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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了不知多久,门终于被一宫人打开,胡亥早已心急如焚,一阵激动又一丝压力,忙走进去二话不说先跪倒在地。
嬴政见状难免心一惊,表面却不愿显夸张,只是透漏出一丝惊讶之色,顿了顿,声音平静地问道:“怎么?”嬴政这反应本是无心,却令胡亥一阵语塞,盯着嬴政许久,才痛下决心般行礼道:“父皇!亥儿听闻您不久前已停止对墨家那两人的追捕,可如今师父赵高却还在继续自己的追捕计划,岂不违抗圣命?虽不知他是出于一片忠心还是欲将功抵过,可他此行已牵连不少无辜百姓的性命和家庭,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们本是为民,为了太平盛世而铲除欲挑起动乱的墨家之人,如今却为追捕那些人利用牺牲百姓,此举本末倒置,虽百姓不知真相,但绝非君子之道,此事亥儿本不想多管,但良心难安。民为唇,君为齿,利民也因唇亡齿寒,此事若不及时做个了结,恐今后一子错满盘皆输!可怕的不是百姓知道真相,而是开始改变的本心!还望父皇做出明断!”
“亥儿,”嬴政惊讶之余略思量一番道:“此步已迈出,眼看要出结果,若此时去阻止,之前牺牲百姓也会失去意义,虽然朕厌恶赵高擅自主张做出此事,但已走到这一步了,眼下不能感情用事,既然目的达到,不会再有百姓牺牲,就让赵高把那些人厚葬了,再送些钱慰问那些家属吧,放心,朕不会放过赵高,过后再跟他算这笔账。”
“父皇!”胡亥在一番犹豫后还是鼓起勇气继续道:“亥儿此次前来不仅是亥儿之意,更是子婴之意。子婴像个辩才说客,在这方面亥儿远不及子婴,亦不知如何才能不激怒父皇,劝动父皇,故亥儿只能长跪殿内等父皇阻止此事,父皇若无其事,亥儿便长跪不起!”
“嗯?”嬴政猛然看向胡亥,从胡亥的眼神里,他看出了这孩子前所未有的坚定,不禁轻哼几声一笑,却似冷似热,令胡亥琢磨不透。他依旧是那般平静的声音开口:“够觉悟,若真如此,便跪着罢。”说罢,迈出屋子。胡亥盯着嬴政的背影,胡亥懵了,恨自己不是议政的料,根本猜不透作为帝王的心思,即便是他父皇,他只能看出,嬴政面对他,似乎并没面对他大哥扶苏时那样过于严肃甚至面露不满。
该继续跪下去以表决心和诚意,还是追上去努力说服争取呢?他呆了片刻,心像烧着一把火焦急的他还是起身跑着追了上去。
嬴政一路漫步,若有所思,敏感地听见清晰紧奏的脚步声,便本能地一瞟,余光扫到一匆匆赶来愈近的身影,转身一脸神秘的笑,似乎一切皆在意料之中,这令胡亥更纳闷,怎么看也不像生气的样子,可有时,他笑起来更可怕,胡亥心里吹过一阵凉风,但还是豁出去般继续道:“不论父皇怎样想,此事一刻未停止亥儿的心就一刻悬着,正因事态紧张,亥儿才赶来,虽不知那股不好的预感是什么,但亥儿还是觉得,此事不容拖延,望父皇早做明断!”“亥儿,你比你大哥还不会说话。”嬴政轻轻摇了摇头,却依旧未生气:“好了你退下吧,父皇心里有数,相信父皇。”胡亥听后看向嬴政,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驾!驾!……”急促的赶马声同快速滚动的车轮声交织在一起,车上坐着两位贵人,马车旁跟着几个身披战甲配长剑之人,这是第二天,这支莫名的队伍已行至桑海城附近,并马不停蹄朝说远不远的山脚下赶去。车上两位贵人有说有笑,其中一位是李斯,另一位身份神秘,看上去与李斯关系甚好。
那人冲李斯笑着行了个礼,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陛下将此大任交于丞相,足见陛下对丞相之信任。”李斯也随之笑笑行个礼,表面聊家常般道:“啊,彼此彼此。虽不知陛下作何打算,但看得出陛下对此事十分重视,你我既然同为陛下信任,就携手将此事办圆满,不能让陛下失望。”李斯虽笑得轻松,那人却听得出一丝试探,都是朝中老臣子了,谨言慎行不说,神色自然心却时刻绷紧,却还是装傻笑着道了句:“丞相所言甚是。”
此人正是当朝御史大夫,待人处事模棱两可息事宁人,话虽说如此,却挺会做人,但此人一向喜好过平静安稳的日子,不是什么野心勃勃的奸臣,对皇帝挺忠心,这点嬴政也深知,所以才敢派他前往。对于此人,李斯自认为摸得还算透彻。
一路上,御史大夫时不时掀开布望向道旁的景,一副很有闲情逸致的样子,心却始终徘徊朝野,思绪难止,他又不禁想起不久前的那桩事。
他清楚得记得,当时的朝堂上——
嬴政稳坐在前,朝臣皆叩拜,嬴政满意地点点头:“众爱卿平身!”“谢陛下!”……
嬴政看群臣无进谏者,得意地道出自己的计划:“朕有一想法,朕决定修建一如仙境般的地方,也可长于那里议政事,也可赏心悦目。名字暂未定下,先建吧,用我们大秦最通俗的话,暂称它为阿房宫!众爱卿意下如何?”
李斯听后早已觉得不妥上前劝谏:“陛下,陛下扫六合,筑长城,虽给大秦带来了太平,可……而今百姓深感疾苦,如却不是像长城那般被战乱迫不得已,故,臣以为……陛下不应修建如此之大的宫殿,耗费过多劳动力……所以,请陛下……”
嬴政听后狠狠拍了下桌子,李斯话未说完被嬴政打断:“丞相最近意见挺多的,歇歇吧……朕老了,你也老了,朕不过是有一个在安静美好的地方静下心来与众爱卿议政的想法,想在晚年体验一下不一样的宁静,是有一点苛求,可这也是朕在年轻时的梦,也是朕现在唯一向往的,这样,朕会下令修筑阿房宫在一些方面尽量从简,省钱财,省劳力,爱卿意下如何?”李斯看了皇帝一眼,没再吱声。
离开秦皇宫的路上,他迎上去行礼,紧接着不解地问:“丞相,今日您为何在陛下面前退却沉默了呢?丞相曾经不也是忠言逆耳却依旧执言进谏之人吗?”李斯看了看天空,笑了笑,那笑,似乎五味陈杂:“身在朝中,理应识时务,这点我想御史大夫也懂的,陛下老了,不比年轻时,他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而今你我也都老了,经不起太多风浪了,虽说很难做到明哲保身,但在不犯大错,不严重违背道义的情况下,保住脑袋,也算不错了……晚年,还是过得平静安稳的好……像现在一样地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他听后一阵失落,目光暗淡,却还要违心地忙行礼称赞道:“丞相英明!”
实则当时李斯已深知此人是个口是心非之人,视大秦远远重于自己的生命,眼下只是不想摆下立场与他多做纠缠,是个对国家忠诚却又处事圆滑之人,问及此事只是想心中有个底,权衡与他划清怎样的界线,并不想把他怎样。而且此人不会笨到将他所言传出去的地步。李斯深知其意,便一开始就未曾在意他,像没事一样,两人相视一笑,不知不觉到了岔路口,便相互道别,各走各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