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操练新兵,石牌大捷令人彻夜难眠

烟雨平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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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操练新兵,石牌大捷令人彻夜难眠

    清晨,悠扬的军号在山谷中回荡,大山的东边,晨曦把东边的天空渲染得发白、发红、发黄……不久,阳光照亮山脚的营房,营房拱形的大门上清晰地现出“国民革命军湖北省军士教导队”字样。

    张缵站在营房门前的操场上,一边小跑着热身,一边吹着口哨,催促教导队学员赶快到操场上集合训练。一会儿,操场上响起宏亮的口令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太阳渐渐升高,学员们的背心大都汗湿了,不少人抬起胳膊去擦汗,胳膊再甩开时,一串串汗珠在太阳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像撒落一串串珍珠。

    出操结束时,别班的学员都解散了,张缵把自己那个班的学员留在操场上:“兄弟们,想不想跟我练一会峨嵋拳?”

    学员们齐声回答:“想练,想练!”

    张缵为学员作简短的动员:“学会峨嵋拳,在战场上近身格斗时,你们就能抢占上风。”

    几十个学员立即排好队形,张缵在前面领,学员在后面学,其他班不少学员跑过来看热闹,看着看着,有的学员也跟着比划起来。

    几个套路练下来,张缵集合队伍,他训示道:“兄弟们,拳术,要天天坚持,只有把全套动作融会贯通了,在实战中才能运用自如。等你们把峨嵋拳练熟了,我再教你们练刀法,练枪法。”

    学员们齐声呼喊:“天天坚持,融会贯通,运用自如!”

    见张缵教学员如此认真,周少男走过来:“张教官,我要向你学习,除了正常的训练任务,我也要教他们一些防身杀敌的本领。”

    张缵说:“一上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呜呼,要想活命,不让他们学点真本领,将来,他们就只能当敌人的活靶子!”

    周少男叹息道:“可是,前方战事吃紧得很,我们训练的这批新兵,过几天就要开赴前线了。”

    张缵说:“他们连打枪都还不熟练呢,怎么上得了战场?”

    周少男说:“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武器不如小鬼子,只能拿人去拼,三个拼一个,四个拼一个,五个六个拼一个,反正,我们有四万万人!这才真的叫全民抗战!”

    张缵感叹道:“这让我想起东北抗日联军的《义勇军进行曲》——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张缵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中国军人前赴后继共赴国难的一个个镜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上海四行仓库之战,接着是台儿庄之战,战火、硝烟,大炮、机枪,坦克和装甲车,更多的是敌军和我军胶着在一起的白刃战……

    武冈小城,清渠街上的少儿武术学校里,张幺妹对走进来的张耀武说:“哥,叫你帮我探听张缵大哥消息的,你探听到没有?”

    张耀武把两手一摊:“武冈离恩施虽然不远,但是山路阻隔,邮路不通,我写了好几封信到恩施,全都石沉大海,没收到一封回信。”

    “你确信,张缵大哥在湖北恩施,对不对?”

    张耀武肯定地说:“对,军校学生分配表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还会有假?”

    “好,”张幺妹把牙一咬,“既然他在湖北恩施,我就去恩施找他,我不相信,他会在恩施钻了地缝不成!”

    “哎呀我的幺妹,这么远的山路,你一个小女子,怎么能只身前去?”

    张幺妹说:“我不能只身前去,那你陪我去?”

    张耀武说:“我要是能脱身,还要你说?”

    张幺妹说:“既然你不能陪我去,不等于白说?那我还是得一个人去。”

    张耀武跟幺妹子求情:“我的好妹妹,等我托在湖北那边的朋友回信了,你再去好不好?我还向学校申请过去湖北的公差,如果有机会,我就陪你去湖北找张缵,好吗?”

    “这是你说的?”幺妹子把脸转向赵大姑,“大姑姐,你为我作证,我哥说,向学校申请过到湖北的公差,他说,到时候陪我去湖北找张缵大哥。”

    赵大姑连连点头:“我给你作证,耀武大哥说过这样的话,我们就等着好消息吧。”

    这一等,就等到民国32年5月,这些日子,全国各大报纸上都在刊登宜昌保卫战的消息,武冈小城也跟着紧张起来。赵大姑看了报纸,一连几个晚上睡不着觉。赵大姑对张幺妹说:“幺妹子,要是日本鬼子攻破石牌要塞,那我们的陪都重庆怎么办呀?”

    张幺妹说:“你别担心,石牌是中国大后方的门户,中国军队一定会死死守住这座大门。日军鬼子又不是才对石牌要塞有觊觎之心的。早在民国30年3月上旬,他们就以重兵从宜昌对岸进攻过石牌正面的平善坝,并以另一路进攻石牌侧翼的曹家畈。两路日军都遭到我守军的沉重打击惨败而归,相信他们这一次也不会得手。”

    赵大姑把目光从报纸上移开:“幺妹,这一次,我感觉形势特别严峻。日军虽然不敢贸然从正面进攻石牌要塞,他们动用了大兵团,迂回到石牌背后,连五峰、长阳,他们都派出重兵,说不定,连恩施城也在他们的攻击目标之中,我怕这次石牌有点儿悬了。”

    张缵人在恩施,心却早就飞回到宜昌附近那座美丽的小山村。由恩施被轰炸,他立刻想到宜昌被轰炸的惨状;日本鬼子进攻石牌,使他不由自主地想到福宁区、玖华乡的老百姓。他决定先写封信给家里,问问那边的情况,特别想问问张翮堂兄的现状。

    张缵不知道,家乡的邮路还通不通,他写给玖华的家书,到底有没有可能送到家人手中。

    有一天,张缵刚刚结束给学员的授课,总队长官办公室的一位副官跑过来,递给张缵一封从宜昌寄过来的信,张缵从信封封面的字迹看出,这是父亲的手笔,信封是牛皮纸做成的,一只角已经磨破了,可以想见,这封家书经历了怎么的磨难,才到得他手里!

    张缵急不可待地拆开信封,父亲那遒劲的字迹像一块燃烧着的火炭,一字一字,都炙烤着他滴血的心!

    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被日寇攻陷的宜昌人民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父亲向他讲述,日军攻陷宜昌后,将城中仓库、商店和居民的财物抢劫一空,带不走的生活用品便一概砸碎。洗劫完财物,他们就在城里烧房子,大火烧了五天五夜,他们家在宜昌的店铺被烧塌一半。日军凶狠残暴,占领宜昌后滥杀无辜,仅在最初占领的5天里,就杀死数百居民。民国30年10月8日,日军血洗葛洲坝,一天之内杀死百姓上100人;至于奸淫妇女,就更是家常便饭。日军占领宜昌期间,不知有多少妇女同胞惨遭奸污,有的甚至被轮奸致死,就连十一二岁的女童和七十多岁的老太婆也未能幸免……

    “狗日的鬼子!”张缵实在忍无可忍,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军官也忍不住骂出一句粗话。

    父亲告诉给张缵的另一条信息,让张缵更难受:他的堂兄,四年前跟他一起在家乡办社训队、并介绍他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引路人张翮,曾带领社训队一部分骨干去参加襄阳的游击队,后因肺病复发回乡疗养,又因日本鬼子的封锁,得不到及时治疗而与世长辞,这消息给了张缵沉重的打击。在张缵心里,张翮是个大英雄,如果将来回玖华拉队伍,张翮显然是他队伍的掌舵人。

    此刻,张缵把父亲的信捧在胸口,仰望苍天大吼一声:“老天哪,你为什么不保佑好人——”

    还没等张缵吼出第二声,就像是呼应张缵的吼叫,又像是对张缵吼叫的嘲讽,山城恩施上空突然响起尖利而急促的防空警报:“呜——呜——呜——呜——”

    日军飞机又来轰炸恩施了,驻恩施城区的国民党空军力量有限,除了拉防空警报,让老百姓钻防空洞,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外,防空部队主要用地面高射炮和高射机枪射击,也出动有限的飞机升空拦击。

    这一天,恩施的历史上是辉煌的,它肯定被记载在史册里。民国32年6月6日,日本军机七架来犯,前几次,他们既尝到甜头,也险些被中国防空炮火击中。这一天,他们飞临恩施上空,仓促投弹后便向东飞去。

    一听到空袭警报,驻守在恩施的中国空军七架飞机即刻升空,见敌机向东方飞去,我军立刻加速向东方追击,在东乡新塘上空拦截住敌机,双方展开激烈的空战,15分钟,一架日军的轰炸机被我方飞机击落,坠落在建始县花坪境内,飞行员在飞机坠落时被炸死,我方飞机居然毫发无损!这是我军在抗日战争中对敌空战少有的一次胜利,这次空战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我国军民的抗战信心。

    中国军民抗战胜利的消息接踵而至,在这次空战前一星期,中国军民取得了宜昌石牌保卫战的伟大胜利。

    听到石牌保卫战胜利的消息,张缵激动得好几夜睡不着觉。

    这天深夜,见张缵还睡不着,周少男问:“中国空军打下了一架鬼子飞机,你就激动成这样?要是他们把七架膏药旗都打下来了的话,你岂不要得失眠症了?”

    张缵说:“我不是为打下的那架日本飞机激动,我为宜昌石牌保卫战的胜利而兴奋。”

    周少男说:“我也为石牌保卫战高兴!”

    张缵说:“我们的兴奋点在同一个地方。”

    周少男说:“叫哪一个中国军人不为之振奋呢?你想想,这场决战,日军投入十万兵力,我们也只投入十五万人,日军伤亡二万五六千人,我们却只伤亡了一万多人,这在过去是绝无仅有的!”

    “对呀,”张缵说,“过去中国军队对日本军队,要想取得决定性胜利,至少得投入四倍于他们的兵力,有时候高达六倍,而这次,我们仅比他们多出一半人,要知道,我们投入战场的,大多是未经训练的新兵,顶多像我们培训过的,三个月都很少,有的直接从庄稼地里拉上来,就被编到作战序列。”

    “可是,”周少男激动地说,“日军除了伤亡二万六千官兵,还损失了四十五架飞机,七十五辆汽车,一百二十二艘各种舰船……”

    “你没见委员长是怎么评价石牌保卫战的?”张缵伸出三个手指头,“委员长的评价是三个第一:‘军事第一,第六战区第一,石牌第一’。大战前,委员长对第六战区下达了‘死守石牌,确保石牌’的命令,石牌保卫战挫败了日军杀入长江三峡,进逼陪都重庆,瓦解中国军民抗日斗志的美梦,遏制住日军肆意践踏抗日大后方的铁蹄。”

    周少男进入漫天的遐想中:“这些日子,我脑海里呈现的,全是石牌附近血腥的厮杀,我耳边回响的,都是石牌轰隆隆的炮声。”

    张缵说:“我跟你不一样,我眼前浮现的,是那座美丽的石牌古镇。当年在宜昌读书时,我们班有个同学的家就在那里。那年暑假,几个同学相约去那个同学家玩,我们搭乘长江的小火轮溯江而上,在美丽的西陵峡谷弃舟登岸,还攀上了那座巍峨的石牌,没想到,几年之后,中国军人在这里与日本侵略军展开了一场血战。”

    周少男嘿嘿一笑:“你这一说,我的脑海里也浮现出防守严密的石牌要塞。我看过资料,为拱卫陪都,中国海军早在1938年冬天就在石牌设置了第一炮台,附近安装了十门大口径大炮,与之配套的还有川江漂雷队、烟幕队等。驻守石牌的海军官兵虽然只有一百多人,但由于石牌与宜昌几乎处在一条线上,要塞炮台的炮火可以封锁南津关以上的长江江面,极具威慑力,不管敌人以什么方式进犯三峡,在这十门大炮的守护中,敌人只有葬身江底的下场!”

    “周少男,睡不着了,咱们干脆起床吧,找个地方去喝几盅,怎么样?”

    周少男说:“正合我意,我们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庆祝宜昌石牌保卫战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