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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桥桥正要上前去接过盒子,哪知道熊震却还有话说,“这盒子是给冯姑娘的东西,礼物我已经送进去了。”
“啊?”冯桥桥一呆,伸手接过盒子,道:“送了什么礼物进去……”没想到这个冰块脸还挺懂人情世故的。
“两瓶飞凤酒。”
“哦。”冯桥桥点头,也听说过飞凤酒的事儿,不过龙战本事不小,弄两瓶酒也不在话下,她哪里知道,那两瓶酒,竟是秦云明为了讨好红绡送去的两瓶,她心中欢喜,打开盒子一看,只见盒中放着一只筝,她虽然只是最近才接触到这些古乐器,但是也看的出来,这筝做工奇特,雕琢精细,是难得一见的圣品。
“啧啧!”许秋白怪叫两声,摇头道:“骨雕飞天筝,连这压箱底的都弄出来了。”
骨雕飞天筝?
冯桥桥挑眉,指尖拨拉这弦,想着这名字倒是不错的。
“我算是看明白了,不在你这儿打岔了,我走了。真是……”许秋白叹气,无法理解为什么一直铁面冷心的师兄,只不过是见过那丫头几次,就成了这样……
冯桥桥看了他离去的背影一眼,不以为意,转身对熊震道:“他还说什么了?”
“没有。”
“嗯。”冯桥桥点头,见家中已经收拾的差不多,那厢,熊震身后还带着红绡,想了想,道:“上山去吧。”虽然都是乡野之人,但难保有人会认出红绡的身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再说了,去山上照看花草和喂猪,也是每日必做的事情呢。
“是,冯姑娘。”熊震恭敬回答,战不屈臭着一张脸站在远处,瞪了半晌,最终没跟上去。
这时,冯巧巧见他站在门口,诧异道:“战大哥,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呢?”自从战不屈帮她家开始干活,她便将战不屈当成了朋友。
你姐姐不欢迎我进去!
战不屈心中呐喊,但却说不出来,只得赔笑道:“哪里,我刚到。”
“嗯,战大哥这次可以帮了不少忙,娘见战大哥的衣服有些旧,前些日子帮战大哥做了件新的,你先进来坐回,我去帮你拿。”
“啊?”战不屈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好好!”他跑江湖这么多年,还没人给他做过衣服呢,那个男人婆大姐,就知道压榨他,指派他左右上下东南西北的跑,哎……命苦的人!
*
秦府
暗香疏影。
几名丫鬟一边采摘院内百花花瓣,一边谈论今日听说的事情。
“茶山那个采茶的冯家,盖了新屋子,虽然人没到,但听说连县太爷都送了礼物去呢……”
“你这傻瓜,没听说县太爷第一次到任,就对那姐妹两有了心思吗?还为了那姐妹两把我家公子关进大牢了呢!”
“嘘……”丫鬟连忙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别乱说话,让人听到了可不得了。”
“那有什么?”前面的丫鬟气急:“哼,少爷念着人家姑娘,使绊子,才叫人打成那样,我又没说假话,再说了,有县太爷在这坐镇,你就没发现少爷虽然表面上气得要死,但是私底下还是不敢对那家里下手吗?”
“哎……说到县太爷,咱家七小姐好像是和县太爷一起从京城过来的,听说啊,咱家小姐对县太爷……嗯,情有独钟,可是县太爷又天生是个风流的,小姐如今都十八岁了,也就是老爷现在上了岁数又不管事儿,姨娘们一个个的全成了霜打的茄子,要不小姐早该嫁了……”
“谁说不是呢!”丫鬟泄气一叹,想着小姐好歹比少爷好伺候些,便也没了话,但是这头一转,却发现花园之中另外一个安静采花的丫鬟自始至终都是淡笑着,没说话,眼珠儿一转,挪到丫鬟身边。
“娟娟,你怎么不说说你堂姐家的事儿?”
叫娟娟的小丫鬟闻言抬头,轻轻一笑,她身段有些丰腴,脸上婴儿肥,皮肤白皙,长的倒算是很有福相,穿着鹅黄衫子,笑道:“那有什么好说的,左右都是人家的事儿,不关我的事儿。”
丫鬟皱眉:“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你爹和她爹是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再说了,你们家又没签卖身契,迟早不是得回去的?他们家发迹了,不也就是你们家发迹了吗?”
冯娟娟低头沉思半刻,道:“这些事情爹娘会处理的。”她不愿多说,那丫鬟也明白冯娟娟的脾性,从她来花房帮忙开始,这冯娟娟就是个沉默的,该说的时候不会少说,不该说的时候不会多说,花房的嬷嬷丫鬟都十分喜欢她,倒是个心思玲珑的丫头。
丫鬟们讨了个没趣,还要再说,却见紫衣秦云雅带着丫鬟蝶柔步履悠闲的走进园内,都闭口不语,各自干活。
秦云雅瞥了低头干活的冯娟娟半刻,唇角一动,领着蝶柔扬长而去。
“小姐,他们说那些话,简直大逆不道,你为什么要装作没听到,不教训他们一顿!”蝶柔气坏了,这些下人,竟敢说小姐嫁不出去!
“没事。”秦云雅平静道,引着丫鬟进入院中亭台,早有嬷嬷伺候在侧,秦云雅挥手,屏退下人,才淡淡道:“这些话,我又不是第一次听,也没什么要紧的。”
蝶柔皱眉,“小姐,不是有消息来说那个人走了吗?他走了,为什么我们还不对付那两个臭丫头!”
“他走了,他的人还没走,我早就说过,想要跟他斗,那是自寻死路,除非我们有一击必胜的把握,不过,现在似乎不用等了。”
“小姐想到法子了吗?”
“有一种矛盾,就算是皇上亲临,也解决不了。”她自信的笑笑,若不是今儿个听到这些丫头的话,只怕也想不出这个主意来。
蝶柔来了兴致,连忙道:“小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名知道我脑子笨,还一直这么吊着我。”
秦云雅唇角一动,涂了蔻丹的长指轻轻扣上桌面的杯盘碗盏,唇瓣轻启——
“清官难断家务事。”
*
晚风起。
红绡收起古琴,道:“冯姑娘真是聪明,才几日时间,就已经学成这个水准了,我刚学琴的时候,花了一月时间,才拿捏准确呢!”
冯桥桥但笑不语,那是你没有经历上下五千年的淬炼,自然学起来就笨拙了。
竹院内,冯桥桥站起身来,穿着那个以前做给龙战的特大号围裙,拿起剪刀修剪那为数不少的花草,一边晒药草,一边将小白取下来喂养。
“冯姑娘,我可不可以……试试你这架筝?”红绡迟疑的声音传来,冯桥桥正从屋中走出,嫌恶的提着那只荷兰猪,道:“你想试就试吧,应该也没什么特别的。”
怎会没什么特别?
红绡眉目之间流转惊喜讶异,这乐器早年得来,一直放在隐秘之中珍藏,没想到主子竟然会把它送给这位姑娘,只不过是学过几日的初学者,这样,岂不是……浪费了这架筝吗?
骨雕飞天筝,是每一个学筝的女子梦寐以求的东西,她指尖有些颤抖,刚要碰触到筝弦,却听到一道喝声。
“住手!”
红绡手一收回,蓦的转头望向门口,只见熊震背着一只药篓子,面色冷冽,双目圆瞪,大步进了院内。
“红绡!你逾越了。”
红绡背脊一僵,有些僵硬的开口,“是冯姑娘允许我去试弹的……”
话才出口,熊震立刻截断:“冯姑娘让你动,你就可以动吗?别忘了主子的规矩,如果不是冯姑娘允许,你根本进不了这竹院,即便这把筝是冯姑娘允许你去碰,你也没资格!”
他冷冷的说完,便看也不看一眼红绡,直接将药篓子提到了冯桥桥跟前,红绡面色微变,对着冯桥桥行了一礼,轻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冯桥桥第一次见熊震这般疾言厉色,有些诧异,回过神来,道:“是我要她试试的,不过是一把筝而已,没那么严重吧?”
熊震面色稍微缓和,“冯姑娘不知道,主子不喜欢别人太过亲近,用的东西也不让别人轻易碰触,所以这些年来他自己学了不少东西,起居饮食都是自己打理的,他送给冯姑娘的东西,自然也不会让外人轻易碰触。”
“哦。听着好像是有心理洁癖,怎么感觉我成了他的所有物一样呢?”这样的认知让她微微皱眉,她想,不管是谁都不想被当成一样东西!
熊震愣了一下,赶紧解释道:“我老大不是这个意思……”想要说,却感觉有些词不达意,想了半刻,才道:“主子对冯姑娘是特别的,不是对待所有物,这点我可以肯定。”他跟了龙战二十年,如果连这点都确定不了,这二十年算是白活了。
“嗯。”冯桥桥应了,蹲下身子切草喂食那只猪,“你这家伙,龙战走了你吃的也少了,对我有意见?”
荷兰猪很不屑的转过头去,往它的居室爬行。
冯桥桥皱眉:“做给谁看,不吃拉到,以为我愿意招呼你。”
小花继续充耳不闻,甚至爬行的速度快了起来,对冯桥桥准备了半天的食物不屑一顾。
“停!”见他真跑,冯桥桥站起身来,几步跑到荷兰猪的面前,将食盘咚的一声放下,“我准备了这么久,你不吃也得吃,告诉你,浪费食物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荷兰猪哪里听得懂她说什么?肥胖的身子摇摆,从她脚边嗖一声窜了过去,尾巴还扫到她捏着食盘的手,害她斗落一身鸡皮疙瘩。
“啧,什么人养的东西就像什么人,一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她不再坚持喂食,看着小花消失的门口摇了摇头。
熊震轻咳一声,道:“主子平时都是用那个猪草喂的,要不换……”话还没说完,冯桥桥转头来看他,很淡的挑眉:“你是在说琉璃草吗?”
“呃……是的。”熊震咽了口口水,连忙补充:“但是我没拿那个喂,绝对没有!”怕她不相信,举起一手,对天发誓:“真的没有!”眼前这位姑娘打不得骂不得,嘲笑不得,免得和战不屈一样的下场,那不如死了算了。
“哦,这样啊……”
“大姐!”话才说了一半,门口传来呼喊声,冯桥桥转头一看,见妹妹冯巧巧站在院门口,上气不接下气,似乎跑的很急。
“怎么了?”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门口来开门,将妹妹引进来。
“大姐,出事儿了,现在家里快闹翻天了!”
冯桥桥眉心一拢,扯下围裙,将骨雕飞天筝抱回屋里放好,道:“走,边走边说。”
“嗯。”
一路上,姐妹二人走的很快,也将家中发生的事儿捋顺了,冯桥桥嘴角冷笑,就知道那秦云雅不是个省油的灯,从第一次出现她就不喜欢她,没想到这会儿真是闹到她们头上了。
“二婶二叔都过来了,三婶三叔,甚至还有其他十几户人都到了我们家,夏茶收成季节说是不用他们那些户主了,将茶田全拨给了我们家,现在大家都说我们仗着认识县太爷,想要一户独富,断了他们的生路!”
“好,我知道了,回去看看在说。”
茶山下的这一庄子大半人都是姓冯的,除了本家的二叔三叔以外,其他户虽说和冯海家不亲近,但多多少少几辈以内都是血缘关系的,即便平日里不亲,如今,也都渐渐想要和冯海家拉上关系,可是现在,早上才贺了冯海乔迁之喜,黄昏居然被告知断了生路,谁能受得了?还不得把怨气全部撒在他们家身上?
冯桥桥心中有了底,姐妹二人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家中,此时,早上还一脸笑意的亲戚们,全是满面愤怒的看着他们。
冯海伤势已好,站在亲戚中间,面色凝重中带着些焦急,这两月以来一切事宜都是冯桥桥处理,甚至于他私心里也对冯桥桥稍微有了依赖心理,白氏更是面色微白,不知所措。
冯桥桥眉心一动,先上前,走到父母面前,道:“爹,娘,别担心,我来处理。”
“嗯。”冯海点头,拍了拍冯桥桥的肩膀,白氏连忙拉住她的手,虽然没说话,那双眼眸之中的意思,冯桥桥也明白了个透彻,不过,父母全身心的信任,让她心中也暖了不少。
冯桥桥转过头,对着在场围观的众人微微一笑,道:“不知道各位叔叔伯伯,为了什么事儿,这么晚了还来我家做客?”
众人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见她还笑得怡然自得,说话口气也差了起来,“你有本事赚钱盖屋,为什么还要跟秦家牵扯,来抢原来租给我们的茶田?你这不是断我们生路吗?”
“就是,我还想着你这么多年不出现长进了,哪里知道脾气越发上来,倒是成了个白眼狼!”
冯桥桥还没说话,冯英英豁的转头瞪过去:“大伯,你说话就说话,她是白眼狼,那我们都是乡里乡亲的都成了白眼狼了,你难道是这个意思吗?!”
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冯英英会这么说,大伯一噎,瞪了一眼闭了口。
这大伯是大房老大,平日里也算有些威信,轻重缓急还是知道的,就是为人太过注重面子,其实日子过的并不怎么样,没有冯英英家好,尤其是有个儿子,老大不小了,还没娶到媳妇。
三叔冯涛皱眉,一把扯过女儿,“没大没小的,像什么样子!”话虽是责备,但也并未过分苛责,可见心中也对这爱做表面功夫的大堂兄十分不以为然。
大伯轻咳一声,道:“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大家都在,也好久没开去宗庙议事了,今儿个就把这事儿都说清楚了。大丫头,你的本事是你的本事,去招惹秦少爷来克扣别的叔伯兄弟的生路,做过了头!虽然这些年来都少联系,好歹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这些长辈也没要求你奉养,你又何必断了大家的生路呢!?”
“对,就是,我们都没要求你来奉养,你倒是好,做出这种事情来。”
不时有人附和大声喊叫。
古人孝义为先,就是这些人常说的那句话,打断骨头连着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冯氏本也算源远流长,追溯到几百年前也是大户,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衰败之后移居到茶山彻底败落,如今,按照冯桥桥现在赚钱盖屋的本事,若说要负责冯氏一族的生机,只要她愿意,冯海便可坐上当家主子的位置,这种习气却是一直有延续下来,可惜这基本也是不可能的,因为百年以来,冯家人都没出过一个有出息的。
即便上辈子找了不少儿孙入伍当兵,到头来天下大定之后,全部卸甲归田,依然做了茶农。
这一辈本不指望有个出头的,没想到冯桥桥异世孤魂,歪打正着,引得众位长辈翘首以盼,冯桥桥自然猜到他们的想法,但她不是古人,不会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儿,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也不会闲的没事儿去扛一大家子的生机,一来太累,二来不值得。
那地保已经站在一边半晌,此时也看的出来,这位素衣梳辫子的姑娘,就是能说话的,连忙上前,拿出印信和一张纸,递出交给冯桥桥,冯桥桥围观一圈,淡道:“我先看看怎么回事儿,再说,可以吗?”
周围人相互对看,无言。
冯桥桥打开那张纸一看,先是眉梢微动,接着,笑意淡淡,眉眼儿都弯了起来,“这是真的?”她问地保。
地保没回答,倒是周围的长辈们见她喜笑颜开,全都变了脸色。
“桥桥。”白氏着急的上前拉住她,“别……”她到底是地道的古代妇女,以为冯桥桥同意了这事儿,怕难以向长辈们交代。
“娘,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转头对地保道:“这是秦少爷亲自写的文书吗?”
“那是自然。”地保皱眉,这个冯姑娘,脑子不对吧?这种文书难道还有假的不成?
“那好,我同意了。”
“冯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这就回去回了我家公子。”地保哈哈大笑,小姐用几瓶飞凤酒,就换了公子这样一个决定,这公子当真是愚不可及,怎么比得上小姐聪慧过人?
八十亩茶田,夏茶丰收之时,谁能做的完?就算她能做的完,按照契约上的租子,她绝对交不出来,她今儿个不收,以后都没茶可采,她要是收了,全冯氏的人都当她是眼中钉肉中刺,清官难断啊,这就是得罪了小姐的下场。
冯桥桥目送地保离去,轻哼一声,爹爹认为有地来的安心稳妥,那她就把地收过来!
一众亲戚哗然,没想到冯桥桥这是彻底要断了他们的生路,茶山没什么野兽山禽,不采茶,难道要他们都喝西北风吗?!
“你这丫头,怎么这样不知满足,你们一家弄下几十亩茶田,你就是日日夜夜的采,你采的完吗?你交的出租子吗你!”
大伯气坏了,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撅了过去,身后的年轻小伙子连忙扶住他,目光扫过冯桥桥,浓眉紧皱,充满怒气。
冯海怔了一下,见白氏要上前去,连忙拉住她:“别,你难道不信丫头吗?她自然是有她的想法!”白氏愣了一下,才醒悟过来,眼前的女儿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一无是处的姑娘了,不用她去处处维护担心的姑娘。
冯英英气坏了,就算她可以打柴打猎帮人家干活赚钱,娘可以绣花赚钱,但是别人家怎么办呢?尤其是她一直就跟这个冯桥桥不对盘的厉害,一步跨了过去,伸手就要揪住冯桥桥的衣领。
“你这个家伙!你是故意的!原战不屈还说你是个特别的,你现在哪里特别了,分明成了秦家的狗腿子,你……”
“住手!”
“住手!”
两声呼喊响起,站在冯桥桥身侧的冯巧巧,一把扯住她的手,道:“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想干嘛?别以为今天人多我就不敢收拾你!”
另一道声音,却是战不屈,他一把扣住冯英英的肩膀,“别乱来,她聪明着呢,这些事儿她能想不到吗?听她怎么说!”
战不屈虽然是个莽汉,一脸络腮胡子,到底走南闯北多年,见识非凡,说话口气也自有气势,倒是让周围愤怒的茶农们安静了下来。
是了,冯桥桥能盖屋赚钱,不是蠢货,这么多茶田,她又怎么采得了?
大伯缓过气来,指着冯桥桥道:“你……你到底是打什么主意?”
主意?
冯桥桥笑了笑,主意她可是多的很呢。
“众位叔叔伯伯,婶婶大嫂,每季茶丰收之后,你们每家,最多的能得多少?”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之后,冯英英一把推开冯巧巧,目光莫测,道:“我家一季是十两银子。”
一季,三个月才十两银子,而冯英英家还是过的好的。
冯桥桥点头,道:“现在离茶季还有一个半月时间,八十亩茶田,自然不是我一人能采的完的,所以,我要雇佣众位叔叔伯伯婶婶大嫂,帮我在茶田做工,一直到这一个茶季结束。”
有人问:“你的意思是,秦家把地租给你,你要把地租给我们?”
“不错。”
“要是我们不认真采茶,你交不出租子,倒霉的可是你。”有人疑惑,毕竟这个年代能做到不含丝毫芥蒂全力合作,是很难的。
“我知道。”冯桥桥淡定自若。“一季二十两银子,茶季结束一次性付清,如果有人不认真做工,那一文钱都拿不到!”
大伯道:“小丫头,话可不能随便说,二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这么多人,一家二十两也不是小数目,除去交租的钱,每家根本分不到这么多,你这样做,是自己找自己的不自在。”
“我会先把每户二十两存到钱庄,找县太爷来做个公断凭证,到时候茶季结束,自然会发到你们手中,至于我能不能交出租子,会不会赔钱,是我自己的事情。”
大伯眯起眼:“你是说真的?”
“不错。”冯桥桥笑的淡定,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有人已经受不住这二十两银子的诱惑,大声道好!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后,也立刻点头答应,不过片刻,在场众人多半都同意了。
那时常不回家的二叔二婶看到这状况,着实愣了一下,冯英英想了想,也道:“可以,但是现在就要请县太爷来,要不然,我不信!”
“对对对,现在就找太爷来给做个公证。”
“可以。”冯桥桥应了,转身道:“妹妹,你看着爹娘,我去找那家伙。”
冯巧巧皱眉一想,道:“算了,我去吧,你肯定还有别的要跟他们说,再说了,你身子娇弱,我跑的快,钱也在我这边放着呢,我专门存一份拿回来存契给大家看。”说完,上前两步,凑在她耳边,道:“我估计你也不清楚这到底有多少家。”
冯桥桥呆了一下,这话倒是说对了的,她的确人都还没认全,“那你去吧。”
“嗯,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冯巧巧走后,冯桥桥便引着众人进了大院,大家都回家搬了凳子过来,坐着等待县太爷到来。
冯桥桥乘着这个时间,回到收拾好的房间去,一连写了数十份契约,又喊了冯海,让他盖印立契,才坐下来,仔细书写。
新家冯桥桥自然不会和妹妹一个屋子,姐妹二人比邻而居,冯桥桥的屋子多了书桌和药柜,要是她自己早些时间便放进去的。
茶山的茶树,虽然长的茂盛,但却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培植,这样的地方,合该是用梯田模式,才能得到更多的收益,如今这里虽然也是梯田,但是结构太过粗糙,根本对收成没有助益,反而不利灌溉,这些,她最近这段日子上山下山早都看的清楚,没想到现在倒是用的着了。
将自己的想法和简图,用那日强迫龙战做成的自制炭笔画好了,冯桥桥想了想方才那些亲戚的面相,暗暗思考一会儿,屋外传来冯巧巧的喊声。
“大姐,你好了吗?阮大人到了。”
那声阮大人,叫的可是极不情愿的。
本来她以为自己对这家伙三番两次无礼冒犯,这个娘娘腔肯定瞅准机会找她的不自在,没想到,他只是听了一遍,竟然兴趣满面的的跟来了。
冯桥桥会说出找他做公证,当然猜的到那家伙爱凑热闹的性子,一定会来,倒是也不吃惊,拿了纸张转身出门去了。
阮风华依旧是一袭红衣曳地,也不管来的是什么地方,笑的温和,手中桐骨扇一摇一摇,见冯桥桥出来,眉梢细不可查的动了下。
冯桥桥面无表情,“阮大人好。”
“好,冯姑娘也好。”居然把心思动到他身上,的确的好。
“我不太好。”冯桥桥平静的道,让笑意俨然的西京愣了一下,又回过神来,“自古相思苦,冯姑娘不好也是应该的。”
冯桥桥斜了他一眼,道:“找你来不是听你说风凉话的,过来坐吧。”
“是。”阮风华拱手一礼,走到树下,周围立刻有人让出一大片空位,阮风华看了冯桥桥一眼,才坐下。那恭敬的模样,看的围观的众位冯家人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
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这位县太爷对冯家大姑娘不一般啊!
冯桥桥用膝盖想,也想得到那些人的抽气声代表什么,懒得搭理,走到众人面前,道:“我已写好文书,请各位过来按个手印,阮大人做公证,但是,在暗手印之前,我有件事情,要先说清楚。”
“好,你说。”
冯桥桥从纸张之中拿住那张梯田改建图,展开,“我的要求很简单,立契开始之后,各位必须按我的规矩办!”
大伯眯眼看着那张图上的形状,道:“如果影响了茶叶收成,谁负责?”
“我负责。”
众人对望两眼,不约而同的点头。
有县官作证,管她要闹成什么样?到时候有钱拿就是了。
要在不影响收成的情况下改建梯田,茶树不能砍了,唯一的途径就是做嫁接,冯桥桥将图给了那爱喝酒的三叔,又让冯海辅助,将方法说的清清楚楚,本来两人还有些迟疑,但听了她的解释之后,都不约而同的赞许起来,这法子,他们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茶山土壤肥沃,嫁接的茶树只需要缓和七天的样子,应该可以恢复生长,冯桥桥将一切细节交代清楚,众人才各自散去,倒是冯英英,看冯桥桥那副样子,本来想要吵嚷几句,也没了话,没人和钱过不去。
战不屈见着丫头的想法颇为好玩,倒是也跟着冯海两人去凑了热闹。
一切结束之后,西京悠哉哉的坐在院中树下,百无聊赖的摇着扇子,本以为这丫头是要他来做什么,没想到就是一直在这坐着半天不说话?
冯桥桥想着,也许现代的形象代言人也和这个差不多吧,坐在那里不说话,自然有人来办事儿,西京现在就成了她的形象代言人了,那秦云雅,耍了这么一手,只怕会给她来点意外惊喜也说不定?
茶田丰收大卖,交了规定的租子,还能赚不少钱呢!
“阮大人,我送您回去!”冯巧巧站在阮风华面前,一脸冷然。
“啊?”阮风华似乎十分诧异,惋惜的站起身来,道:“这么快就要回去了?我还想多看看冯姑娘家的院子呢,这院子格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冯巧巧皱眉,“时间不早了。”言下之意,差不多你就滚吧。
“怎么会呢,华灯初上,正是赏月的好时间。”西京不以为然,自说自话,冯桥桥这么一看他们的相处模式,嘴角一动,转身进屋去了。
“冯姑娘!”西京唤了一声,冯巧巧提前一步挡在西京面前:“我姐姐不会搭理你的,你还是赶紧走吧,要不,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西京似乎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两步,“我只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姑娘手下留情,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山间风清气爽,一时间不想离开罢了。”
冯巧巧眼角抽搐,深吸一口气,才要开口,却听一道清甜女音想起:“大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呢?我和许大哥都下了好几盘棋了呢,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不然,娘亲和姐姐要担心了呢。”
门口,红衣清雅,正是阮瑶华。
冯巧巧的神色微变,衣袖下的手也捏握成了拳头,然后松开,面无表情的道:“是,时辰不早了,阮大人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阮风华轻挑眉梢,玩味一笑,竟然也不多言,起身离去,只是走到门口处,又回头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让冯巧巧本来松下去的神色立刻又板起脸来,这个男人,太讨厌了!
*
江府
“她答应了?”江岁宁微微皱眉,“秦云明没有这么深的思量,只怕是别人出的主意吧。”
“是,据说秦云雅小姐送了十坛飞凤酒给秦少爷,然后就有地保去找冯姑娘了。”
“江叔,云雅这么多年在京城人脉众多,思维慎密,只怕不是冯姑娘能对付的了的,早些准备好,免得冯姑娘……”
“是!”江叔遵命退下。
江岁宁翻着桌上的账本,总觉得不放心,但那日之事过后,多少尴尬异常,却也不好意思主动去问。
他看着桌上那只盛放着凤翅瑶仙簪的锦盒,眸光渐渐温柔了起来。
晚间,梦香楼。
一黑衣人影乘夜跃入围墙,步伐笔直的往二楼雅间而去。
楼内龟奴连忙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一身轻纱的红绡转身进了雅间。
“主子。”她轻声道,手中还端着精致的小点饭菜。
熊震跟在哪黑衣男子身后,接过红绡手中的食物,转身将信笺递了上去,黑衣男子径自洗漱,接过了信笺,紧抿的唇角动了动,目光渐渐变的柔和诧异。
“小狐狸……”他低声喃语。
“主子,怎么办?”
“随她去吧,她那脑袋,你猜不到。”
熊震愣了一下,想着这倒是,冯姑娘每次都是出人意料,他也习惯了,主子都不担心冯姑娘玩大了,他担心什么?想着,放下餐盘,“老大,连夜赶路怎么不直接回去竹院,要到这里落脚?”
“她在竹院,我懒得理。”黑衣男子冷冷道。
“她?”貌似不是冯姑娘,熊震皱眉想了一会儿,支吾道:“难道是她?”
“嗯。”黑衣男子也不否认,看了那餐点一眼,眉心一皱,没有去动,反而转身往床边走去。
“老大,你是知道她来了,所以才转回来,还是……”还是想念冯姑娘所以才转回来,这话他没问出口,相信老大也是明白他的意思。
等了半刻,却没等到回答,熊震暗暗叹气,转身出门去了,不想打扰老大休息,想着老大定然是走到一半之后发现上了当,才立刻跑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自己竟是猜对了的,龙战一路快马不停,走出百里之外,忽然意识到,那日冯桥桥来青楼时候穿的那身白衣,分明就是“她”最喜欢的装扮,若不是当时冯桥桥那分潇洒豁达让他分心,他怎么可能不注意到那身衣服?那身衣服可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的,那个“她”,分明已经到了茶山,就算没到,只怕也已经在路上了,他自然是不必道京城去的,真是关心则乱。
烛光闪动,门吱呀一声开了。
龙战皱眉,“出去。”不用转身,他也知道来人是谁。
“主子……”红绡看着龙战昂藏的背影,面上微红,道:“红绡见主子未曾进食,特来为主子送些食物。”
躺着的身影没有动弹,即便是个背影,却依旧气势非凡,甚至没有发出一道声音,不怒自威,让红绡手中食物差点跌了下去。
“红绡……红绡这就退下!”她放下食物,连忙奔了出去,仓皇焦急的模样,哪里还有原来那份恬淡美感?
她嘴角动了动,手中帕子捏紧:他总会变的,这么多年,她只当他不需要女人,但不是出现那个冯姑娘了吗?她比那个女人更美更多才多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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