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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险,在桃花源,张缵和赵大姑差点遭暗算,便再也不敢耽搁。在资水码头,他俩搭上一条开往邵阳的客船。刚到邵阳,又雇了一条小船,日夜兼程赶往武冈。当他们乘坐的小船泊在武冈河边时,武冈已笼罩在淡淡的暮霭里。
张缵和赵大姑在靠近中央军校的清渠客栈歇下来,此时,离他们从分江出发,已经过去两个多月。
一切都安顿妥帖,只等明天去军校报到,傍晚,张缵和赵大姑站在客栈楼顶的平台上,透过暮色俯视武冈古城。
赵大姑深有感触地说:“谁也没想到,在这小小的武冈城里,竟然隐藏着中国规模最大的军事学校!”
张缵说:“你可别瞧不起这座小城!”
“怎么的,这座小城,还有什么特别来历?”赵大姑有些疑惑。
张缵的话匣子一下子被打开:“你不知道,在座位于湖南西南部的武冈县城,历史上曾经是明初岷王朱楩的都城。这个朱楩,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与周妃所生的第十八个儿子,被封为岷王,原封地在现在甘肃岷县,后来改派他去镇守云南,不久又被明仁宗从云南北迁到武冈。公元1450年,朱楩去世,谥为庄,史称岷庄王。”
赵大姑略显惊讶:“这么说来,武冈县城,在古代还真是一座王城!”
“可不是吗?”张缵点头说,“到明天你仔细观察一下,你会发现,这座小城三面都是山,过去,这里城坚池深,被崇山峻岭环抱,易守难攻,一直是湘西南的军事重镇。”
赵大姑说:“中央军校迁到这里,也可能有这方面的考量。”
“对呀!”张缵说,“去年秋天,南京、南昌相继陷落,日本鬼子兵分两路进逼武汉。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就由武汉南湖向湖南邵阳转移。校址几经周折,才定在武冈。可以肯定的是,在目前,这里是中国最安全的地方,不管日本鬼子如何疯狂,料他们一下子还打不到这里来,而且,这里离重庆近,离中国最后的大后方云南贵州也近,中国军队要培养指挥官,这里不是最好的地方吗?”
赵大姑不禁兴奋起来:“张缵哥,现在离就寝还早,我们到街上去转转吧,我要看看,夜幕下的王城武冈,到底是什么样儿!”
“你还不累吗?”张缵问。
“因为兴奋,想睡,睡不着。”
“好吧,我们先去感受一下武冈的夜景,”张缵说,“一旦入学,就会很忙,怕是没有那份闲心了。”
两人相跟着走上大街。
入夜不久,武冈大街上热闹得很,街道两边的店铺,家家张灯结彩,店家使出浑身解数来招徕顾客。张缵和赵大姑不去过问商品价格,只想看看小城的风貌。忽然,他们在一个十字路口被一阵吆喝声吸引住,便从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挤进去,原来是两个卖艺的,看上去像两兄妹,为兄的打着赤膊,下身穿一条深红色丝绸长裤,腰里扎一条玄色腰带,在场子边沿做着一些基本拳术动作。妹妹站在场子中央,身着浅绿色上衣,浅黄色长裤,正打着一套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拳。
张缵轻声对赵大姑说:“这是两个业内高手,听声音,可能来自四川,看看他们的一招一式,武艺绝非一般。”
赵大姑问:“何以见得?”
张缵说:“你看那兄长,生得虎背熊腰,腿脚那么便捷,动作虽然简单,却那样纯熟,没有十多年磨练,达不到如此地步。”
赵大姑说:“我只觉得,这位兄长的身板,像是在哪里见过的。”赵大姑伸出右手在额头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张缵说:“人家来自四川呢,莫非你到过四川?”
赵大姑说:“在宜昌读书期间,我经常跟小姐妹在江边码头上转悠,宜昌码头上,哪里不是推进涌出的四川棒棒哥?”赵大姑的目光突然落到张缵身上,“哎哟,这身材,哪里是码头上那些棒棒哥的,不就是你的翻版吗?”赵大姑看张缵的目光火辣辣的,看得张缵都不好意思起来。张缵提醒赵大姑:“快看看那幺妹,你看人家那身材,你看看人家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
顺着张缵的目光看去,场子中央那个幺妹,身材果然了得!赵大姑把目光从幺妹那儿收回来,发现张缵的目光直勾勾的,简直看得入了迷,便嘴巴一撇:“你就不怕把眼珠子突出来了吗,看你那馋相,还成天有个幺妹在眼前晃动呢!”
站在张缵身边的两个人,看上去像听差,大热的天,居然戴着顶软塌塌的礼帽,摇一把脏兮兮的折叠扇。听了赵大姑的话,再去看旁边的张缵,那个高个儿听差张大嘴巴悄声地笑起来。矮个儿听差见高个儿听差笑,便小声地问:“高哥,笑什么?”
高个儿听差用折叠扇朝张缵指了指:“喽,喽——”
矮个儿听差顺着高个儿听差的折叠扇看去,见张缵的一双眼睛还恋恋不舍地看着场子中央练武的女子,也小声吃吃地笑了。
张缵注意到身边两个听差的动作,有点责怪赵大姑,他不高兴地说:“你说的什么呀?我是从练武的角度看幺妹的,又不是从色相的角度看她,你,你吃的哪门子醋呀?”
张缵的话,把赵大姑的脸说得绯红,赵大姑虽然不悦,也不好再往下说,只是看看幺妹,再悄悄地看看张缵,看看幺妹,再悄悄地看看张缵,没想到,张缵根本不再注意她,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幺妹身上,甚至不知不觉的,手和脚都悄悄地跟着动起来。
矮个儿听差说:“大哥,告诉我们少爷去吧,这个小幺妹,一定对少爷的胃口。”
高个儿听差一听,连连点头称是:“好好好,我们赶快去报告,报告迟了,怕幺妹收摊走人了。”高个儿听差一边说,一边拉了矮个儿听差,从人缝里挤出去,一溜小跑地离开了。
人圈中间的幺妹旁若无人地打着拳,她动作娴熟,神态自然。张缵的眼珠子随着幺妹的套路动作移动。张缵心里说:这身材,既是习武之人长期磨练得来,又可做选美模特的绝佳样板。你看她的腿,虽细长,却又结实,十指纤纤,却在一招一式中灵活而有力;胸脯挺得不高,却凸凹有致,屁股不肥,却圆润微翘。这幺妹,面颊含春,未曾施粉而红润;两眼炯炯有神,似有电光不时闪出;鼻子秀气而挺直,恰似一只柔和的玉钩;朱唇微启,仿佛能听见娇滴滴的黄莺在啼鸣……唉,怪不得,我也会看得如此痴迷!
就在张缵愣神的当儿,幺妹子收了功,单腿独立,两手抱拳在胸,两眼只是顺着,像是微闭着,又像是看着自己握着的拳头。兄长问:“各位朋友,有没有想跟幺妹比试比试的。”
张缵回过神来,对赵大姑说:“听清楚没有?两个人一口四川话,原来真是我们的近邻。”
“哦。”赵大姑点头,“我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这时,只听兄长又说开了:“我们细哥幺妹,不为钱财,只为切磋武艺,有打得过幺妹的,细哥甘愿请他下馆子消夜。有谁愿意试试身手?有人吗?”
细哥说罢,抱拳于胸,环顾四周。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跃跃欲试,却不敢贸然动手。
细哥说:“没事,朋友们若有能耐、有本事,尽管使出来。若武艺稍差些,幺妹保证点到为止。”
人群中,有个年轻后生按捺不住了,只见他,把斜背在肩上的包袱往身边同行的人一丢,一个健步跳进圈里,双手抱拳,兀自先练了几个套路,一边练,一边接近幺妹。诸位看客揣摩:与其说年轻后生是为了切磋技艺,倒不如说他是为了近距离一睹幺妹子芳容。幺妹假装不洞悉年轻后生来意,只是活动四肢,做出迎击的准备。可是,幺妹只把姿势在那里亮着,并不发功,年轻后生起先也只在幺妹周围腾挪跳跃,看客以为年轻后生怯阵呢,便一个劲儿呐喊:“呃——呃——呃——呃——”
年轻后生知道大家呐喊的意思,他先在幺妹面前卖个破绽,然后突然朝幺妹肋下出手,没想到幺妹只是招架,并不主动进攻。场地边上,人群的呐喊越发起劲,还有人喝倒彩,也不知道这倒彩是喝给年轻后生的,还是喝给幺妹的。这时,年轻后生有点稳不住神了,手上脚上连连发力进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幺妹在躲闪中轻舒纤手,搭在年轻后生胳膊上,只轻轻一带,就把年轻后生拽倒在地上,年轻后生摔了个嘴啃泥。
见年轻后生摔倒在地,幺妹连忙弯下腰去,把后生拉起来。
年轻后生的脸立刻红了,他双手抱拳,朝幺妹一拱,叫声:“妹子,没见你出招呀,怎么突然把我摔倒在地呢?”
幺妹腼腆一笑:“惭愧惭愧,大哥见让,小妹在这里谢过大哥?”一边说,一边又是一揖。
张缵在宜昌文武学校练过拳的,当然是内行,看了幺妹跟年轻后生的比试,也没看出什么套路,只见幺妹一直在被动防守,一旦进攻,却突然发力,属于典型的后发制人。张缵在心里嘀咕:这不像是内家拳,有点像太极,有点像形意拳,又都不像,也不像是少林拳、武当拳,到底是哪一类呢?看来,我原先学的那点儿功夫,只算得皮毛啊。
场上的细哥注意到张缵了,他见张缵似乎在深思,便走到张缵跟前,问:“这位兄弟,你是不是在想,这是哪一路拳脚呢?”
张缵的脸立刻红了:“正是,像是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细哥像是提醒张缵,又像是无意中说出来的:“我们来自四川乐山,离峨眉山很近……”
“哦——”张缵比划了几个动作,“是不是峨嵋拳呀?”
细哥高兴地笑起来:“今天总算遇到知音了。”
这时候,围成一圈的人群渐渐散去。突然,从远处街巷里跑来一个黑脸大汉,黑脸大汉身后还跟着两个听差,张缵一眼就认出,是刚才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位,黑脸大汉应该是这两个听差的主子。这时,黑脸大汉一边往十字街口跑,一边大声喊:“两位拳师请慢走,俺想跟你们过几招,不知两位有没有兴趣?”
细哥对襟白布大褂都穿到身上了,见跑来一个黑脸壮汉,长得一副凶相,迟疑片刻,便推说:“天有点晚了,壮士要过招,明天再来吧。”
黑脸大汉有些不悦,他张开两只胳膊肘,左一拐,右一拐,几下就从人缝里拐出一条道,跑到场子中央来。黑脸大汉不怀好意地朝幺妹子看了看,嬉皮笑脸地说:“这么俊俏的美人,哪能等到明天呢?要是等到明天,今天晚上,我怎么睡得着瞌睡呢?”
细哥双手一揖:“壮士,你看,我们都收摊子了,看的人也都散了,既然是比试武艺,当然得有看客!”
黑脸大汉依旧嬉皮笑脸的:“嘿嘿,我要比的,根本不要人看,有人看,我就使不出十八般武艺了!”黑脸大汉一边说,一边朝场子中央的幺妹子大步走去。
细哥情知不妙,紧赶几步,拦到黑脸大汉面前:“壮汉,我们真的要回旅馆歇息了,壮汉要比,就约在明天晚上吧。”
黑脸大汉用胳膊肘把细哥一拐,不耐烦地说:“滚开些,又不是跟你比,老子要跟幺妹子比,我倒要看看,是幺妹子先躺到地下,还是我先躺到地下。”黑脸汉子淫亵一笑,“我倒希望,我先躺到地下,让幺妹子扑上来,那样或许更有味道些。”
张缵和赵大姑已经夹在人丛中走开了,听见黑脸大汉喊,两个人的脚步便渐渐慢下来,看见黑脸大汉拿胳膊肘拐人时,张缵看赵大姑一眼,小声说:“搅屎棍子来了。”说着,脚步不知不觉停下来。不少走开的人也停下脚步,朝黑脸大汉和细哥看去。
张缵说:“搅屎棍子来了总没好事,走,我们过去看看。”
赵大姑说:“你就不怕惹麻烦?”
张缵说:“我从来就没怕过麻烦,我最见不得这些耍横的!”
这时,黑脸大汉就要走到幺妹身边,细哥再一次拦到黑脸大汉面前。这会儿,黑脸大汉不再拿胳膊肘拐细哥,只把两只手掌往胸前一立,猛地发力,在细哥胸前只一推,把细哥推得向后退去四五步。
张缵对赵大姑说:“看得出,细哥不想惹事,可是,这事偏偏要沾上他,我们得帮帮细哥。”
张缵快步赶过去,往黑脸大汉和幺妹之间一站:“这位兄弟,人家不是说过明天比试吗?你看,今天确实不早了,还是明天再来吧,行啵?”
黑脸大汉极不耐烦地说:“关你屁事?给老子滚开些!”一边说,一边伸手把张缵一推,没想到没推动。既然没推动张缵,黑脸大汉便没法前进,顿时火冒三丈,“你找死呀你?”
张缵不做声,只把胳膊抱在胸前,拿眼睛瞪着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个跟班,怒吼道:“你们是两头猪呀,没见到本少爷被挡了道吗?”
一高一矮两个跟班顿时像注射了一针强心剂,马上把衣袖一捋,从左右两面向张缵包抄过去,高个儿跟班一伸手,拽住张缵的右胳膊,矮个儿跟班伸出手去拽张缵的左胳膊,没想到张缵的身子像一根铁柱,那两只胳膊也像是铁柱头上伸出来的铁环。两个跟班尴尬地朝主子看了看,又冲上去拽张缵的胳膊,还是没拽动,便退到一边,垂着手,脸色惴惴的,看看自己的主子,又顺眼看着自己的脚尖。
黑脸大汉气咻咻地骂道:“没用的东西,老子平时都白养你们了,这么点小事,还得麻烦本少爷亲自动手!”黑脸大汉眼露凶光,逼视着张缵,“你是从哪个树木孔里蹦出来的狗杂种,敢来搅本少爷的局?我劝你还是走开的好,你晓不晓得本少爷是谁?”
高个儿跟班突然找到了话题,他看了看张缵,再看看黑脸大汉:“这位是……武冈城里着名的散打高手,我们家老爷,是本城着名的商会会长!”
张缵说:“商会会长的少爷,应该辅助会长去经商呀,怎么混成了地痞流氓?”
矮个儿跟班说:“我们家少爷练就一身武功,就是保护我家商铺安全的呀,还要你来指教?”
张缵说:“商业要兴旺,就得街市太平,百姓和乐,像你们家少爷,总在欺男霸女,怎么能指望生意兴旺呢?”
黑脸大汉把眼睛一瞪:“少在这里给老子讲大道理,老子今天只想会会这位幺妹子,没闲功夫跟你扯淡,跟老子滚一边去!”
张缵仍旧站在黑脸大汉面前一动也不动。
黑脸大汉不再硬撑,想绕过张缵,尽快向幺妹靠近。可是,黑脸大汉往左边绕,张缵就往左边挪,黑脸大汉往右边绕,张缵就往右边挪。黑脸大汉绕得火起,早就没了耐心,便双手握拳收在腰间,蹲下马步,然后突然出拳,直擂张缵胸脯。岂料张缵练过武功的,两条腿就像打进地里的树桩,不管黑脸大汉如何擂,张缵都纹丝不动。黑脸大汉知道遇到狠人了,便退后一步,凝神定气,两手抱球于胸,再气沉丹田,然后把气凝聚于两手食指,突然发力,两手食指直指张缵肋下。
张缵见黑脸大汉发力攻他肋下,知道不能硬碰,在黑脸大汉两手戳来之时把身子一偏。黑脸大汉见二指没戳中对方,便以左脚为圆心,身子向左转动一下,转而收指变拳,朝张缵左肋砸去。张缵见黑脸大汉的拳头砸来,忙低下身子,抬起右腿,朝黑脸大汉的左腿扫去,一下砸弯了黑脸大汉的后腿窝,黑脸大汉立即两膝着地,张缵再转到黑脸大汉身后,对着黑脸大汉后背连连出掌,没几下,便把黑脸大汉推得扑倒在地。黑脸大汉的两个跟班还没怎么看明白,他们的主子就被打倒在地,惊愕之间,两个跟班扑过来,大声地喊:“少爷,少爷,少爷——”
张缵收了功,对细哥和幺妹一挥手:“你们赶快走吧!”
细哥两手抱拳:“多谢兄弟相助。”
张缵说:“我知道,你们并不需要我的帮助,只看幺妹那套拳,我就明白了。我只是看不惯这种霸道行径,才帮大哥教训教训他!”
倒在地下的黑脸大汉被两个跟班搀起来,一边往开走,一边回过头来恶狠狠地对张缵说:“小子你等着,你会后悔的!”
张缵也不让他:“有种的,明天晚上还到这里来,小爷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