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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山里的桃花开满林,人们脱去厚重的冬装,换上轻便的春衣。而今年的春天却有点热,刚过了初春,中午时分的最高温度竟然能达到二十五度以上。
顺子一进门就开始大喊,“珍儿,赶紧打盆水来。”
方慧珍急忙迎出来,递给他一条毛巾道,“咋弄这么一身汗,赶紧洗洗去。”
顺子嫌毛巾擦汗不过瘾,干脆把衬衫脱掉,凉水往身上泼几下,才舒坦地叹口气,“这香菇总算是弄好了,就等着出菇吧。”
方慧珍看他粗鲁的动作,一把夺回毛巾,边帮他擦汗边说道:“你看看你,什么活都抢着去干,大棚里那么热,也不知道你咋受得了的。”
顺子咧着嘴大笑,“咱请外面的人来干活,自己总不能不掏力气?我多干点,咱就少请一个人,不就省一个人的钱?”
方慧珍埋怨道:“要我说,这香菇这么娇嫩,还容易长虫生病,哪小香芹好侍弄,这绿色蔬菜还不允许打农药,一个出错,一万块钱打了水漂,就你不听我的!”
顺子没察觉出媳妇情绪不对经,大咧咧说道:“这不是晨曦说香菇好卖嘛。”
“晨曦晨曦,你天天就知道听他的!你咋不想想听的我呢?你干脆跟晨曦过一家算了,你还要我干啥?”说着方慧珍便红了眼圈。
顺子手忙脚乱地给她擦泪,“哎呦,咋说着就哭了哩?媳妇你可别瞎说。”
“我瞎说?你咋不先问问你自己是咋做的?”大颗大颗的泪珠子往下掉,方慧珍委屈地拍开顺子的手哽咽道:“我算是看透你了顺子,我在你面前还不如你一个兄弟说的话有分量,我天天在家给你洗衣裳做饭,我图的啥?”
“媳妇儿,珍儿,”顺子放软了声音,急得手无足措,围着方慧珍团团转,“我没不听你的呀?我哪敢不听你的?我不听我媳妇的我听谁的?谁不知道我顺子是最听老婆话的,绝对服从命令,让我往东绝不往西,让我打狗绝不撵鸡。”
方慧珍抽抽噎噎地不搭理。
顺子继续道:“别哭了成不?你这一哭,我的小心肝全挤到一块去了,哎呀,心碎了,媳妇快摸摸,心碎了。”
方慧珍的手被迫贴在顺子胸前,过了一会儿,终于停止抽泣,说道:“我是心疼你,出的本钱都一样,凭什么就你自己干活?这才春天你就热得满头大汗,要是到了夏天,你还不得热中暑?”
顺子咧着大嘴笑得十分开心:“还是我媳妇知道心疼我,珍儿,娶了你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想他顺子早年双亲亡故,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这么心疼过他。
方慧珍捶了他一拳,“少耍嘴皮子,就你们男人说话不牢靠,嘴上一套心里又是一套。”
顺子替自己喊冤:“我咋不牢靠?媳妇,你可得给我说清楚。”
方慧珍冷哼道:“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警告你顺子,下次再下地干活,要不然你也别去,要不然就一起去,别让我知道你自己忙俩人的活。”
虽然没提到名字,但顺子自然知道他媳妇指的是谁,顺子陪笑道:“好,以后绝不干俩人的活,今天这不是个特例?”
晨曦今天有些不舒服吗,凑巧赶上香菇需要换气的日子,别看只需要掀动薄膜这个简单的动作,可做起来一点都不轻松。在湿热的大棚里忙活一上去,确实很热。可终归不是什么重活,一个人也能完成。
为把媳妇哄好,顺子继续道:“再说,年前我去你家,一走就是一俩月,地里的活都是晨曦帮我干的,人家也没抱怨啥,不是吗?”
方慧珍道:“就你老实,你咋知道他不抱怨?”
顺子不再多言,一发现媳妇平静下来,就立刻抱起来进屋,“走喽,咱们生个娃子去。”生了孩子就没工夫多心。
要说这女人,确实是好,家里有个女人,到处是生活气息,可女人也有缺点,心眼小不说,还爱斤斤计较,他媳妇也免不了俗啊!不过,慧珍是为了自己着想,他没话可说的。
***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说,晨曦最近身体倒没什么紧要的,就是春困严重。每天早早睡觉,可清晨还是精神不济。
这很正常,人都会春困秋乏夏不醒外加冬天想赖床。
但是,让江铭诚最不能忍的是,晨曦竟然在前戏当中就也能睡着!睡着!
江铭诚满腔的激情顿时被冻结成棒冰,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水,最后蒸发在空气里,消失地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无奈和被伤透的自尊心。
晨曦对不能满足自己男人也很内疚,可精神就像游戏里的秒杀技能,用过一次就有冷却时间,强行打起精神的后果就是会在不该睡着的时候睡着。
于是,欲求不满的江某人终于怒了,“今天哪都不要去,什么活都不用你干,老老实实待着睡觉,晚上等着。”
等着什么?不言而喻。晨曦不敢反驳,只好在江铭诚的瞪视下给顺子打电话说自己又感冒了。
“今天阳阳第一天开学,别忘了早点去学校接他,”爬上床前,晨曦仍不放心地交待道。
江铭诚给他掖好被角,在他嘴上狠狠啄了一口,“知道了,快睡。”
晨曦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闭上双眼不久,就又坠入沉沉的梦里。
江铭诚看得直叹气,还想趁着大好春光赶紧播种,哪曾想晨曦竟然这么能睡,让他的如意算盘又打不响。
听到晨曦的只言片语,再结合着秦闻天查到的资料,虽然晨曦没有亲口向他承认,却足以让他产生怀疑。阳阳是他和晨曦的孩子,江铭诚每一次想到这个概率很高的可能,心中都会涌出一阵温暖。
他等着晨曦亲口说出的秘密。目前,他不着急,反正孩子是他的,孩子他“妈”也是他的。
***
乡里的幼儿园设施简陋,几间平房自然不能与大城市贵族托儿所里如城堡一样的教学楼相媲美,但周围十里八乡的小孩子却没有第二个选择。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幼儿园也分小班中班和大班,小班只收四岁以下的孩子,中班一般是四岁到五岁的孩子,大班就是到了学前期六岁左右的孩子。
过一年涨一岁,阳阳开学被分到了中班,但带他的依然是王老师。
幼儿园里教师人手不够是常态,所以经常能看到一个老师同一时间分管两个班级的情况。但时间一长,难免会出现照顾不周。
“老师,快来看,王月兰又尿裤子了,”小班的李小胖指着一个小女孩哈哈大笑。
小女孩后脑扎着两个牛角辫,大概家里崇尚“春捂秋冻”的精神,开春了竟然还给小女孩穿着花棉裤,这也是造成尿裤子的最根本原因。尿急的时候,来不及脱掉。
小女孩做了错事,又遭到同学嘲笑,泪眼汪汪地不敢吭声。
王老师正带领中班小朋友念儿歌,听到声音就知道又是让她头疼的小胖墩在闹腾,不由地叹气道:“中班自由活动十分钟。”
王老师小跑着去出事地点,“李自强,忘了老师说什么了?不许嘲笑别的小朋友,不然下次老师不给你发星星。”
李自强嗷了一声,也不管老师说什么,跑到一旁追撵别的小朋友玩。
王老师:“......”她发明的集齐小星星兑换的游戏对李自强无效。
王老师只好解散小班,让他们也自由活动,自己带着王月兰去换衣服。但是,将近三十个年龄不一的小孩子凑到一起的,哪有不产生摩擦的?
幼儿园本来就操场不大,小孩子活动范围受限,更何况能玩的滑滑梯只有一个,孩子多了难免会拥挤,有些性子急的孩子等不及,直接插队。
小个子男孩的嗓门倒不小,对于比他高壮许多的李小胖毫不畏惧,据理力争:“轮到我了,你凭什么先滑?”
“我就是想先滑,”李小胖霸道地伸手一推,小个子立马跌坐在地上。
小个子摔了一骨碌,气愤地爬了起来,照李小胖脸上一拳,李小胖被打傻了,直到痛觉传到脸上,才开始鬼哭狼嚎起来:“妈,张远打我,哇哇......”
张远打了李自强,害怕回家挨揍,也跟着大哭,其他的小孩子吓得不敢靠近。
两人的哭声穿透力极强,传到了正由张老师负责上课的新生班,开始是一个“思家心切”的小孩子啜泣,慢慢地演变成“集体大合唱”。
张老师不得不终止课堂,去叫幼儿园园长。刚给王月兰换好裤子的王老师看着眼前的盛况惊住了。
葛翠翠本来没哭,但看大家都在哭,她也哽咽道:“我想回家,我要妈妈。”
范阳阳一脸苦恼地看向她,摇了摇头,“大家都不要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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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长正在屋里喝茶读报,听到张老师的话,慌忙出来指挥,“先把张远李自强他俩隔离,王老师,你去稳住中班的情绪,张老师,今天提前下课,通知家长赶紧来接孩子,一会儿让新生班先走。”
张老师看了看时间,刚过十点,叹了口气往教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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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铭诚看到晨曦手机上学校发来的短信,挑了挑眉毛,拿上外套边穿边轻轻带上门。时间比他预计地要早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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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铭诚走得不慢,可赶到的时候许多家长已经守在幼儿园门口等待。确切的说,他们是在围观别人吵架。
年迈的院长和年轻的王老师分别给孩子的家长解释情况,张老师组织园里的孩子有秩序地出门。
“我家小胖在学校被打,老师你得给我个说法,你看看孩子脸上,都肿了,你们当老师的真失职,就眼睁睁地看着小胖被人打?”一个身材臃肿看上去四十岁的中年女人大声说话,声音稍显刺耳,惹得周围的家长都朝这边看。
王老师一脸歉意:“对不起,是我们幼儿园管理不周。”王老师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上完幼师中专毕业就来到这所幼儿园,一向尽职尽责,今天被人数落一通,也很委屈。
中年女人道:“小王老师你给我说是谁打的,我咒死他全家。”
一个大嗓门女人情绪激动地指着胖女人说道:“咒死谁全家?你说咒死谁全家?”
“谁打的我就咒死谁全家,我提你名挂你号了?还是你心虚了,我看就是你家孩子打的吧?”中年胖女人看女人身后的张远,目光像是淬了毒。
“你孩子是被打肿的?我看是吃肿的还差不多,我家张远说了,是你家孩子先把他推倒,”张远的母亲同样不甘示弱。
江铭诚故意忽略这边的热闹,在一群孩子里寻找他家小孩。
“阳阳?”
“爸爸,今天怎么是你来的?”
江铭诚接过小孩的书包:“我来接你不开心?”
“开心,”阳阳抱住江铭诚的脖子。
江铭诚抱着小家伙往回走,他没兴趣管闲事,特别是两个中年妇女在吵架。
倒是阳阳被江铭诚抱在怀里,高度恰恰能看到里面的人吵架,于是道:“爸爸,今天是李自强不排队,还把张远先推倒,我看到了。”
“别走,是不是你说的?你给我作证,不是我家远子先动的手,大家都看看啊,”张远的母亲一下子冲出人群,拽住江铭诚的衣服,一边求大家声援,一边示威地对中年女人笑道,“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讲?”
江铭诚被人死死抓住不放,脸拉了下来。
“一个娘不知的野种说的话你也听?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打了我家小胖,你就得赔。不怕告诉你,我娘家有人,敢告我你试试。”中年女人鼻孔朝天,不堪入耳的话从她的大口中传出。
江铭诚本想甩开麻烦,听完这话脚步一顿,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什么靠山能让你这么嚣张。”
中年女人不理会江铭诚,挺着肥肚腩指着张远的母亲狠声道:“我告诉你,我亲妹妹你们村队长家的,惹了我你家别想有好果子吃。”她是想给儿子讨公道,但并不是没脑袋,她拿捏不准江铭诚的身份,有些畏惧。
什么时候村队长这么有职权了?江铭诚觉得自己要是跟这无知女人说下去就是降低自己的智商。
“金玉凤,你要吵架就冲着我来,别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你不就有个妹妹叫金秋芝吗?我们青山村谁不知道就是个泼妇把我们村长气病的?我看那田胜利就是瞎了眼才能看上她,一个寡妇不守妇道,整天弄些腌酸事,你也不嫌害臊?”张远的母亲认为江铭诚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立马有底气。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开始对着中年女人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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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闹嚷嚷声抛之身后,江铭诚紧紧抱着阳阳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走了很久,江铭诚苦涩道:“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无端承受这种轻视和谩骂。
阳阳知道爸爸的心情不好,亲了亲他,微笑道:“没关系。”
小家伙明朗的笑容化解了江铭诚心里的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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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
“嗷呜!”
一到家,小孩就蹬着脚下地,与大金毛狗扑在一起,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一样。
江铭诚看到晨曦系着围裙,皱眉问道:“不是让你好好睡觉,怎么又起来了?”
晨曦挑眉反问道:“我不起来,午饭你上哪吃?对了,今天做了回家长,感觉如何?”
江铭诚:“......”他能说差点吵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