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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她是希望他们若是平安回到皇都,让屠逐日将官位辞掉吧。一家人能够平淡的过日子就好,屠邱的死也该能让他知道,那些名禄,都是假的。
屠逐日笑道,“爹的官爵我是否能承袭,我不在乎,本来将士的责任,马革裹尸只是为百姓能安居乐业。皇上若是能找到适合的人接下我副将一职,我做回平民百姓又何妨呢。”
钱小修问,“那他若是让你继续镇守边关呢?”
“爹是大英雄,人道是虎父无犬子,但我自认资历尚浅经验不足,没有爹的本事,也难有爹的功勋。但即便这样,我还是希望他日下到黄泉也无愧屠家的列祖列宗。我想继承爹的衣钵,完全是我自愿的。”
也就是会走屠邱的老路了。
她有劝道,“东野昊不是什么好人,狡兔死走狗烹,你留着给他办事,他日没了北狄的威胁,他就会开始对付拥兵自重的屠家了。”
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倒是仁慈,至少还保留了那些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荣华富贵。东野昊,她虽十年未见,十年前却是观测他本性,和那哥舒一样,做事会斩草除根干净利落。
“现在紧要的是把你带回皇都去,其他的等回去了再说吧。”屠逐日揉揉她的头,笑道,“做妹妹的反倒为哥哥操心,这不是调转过来了么。”
马车行至大半,他们才下车改用走的,端木惟真拍了马屁股一下,将马驱往别处,只希望那明显的轮印能转移追踪的人的视线。
比武的擂台搭造得高阔,凑热闹的人拼了命的往前拥挤,只想一堵北狄容和郡主的芳容,这无疑都成了屏障,把他们四个乔装成随处可见的平民百姓,遮掩得更是难从肉眼认出。
钱小修见到容和坐在擂台上,蒙着白纱,只因为要将她病后未痊愈的苍白遮盖。体内的魍魉才除去不久,身体并未全好,却是因为贝宁不愿意改期,容和只得勉强自己忍着不适,看着擂台下的贵族子弟如何摩拳擦掌,只把她当成平步青云的抢夺品。
容和的侍女说道,“看那些人,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的,怎么能和郡主配成一对,不论谁胜都是委屈郡主下嫁了。”
容和不语,只有交握的手微微泄露了紧张。与她相伴的夫婿,她既然不能做主,又何必非要她来看这场擂台,分明是叫她煎熬。“你去和父王道我身子不舒服,既是露过面了,我想离开。”
容和的侍女按照吩咐去禀报,虽是委屈自家郡主才貌双全却即将委身这些莽夫,却又因为不敢违抗贝宁的命令,回来道,“王爷让郡主就这么坐着,哪也不许去。”
容和虽是生气,对于父亲的话也只能听从。
擂台上敲响了铜锣,有意迎娶她的男子,双双上前比试。容和不想看着一切,只想逃避,她望向他处,意外见到哥舒带着人,在台下围观的人群中找寻什么。
而屠清雨掂着脚尖,在那穿插在她视线人头蠢动中,偶然露出的缝隙中,看到了哥舒。果真是聪明,猜到他们会走这头。她道,“追来了。”
钱小修压下帽子,她四周的人闻到她身上那股臭味主动躲闪,倒是方便她在人潮里走动。
屠清雨道,“你这傻子你怕什么,这么多人,他哪里找得到。且你奴环还脱了。”
钱小修道,“你不明白。”从来在她身上没有绝对的事。
前边的人看着擂台上的决斗看的好好的,后边却是一阵拥挤,回头骂了一句,用蛮力不相让的推了回去。结果推排骨一般,一个一个往后倒,撞到钱小修这,好在端木惟真眼明手快的把她护着。
只是那么一撞,就把口袋里的琥珀戒指撞了出来。钱小修毫无察觉,戒指滚到了地上,被人拾起,看着那琥珀晶莹剔透看的目不转睛。
哥舒走去一把夺下戒指,这是荣和当着他的面奖赏给钱小修的,他当然认得。听不到铃声,他本还想着是不是找错了方向,与护卫对看一眼,确定了钱小修在附近,便发散了人去找。
那些侍卫一个一个人查看长相,凶神恶煞的面貌也引起了人群中的骚动,影响到台上的贝宁王爷。他小声吩咐侍卫,不想干扰到擂台上对打的人。“去问问哥舒带人来捣乱是什么意思。”
容和也盯着擂台之下的动静,只一眼,人海茫茫中视线却是落在断了一臂的屠逐日身上,只因他身子有缺,与周围四肢健全的百姓别样的不同。哥舒的手下,自另一方包抄过来。
端木惟真护着钱小修混进人群深处。屠逐日抚过自己的断臂,端木惟真本是让他留在樊城等消息,是他自己不愿,将鱼跃救出来,他这做哥哥的责无旁贷。
他与哥舒对过阵,他对屠清雨道,“分开走,一会在城外汇合。”
屠清雨来不及反应,就见他往另一个方向跑,屠清雨喊,“哥。”钱小修和端木惟真绕了回来,钱小修问道,“怎么了?”
屠清雨急急道,“我要去找哥,你们先出城吧。”
钱小修拉住屠清雨,踮起脚尖,哪里还有屠逐日的人影,满目都是因看着比武激动叫喊的百姓。“我和你去。”
屠清雨道,“连我都看得出哥这么做是想你脱险,你想浪费他的心意么。”
钱小修笑道,“你们若是被抓,我也不会走的,去而复返不就一样了么。”她看向端木惟真。
端木惟真道,“你看我做什么,你的路你自己决定。”是去是留都不必对他歉疚,因为他的路也从来是自己选择的,包括决定来盛京救她。
哥舒张望着,屠逐日的身影却是出现在他视野里,哥舒嘴角一弯,倒是意外如此多的人才汇聚在盛京。
擂台上打得激烈,擂台下也不遑多让,屠逐日只想将人诱向反方向,却是因为太过拥挤,遭哥舒赶上,身后一掌打来,屠逐日下意识闪躲,翻上了擂台。
台下的人纷纷惊呼,还真是高氵朝迭起。贝宁王爷虽说打着比武招亲的名目,但心知肚明,上台来竞争的都是官家贵族子弟。可看屠逐日一身庄稼汉的打扮,只道,这人不知死活上台捣乱,一会定是会被教训了。
贝宁王爷呵道,“哪里来的流民,给我拿下!”
王府的侍卫想将这跳上台的闲杂人打下台去,却是被屠逐日一扫腿,反而是摔得七横八竖的。顿时一片鼓掌喝彩,这个尚武的民族,只是单纯为屠逐日出彩的武艺由衷佩服。
那两个比武的贵族子弟联手攻来,屠清雨想跳上擂台帮忙。端木惟真却不慌不忙道,“你试着把擂台一角的木桩抽出来。”
钱小修道,“你想弄塌擂台。”擂台失了平衡,底下的百姓慌忙逃窜也能为他们制造机会,但慌乱中必会有伤亡。
端木惟真道,“哥舒有一点说得很对,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你就不能妇人之仁。他是北狄的王爷,若是不想落下坏名声,有百姓伤亡,他定是要救助。”
钱小修抿嘴,非要有所牺牲——“我只要屠家人平平安安。”
屠清雨一脚将支撑的木桩踢断,那支撑的木桩可是好几个人合力才能抗动的巨木,以它做基该是稳如泰山,没人料到会它会在一个小姑娘的脚下变得和豆腐一样不堪一击。
擂台开始摇晃,百姓四散,有遭推挤受踩踏的人,只能趴在地上将头护住。端木惟真抱住钱小修退到一边。
钱小修瞧见容和郡主慌忙中踩中衣角,摔了一跤。台子就要塌了,千钧一发间是屠逐日抱住容和跳下了擂台,在地上打滚了一圈才稳住了身子。
屠逐日看着怀中的女子,“得罪了。”
屠清雨喊道,“哥,这里。”
屠逐日放开了容和,朝着他们奔去,趁着哥舒现在没空闲功夫追来,隐在了小街长巷里……
顺利的出了盛京,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后,经过一个小镇,他们投宿到小镇最豪华最贵气的客栈里。屠清雨不明白,“我们在逃命,这两日都是靠走路。”踢了钱小修一脚,好在她没用上力气,否则钱小修的脚也像是那木桩分崩离析了。“这窝囊废慢吞吞的和乌龟差不多,根本就没逃出盛京多远,你们却还要这么招摇的投宿客栈。”
端木惟真点了菜,不愿与屠清雨解释,皱了皱眉,长袖擦过长凳再坐。
屠逐日小声道,“就因为正被追捕,才要住在客栈里,常人只会当我们没日没夜的逃命,我们则要反其道而行之。”
小二端上酒菜,屠清雨暂时噤声,等人走了,又继续道,“行之行之,我看买几匹马代步才最要紧,不然像她那样一日才能走那么一小段,什么时候能回皇都。”
屠逐日道,“小修不是练武的人,体力上吃不消不能怪她,何况我们也要补充些干粮,休息一晚再赶路也不迟。”
钱小修任屠清雨骂,反正习惯了她恶言恶语,只狼吞虎咽吃起东西。这几天都是在啃馒头,没吃什么像样的东西。
屠清雨骂道,“你走路慢,吃东西倒是比猪快。”才一会呢就杯盘狼藉了,拿起筷子,夹住钱小修欲下手的鸡腿,“就你一个人吃么,你吃完了,我们吃什么。”
屠逐日笑道,“再点不就行了么。”
“我不要,我就要吃现在桌上的。”屠清雨把鸡腿弄进自己碗里,也大口扒饭和钱小修争食起来,钱小修夹的菜,屠清雨也跟着夹,两双筷子在盘子上打起架来。
屠逐日好笑,转念又是忧愁起来,“哥舒见过我们的模样,他要是画图通缉……”
钱小修咽下嘴里的食物,插嘴道,“那种用毛笔画的画通常和真人都不太相像,换个发型,换件衣服,稍稍装扮一下,也就蒙混过去了吧。”
屠清雨道,“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被通缉过。”
电视看来的,古代的易容估计和她说的换衣服换造型也差不多。钱小修道,“上一回我们装做农夫,他们不也没认出来么。由此可知,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