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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惊诧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原本应该装满干果的包里多出来的女孩。怪不得这包干果这么沉,原来钻进去这么个家伙!她是什么时候拱进去的?装车的时候还是卸车的时候?他后退了一步,命令道:“出来。”
女孩被他的话声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爬了出来,随着她的动作,哗啦啦地带出来一堆剥剩的干果壳。何止讶异地扬了扬眉。感情这家伙不但躲在背包里让他背着上山,还吃掉了他们过年的干果啊!
女孩手足无措地站在他的面前,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抬头。身上穿着一件粉色棉外套,腰部装饰着一个大大的紫色蝴蝶结,黑色靴裤,脚穿棕红色小皮鞋。衣服的质地看上去不很差,只是象她脸上一样脏兮兮的。
他打量她一番,迟疑地开口:“你……”
女孩突然扬手,把手里的一个东西劈面向他丢来,扭头就往门外跑!何止轻松把东西接住,居然是一枚核桃。说了一句“哪里走”,身形微动,一探手,已揪住了欲逃跑的女孩的小辫子。
疼得她“呜呜”直叫。眼角飚出两朵小泪花。
何止见她要哭,有些慌了。他只是逗逗她而已,可不想看到眼泪与鼻涕横飞的场面。慌忙把揪着辫子的手换到她细细的手臂上,瞥见手里的核桃,灵光一现。这家伙大概是想吃核桃,又咬不开,让他来帮她,以表示友好吧。
他把核桃在她泪汪汪的眼睛前晃了晃:“小妞,想吃核桃吗?”
手指微微用力,“啪嚓”一声,就捏碎了,然后递回到她的手中。
小桃低眼看看这一堆破碎的壳肉,惊悚了。这颗核桃,她躲在包里的时候捏过、挤过、咬过,愣是纹丝不动,而这个少年仅用了两根手指,毫不费力地就捏碎了!他看起来白白净净,可是力气好大!他当着她面露这一手大力金刚指,是否是在表示,他可以用同样的手法对付她?
不由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暗暗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脑壳是否能比核桃壳坚硬一些,然后,战战兢兢抬头,用惊悚的目光仰望着高出她一大截的何止。
何止迷惑了……这家伙不吃核桃,看他干嘛?
他哪里知道,小桃将他友好的表示,当成了强势的威胁。现在她的小脑瓜里只拚命转着这样的念头:怎样逃脱偷吃干果的惩罚,怎样才能让这位大侠不要像捏核桃一样捏碎她的骨头!
何止等了一会,见她呆呆的没反应,手微微一抬……
小桃心中一抖:他要动手了!急中生智,膝盖一弯,扑嗵一声,利落地跪在他的脚下,死死揪住了他的裤腿儿,大声求道:“大侠,收小的为徒吧!”
何止的手僵在半空,额上飚出冷汗一滴,惊讶地低头看着她。
只见女孩眼角飚出泪花两朵,然后在他的裤子上蹭了蹭,小脸顿时干净了许多,何止的裤腿上倒多了一团不明污渍。
他急忙甩了甩腿,想抖落这团脏兮兮的大累赘,她却揪的死紧,好险没把他的裤子揪下来。他提溜着裤腰,不胜其烦地说道:“你放开我啦。”
“你先答应我。”
“好啦好啦,我答应你!”甩掉再说。
很好,有了师徒关系,大概会饶她一命。想了一想,仍是没有松手,再补充了一句:“不用我赔你那些果子吧?”
“不用不用!”
“……还有吃的吗?”
何止按上额角:“……有。”
“好丫!~”小桃一跃而起,“我想先喝点水,吃了你包里的好多开心果,咸的,好渴……”
何止揉着隐隐作疼的耳根,领着这只聒噪的大麻烦,走向父母的房间,一进门,就扯着小桃的胳膊往前一推:“妈!快来收了这个妖孽!”
小桃看到有两个大人,又胆怯起来,顺着何止的力道转了个圈,又绕回到他的背后藏了起来。
胡熏衣和何墨痕惊讶地探头看这怯生生的女孩。半晌,胡熏衣戳戳何墨痕:“老公,怎么办。儿子带女人回家了,可是我什么准备都没有。”
何墨痕一口茶喷出去。何止捏拳捶墙:“妈,您能不能严肃点……”
小桃则响亮地问道:“师父,他们是祖师爷和祖师娘吗?”
淡定如胡熏衣,听到这话,也不淡定了。这个称呼,比直接称他们为“公婆”要来的劲爆。不可思议地看向儿子:他小子收徒之早,自三分教创教以来也算是史无前例。。
……
胡熏衣帮小桃洗了个澡,用毛巾裹着她的头发细细擦干了,捧着她的小脸儿看看,不由愣住。之前这女娃娃脸上脏脏的,只觉得长的很精神,此时洗净了,才看出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皮肤细嫩,五官精致,睫毛长长密密,末梢处微微上卷,将一对眸子笼得云山雾绕,蓄着没心没肺的天真,可是偶然发呆的时候,又觉得她的眼睛里藏了许多话,欲语还休。
胡熏衣看得心微微疼起来。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孩,为何会与家人失散,流落在外?流浪的途中又遇到多少危险,吃了多少苦?
据她自己说,是与姨妈带她出去玩时,与姨妈走散,再问起家住哪里、姨妈叫什么名字、父母的名字,都一概说不知道。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说自己叫小桃。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刻意隐瞒。只能先收留她,再想办法替她联系家人。
用浴巾裹了昏昏欲睡的小桃,抱到客房的小床上。睡梦中的女孩蜷着手脚,防御的、戒备的睡姿,像一只时时刻刻要保护自己的小兽。
胡熏衣心中忽然溢起化不开的柔情,仿佛觉得自己一直就想要这样一个漂亮又精灵的女儿。手轻抚上女孩柔软的黑发,决定要一直保护她。
女孩被起名叫作何桃,就这样被三分教收养,成为了何止的徒弟。何止年龄虽小,却是个严厉的师父,在传授方面绝不含糊,一个练功不认真或是不听话,就拿一根小木板抽她的屁股。何桃初到三分教时,对陌生的环境充满戒备,信任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胡熏衣,一个是师父。被抛弃的恐惧深埋根深蒂固,整天不是粘着这个,就是粘着那个。
有时候何止把她留在练功场练功,自己稍离开一会儿,她也会慌里慌张地找来,甩不脱赶不走。何止烦不胜烦。
某次带她下山去处理一些事情,她腿脚慢,他就让她先走,自己随后赶上来。她答应的时候很爽快,却在沿着石阶向山下步行了半个小时后,回头看看身后空空的长阶,渐被惶恐抓住。
“师父不要我了”的奇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出来,越来越沉重,直到压得她一步也走不动。就此返折回去,又怕被师父骂。这样奇怪的恐惧感,让她进退不能,就站在阶上哭起来,一对泪眼擦了湿,湿了擦,雾蒙蒙地巴望着石阶的尽头。
何止脚下施着轻功追来的时候,正要骂她为什么走这了么久才走到这里,却看到她泪湿的脸蛋儿,冲到嘴边的指责压了回去,蹩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因为看到师父并没有抛弃她而松一口气的小桃,忙忙地擦干脸颊,嘴巴咧开一个释然的傻笑,答道:“没事,就是怕师父不来。”
这样犯傻的理由,让何止很没好气。竖着眉毛斥道:“我怎么会不来,你是找理由偷懒吧。”
“真的不是。”她小声争辩了一句,因为心头的担忧放松了,神情也放松了,跟着何止蹦蹦跶跶下山。走了一阵,何止忽然停下脚步,叫住她,从颈子上摘下一个银坠子来,戴在她的脖子上。
“这个是月影坠,师父从小就戴的。先借给你戴着,它在,就当成是师父在,看不到师父的时候也不用慌。”
“好。”她喜孜孜地把坠子按在胸前的皮肤上,微微的暖,带着师父的体温。
何止的眼中泛起一点温度,瞬间又敛得不见,变回严厉的师父,绷着脸道:“收好了,不要让别人看到。现在继续赶路。加快速度!足尖踮地!提气!再快!……”
自从有了他赠予的坠子,这丫头脸上的神情也日益明快起来,对别人的依赖心越来越淡。随着年龄增长胆子越来越大,练功的闲暇时还会抄一把柴刀,到山中去探险,何止也不阻拦,学武的孩子,在形势险峻的山中闯荡一下没有坏处,反正山中没有大型猛兽。
她十一岁那年,有一次她回来的实在是太晚了,天快黑了,又下起了雨,还没见人影。何止有些急了,亲自到山中去找,进到野林中没多久,就听到隐隐传来何桃的呼喊声,然后是一声枪响。何止心中一紧,施起轻功,循着声音急忙赶去,看到何桃持一把柴刀与一个持猎枪的男子对峙。
何桃的神情凶狠,男子手里握着枪,脸色惊慌。何止看到何桃脸上有血,顿时疯了,一块石头飞过去,正中男子手腕,猎枪落在地上。然后飞身掠过去,一顿掌劈腿踹,打得男人趴在地上言语不能。
再回头去察看何桃的伤势,却见她怀中抱了一只小白狐,脸上的血是白狐的血,她自己并没有受伤。那个持枪的猎人是偷猎者,打伤白狐,过去捡拾猎物时,遇到了这个持刀的女孩,为了抢那白狐,差点把他砍死。
两人拖着半残的偷猎者、抱着受伤的白狐回到教里,把偷猎者交给掌门,送去山下派出所,然后帮白狐处理了屁股上的伤口。
看着小白狐蜷成一团在纸箱里睡着,何止把何桃叫到外面,找来专用木条,一下下拍打着自己的手心,对何桃冷冷说:“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