小,想礼数想不周到。礼我已经帮小姐备下了,你就去端木家和那端木二少爷道一句多谢,人家背了你那么远,这话你一定得说,知道么?”奶娘叮嘱道。
她有气无力的回,“我知道了。”
她和屠忠说了一声,屠忠便挑了一小队的人来保护她的安全。其实她想那几个匪徒风头火势的估计也不敢出来猖狂了。
不过想归想,这回她没多说什么。她被昨天的事吓怕了,虽说理智上告诉她她现在就算一个人上街也准没事,但感情上还是顺从让屠忠把她保护到滴水不漏的程度。招摇就招摇些吧,哪户大户人家的熟妇千金上街是不招摇的?招摇总比又生意外的好。
“六小姐。”端木凤慈的贴身丫鬟提着大盒小盒的。“夫人知道你要去丞相府,她说了你若是两手空空的去实在失礼数,让你把这些都带去。”
屠鱼跃望着那些包装精美的“大礼小礼”,问道,“大娘没说过要去丞相府吗?”
“奴婢没听夫人提过。”
屠鱼跃心里好奇了,端木凤慈要关心自己的侄子那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探望,何必借她的手大包小包的送呢。
屠鱼跃到了丞相府说明了来意,丞相府的小厮便把她迎了进去。
几大身穿官服的朝廷大员迎面走来,其中有几个她认得,端木鹤延给孙子摆百日宴时,和太子坐一桌的,“各位大人好。”
那几位大官瞟了她一眼,走了。是她身材太矮小入不了他们的眼,还是不是他们那一党派的人他们连搭理都不愿?何必呢,她又不是寄生虫会进他们的肠胃血管吸光他们那副老骨头,政治上的事何必牵扯上她这个稚子。
端木鹤延在院里下棋,不过是自己在和自己对弈,一下拿拿白子,一下拿拿黑子的。屠鱼跃看不懂,围棋她没学过她只会用黑白棋子来玩五子棋,以前听人说过围棋博大精深是很费脑力的,所以并不适合她。“丞相大人。”她是要去看端木惟真的,小厮把她带来这分明是有人授意。
她的防心又竖起来了,说实在的她不是很想和这老头独处。这人能在朝中屹立不倒怕是成精了,她还是凡人那阶段,两人不是一道儿的。
端木鹤延笑得和蔼,但有多少真诚多少虚假她道行尚浅还看不出来。“你喊惟真表哥,喊我却喊丞相,不奇怪吗?”
“鱼跃是庶出,没经过大人的同意就喊你外公,怕高攀不上。”她老爹也只喊他丞相,没喊岳父。“多亏了惟真表哥,我才能平安无事,我是特意来道谢的。”
端木鹤延道,“你来的不凑巧,大夫正在他房里给他诊治,他断了一根肋骨。”
她愣了一下,想起那时端木惟真帮她挡下的那一脚,可他背了她好长一段路,半路还洗了澡,这哪里是一个断了肋骨的病人干的事。
端木鹤延道,“大夫正给他上药,会下棋吗,过来陪我下上一盘吧。”他把黑白棋子分开,拨进了盒里。”
屠鱼跃摇手道,“我不会下棋。
“我教你。”
“我天资愚钝学不会。”
端木鹤延抚着花白的胡子,兴致勃勃,“围棋考究的是一个人会不会用脑子,我倒觉得你有学下棋的天分。过来,我教你下,惟真没那么快能上好药,打发时间也好。”他吩咐那小厮道,“去给客人倒杯茶来。”
还要给她倒茶?这不是摆明着要硬教吗。人微言轻啊,端木老头要教棋她不想学也没有拒绝的份,屠鱼跃只能走去坐好。
“刚才出去那几位大人遇上了吧。”他执起黑子,说要教棋讲的却不是棋经。“你知道他们是谁么?”
她扯起笑来,“我自小眼睛就不太好,没看清楚。”
端木鹤延笑道,“你真会睁眼说瞎话。你爹光明磊落做事明刀明枪,看不惯人以权谋私,更不齿背后捅人刀子的小人行径。所以他从不拉帮结派也不愿投靠朝中权贵势力,当初以为他是年轻气盛才会这般幼稚,可是不想都这么多年了,虽然脾气沉稳了里边却是压根没变。”
她纳闷了,端木鹤延似乎看屠邱是百般不顺眼,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把女儿嫁给他,难道也是政治考量?
“你在想什么?”端木鹤延问着,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这老头眼神锐利的可怕,好像要把她脑子刨开,想要把她看透。
她低头,“我什么都没想,只是在聆听大人的教导。”
端木鹤延突然的大笑,是中气十足。祸害遗千年真是有理有据的,这老头准能活到七老八十。“年纪小小脑袋倒是装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事。刚才那几个都是太子身边的人,我和你爹虽是翁婿但不合是朝野皆知,想知道他们来找我做什么吗?”
她看着端木鹤延落子,棋盘上交织的网格,和朝廷理不清的势力争斗差不多。落子一定要落对地方,她就是不懂下棋也听过一子错满盘皆输。“这不是我一个孩子能多问的。”
端木鹤延笑道,“之前要不是你,屠家也翻不了身。我一直听说屠家老六是个傻子,怎么知道到头来最滑头的是你,勿离和惟真八岁时都没你这般小心翼翼。”
她的脑子可是二十来岁成年人的脑子,要是连个十几岁的毛头孩子也比不过,就该自我检讨了。
屠鱼跃觉得端木鹤延好似有些幸灾乐祸,似乎暗指屠邱刚正不阿的有了她这个狡诈的女儿是多大的报应。她不过是小心了些,谨慎了些,在这诡谲多变之中给自己留多后路,不至于堵死生门而已。
“勿离表哥都是人中的龙凤,鱼跃哪里能和他比。”
“说你小心翼翼你还不承认,你看你连说个话都是反复想了几遍才说。”端木鹤延又执起了一颗黑子,明明她白子一颗没落,却像是看到了无形较量,已在考量布局。“皇上这些年身子越发的不好了,一年前开始追求起长生之术,前些日子看倒是精神奕奕,可这几日他却没有上朝。尽管让人封锁了消息,可宫里头哪有秘密,太子的人还是按耐不住来找我了。”
干嘛和她一个孩子说这些,她对朝政没兴趣,且知道得越多,越是容易惹祸。“大人,宫中的事你这样毫无避讳的告诉我不太好吧。”
端木鹤延道,“屠邱这般的疼爱你,难道就没对你说过些什么事吗?”
屠鱼跃就觉得怪了,端木鹤延是从哪方面认定屠邱对她疼宠有加的?她吃穿用的都没他那两个亲外孙女来的好,屠邱待在皇城时没对她笑过更没哄过她,这是哪门子的疼爱?
“丞相大人,我只是屠家一个普通的庶女。外头说我聪明的人不过是夸大其词,其实我愚笨得很,只是我有那么点运气罢了。对了,大娘让我带了礼物来,都是给惟真表哥的。”她忙转移话题。
“是么。”端木鹤延道,“还算她有心,至少没把侄子忘了。”
端木勿离端着茶水走过来道,“爷爷,你这是在做什么呢,欺负表妹吗?让人瞧见了要念你为老不尊了。”他把盘子往石桌上轻放,说道,“撞见了小厮说爷爷让他倒茶招待贵客这才知道表妹来了,惟真上好药了,我带表妹去看他。”
端木勿离主动的拉起她,端木鹤延道,“我话还没说完,谁让你把她带走的?”
端木勿离笑道,“爷爷为难一个孩子,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拉着她离开,
小声对她笑道,“爷爷要是说了你不喜欢听的,别放心上。他和姑丈有些误会,所以不是很喜欢屠家的人,加上惟真为了你受伤,他难免会对你刁难。”
端木惟真特意放慢了步伐,怕腿短的她会跟的辛苦。
路上有遇见施礼的丫鬟,他皆是微笑以待,一点少爷的架子也不显摆。这对双生子似乎只有长相是一模一样,处事个性却是大相径庭。端木惟真是个不假辞色的家伙,而端木勿离——她第一印象就是这个人对人对事都是面面俱到,极会做人。
“表哥确实是因为我受伤的,我难辞其咎。”她实在没想到端木惟真忍痛能忍得那样的若无其事。
端木勿离道,“哪里话,我听惟真说若不是你带着匕首,临危不乱,他也逃不出来。是你救了他才对,不必谦虚。”
他温驯的笑了,那笑容软绵绵的,像是软掉了的柿子,没有杀伤力一样,你爱怎么捏就怎么捏,踩上一脚他也不会反抗。
屠鱼跃不知怎的就突然想到了叶虫的伪装,那虫子长的就像绿叶,能迷惑敌人就这么无防备的接近,动物的伪装不是为掠食就为保护自己,而人类的大脑可远比那虫子的脑复杂许多……
进到了端木惟真住的卧房,端木惟真裸着上半身拿着书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她真的没见过比他更爱念书的人了,养病都能这样不专心。
端木惟真见到了她,扯过一边的被子把自己盖好。其实他身上缠着纱布,就算不盖被子她也瞧不见多少。“你带她进来怎么不先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