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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帅望道:“抱歉,我不想打扰到你们的。我只是正巧路过这里,正巧看到有人受了伤,我只是想,眼看着别人被杀死是不对的。”
冷若渊迷惑地看他一会儿:“哦。”他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一边觉得韦帅望说得也对,咱自己人受伤了,被人追杀,能救总是该救的。然后又觉得,这话居然是你说的?你居然有这觉悟?最后,你说这话怎么一脸理亏?不是应该挺着腰板再拍两下胸脯的吗?
帅望点点头:“唔,我觉得我们得跑快点了。”
冷若渊来不及说别的,只有转身就跑。
韦帅望一边拔开蝗虫一样的乱箭一边狂跑。顺便捡起路过的伤员。冷若渊回头看到,就觉得:你还捡?你还捡?我接过这两个还不是因为你是老大,我让你跑快点吗?你还捡!
韦帅望没再扔炸药,对着小兵扔炸药,太浪费了。一个人可以杀成百上千人,却只能救两三个人。
这确实是一件挺悲摧的事。
在这场无用的抢救中,倒是区华子带的人最管用,人多,都有些功夫,几十人救了有几百人,不少掉队的,只需要被人带上几里路就能跟上队伍或者自动逃生。
马背上的,都是走不了路的。
区华子策马过来:“帅望,带着伤员,我们走不快,会被骑兵追上的。”
帅望道:“把战马给轻伤员,我们带不能骑马的上山。”
区华子传下命令,区家人互相传递了一下消息,声称自己能骑马的伤员,都得到了马,重伤员内心惊怖地被扛了下来,有几个人忍不住尖叫:“我还能打,我还能战斗!”以为会被人道处死呢。
嗯,在来得及的时候,北*队传统的人道方式不是把断腿的同伴救回营地,而是就地处死。
多数伤员也会安然接受这种人道处死,尤其是这种落了单肯定活不了的天气。一刀解决比慢慢死强。
比如,韦帅望捡到那两只,一个后背中刀,一个肩膀被对穿,两人其实都流血过多,但互相谦让一下,都要把战马让给对方。结果两人都给拎了下来:“你们俩失血都太多,半道会晕倒。”韦帅望的马让给了一个腿上中箭的家伙,箭杆削掉,箭尖在肉里,虽然痛,但是失血不多,挺到大部队没问题。一左一右两个,冷若渊再次接过一个,这回他可不肯两个都接走了。
叫嚷的人可能是怕了,可能是确实还能战斗。
帅望笑道:“能战斗的自己走,不能战斗的我扛着。”
没声了,那几位伤员迷糊地看着这位大侠,你是神仙还是二傻子啊?骑马都逃不掉,你要扛着我们跑?
事实证明,韦帅望比马跑得快。
韦帅望肩上那个,轻轻咽口唾沫,松口气,我的天妈啊!我是真以为自己要被处死了,把生的希望让给同伴了,没想到这次出奇迹,好心居然真的得好报。这比骑马舒服多了,也安全多了……
一小队南军犹犹豫豫地弃马追上来。
为啥犹豫呢?领队的也长了眼,刚才韦帅望一个甩手雷,炸死了几十人,地上到处是血肉碎块啊!
可是上头传下的命令是追!
他想不明白为啥要让他为了追杀几个伤员送死。
方兴却很明白。
唐家人看到炸药,就给他分析过了:“这种炸药,恐怕不好制,数量不会太多。如果他们人手一份,咱们人过去,他们就扔了。不是人人手里都有,就证明数量有限。要么,撤了,不打了。要么,用人去趟。而且,最好是奇袭,扔一个炸死几十人,咱十五万大军呢。如果让他们布置好陷阱,象这样炸山崖下来,再从高处放箭,伤亡就大了。”
所以,韦帅望随手甩一个出来,方兴是很高兴的,不是地上埋的啊!证明敌人确实没准备好,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韦帅望不再扔炸药了,证明炸药真的不多,先头就炸了一批了,如果再缴获一批,这场战争就有希望啊,我这五万人全死这儿,大部队还有十万人呢。
如果能让韦帅望继续扔,一队人马死伤值得。
追,必须追着这个人打。
方兴其实不认识韦帅望,韦帅望见过他,他没见过韦帅望,只听说那是个神奇人物,他曾经深恨韦帅望这个趁人之危,巧取豪夺的家伙,让他国家割地称臣蒙受耻辱。
到晋阳之危时,就再恨韦帅望这次居然没再来敲诈一次,害他亡国。
总之韦帅望是个异国强盗,杀之可也。
方兴认识韦帅望是丁青山告诉的。
韦帅望同罗殷齐打起来时,丁青山就把方兴带到后面藏起来了。把人藏在人群里最保险。方兴同梅子诚一样,都是将帅服换成了士兵服装。传令兵不断传递他的命,万军丛中想找到他却并不容易。
韦帅望纳闷,这些人怎么这么大胆子啊,还追上来了。
给他们个炸弹吧,都是无名氏,小兵,彼此间间距还挺大,不太值当的。
不给他们个炸弹吧,他们时不时抽冷子放箭,还挺讨厌的。
韦帅望到了半山,砍发更小树枝,把他背的人放到树枝上:“抓住。”拿个带子系腰上,取箭,回身射击,两个靠得比较近的,立刻就被串成一串了。
追击微微一顿,又立刻继续。
帅望注意到他们中有人回头看,看的方向,帅旗一直在挥动。看起来这是命令追击。韦帅望最讨厌不顾士兵性命让小兵趟雷的家伙。立刻换弓,唐家的强弓啊,至今无法复制,等有空非得切成片研究一下不可。
一箭过去,帅旗倒地。
五秒钟后,帅旗又立起来了。帅望笑,再射,我看看,谁命令帅旗挥动的。
射死十个传令兵后,韦帅望放弃了。
笑笑:“我们走吧,让他们跟着。”
英勇的双方将士。
用血肉来下这盘旗,输掉生命,下旗的那个人,都不知道。即使输了整盘棋,也不过是一点精神损失。
只有基于生存本能的杀戮是可以谅解的,其它的,都很残忍。
帅望很理解其他人的仇恨,他知道他没有仇恨,是因为对他重要的人没有死。但是,在没有仇恨时,杀掉他觉得值得敬佩的人,依旧不是他愿意做的事,甚至让他觉得难过。
拼命去扛帅旗的人……
帅望微笑,向帅旗处微微欠身,佩服。
就当成两个勇士的决斗吧,都值得敬重,只不过,我得帮自己人。而这一场战争,是没有约定底线的战争。以几十万人的生命来定胜负。
乱箭不住地从他们身边飞过,几次韦帅望拉着的人都闭上眼睛尖叫,然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没死。建立起一点信心之后,他们终于敢眼睁睁看着箭向自己鼻尖飞过来,然后银光一闪,箭飞了。再细看,自己被拉在后面,简直不是在移动,是在飞啊!两边树木“嗖嗖”地后退,那人终于忍不住叫出来:“天神降世啊!神啊!你是哪路神明啊?”
韦帅望一举手:“老子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哮天犬!”
冷先本来想更正,这是我们英明神武的韦教主,在众人的狂笑声中,他终于感受到,这种情况下,不告诉别人,韦帅望的真名,可能会比较体面。
韦帅望自己象条雪橇狗似地飞驰,他看起来还玩得快乐,尤其下山时,韦帅望把人家士兵的箭掐头去尾,按到木板底下,然后坐上去,“嗖”地一声就滑下去,身后一串尖叫声伴着他的哈哈大笑。
比较不快乐的是冷若渊。
喂,我们虽然不是大人物,可也不是拉雪橇的,咱们也是得过名次的,虽然不是黑白剑,也不能当雪地救生犬用吧?
不过既然区华子带来的人毫无怨言,好象还挺高兴,他们家家训以和为贵,他就不说啥了。
现在韦帅望玩得这么快乐,他就忍不住跟着笑一下,嗯,如果不太介意我们正在把时间浪费在几乎对战争不再有用处的人身上,嗯,其实这挺好玩的。
救人总比杀人愉快点。
冷先忍不住提醒韦帅望:“教主,不用去接应冷清了?”
帅望笑道:“我应该信任别人,不能凡事自己亲自动手。偶尔得放松一下。”
冷先点头,噢,明白了,你这是放松一下啊!
冷若渊看看远处几乎看不到的黑点:“他们仍然在追,咱们用不用绕一下?”
帅望道:“那就有点悲伤了。”
冷若渊瞪眼,呃?什么意思?
帅望道:“你看对面那云,绮丽壮观啊!你看这风向……”
冷若渊瞪眼,我没心情看云彩,风向?我就知道我们在顶风走,又冷又累。
帅望道:“快下雪了,他们很快就即看不到我们的脚印,也找不到自己的脚印了,这冰天雪地的,岂不伤感。”
冷若渊悻悻地,伤感你妈啊,他们在雪里迷路,我开心死了!冷若渊惊悟:“那我们得快走啊!”
帅望点头,对了,人唯一不能胜的,就是天了。
一片白茫茫,远山近地,全是白色,南军隐约见几个白色的影子,在雪地里晃来晃去,慢慢觉得,这广阔天地,可能就前面那几个活物了……
他们微微觉得有点恐慌,有一种牛毛入海的渺小感,他们就是牛毛,掉到大海里了,抓不到一根稻草,也看不到岸。
他们已经想到应该回去,只不过没人下这个命令,他们依旧麻木地往前走。
半个时辰之后,灰色的天与白色的大地之间,就被无边无际的雪花填满了。二米之外,看不到人影。
韦帅望笑道:“大雪比我们早到,我们得歇会儿了。”
冷若渊问:“你累了吗?”
帅望道:“我还行,不过担架上的人受不了。”
冷若渊这个郁闷啊:“雪地里,歇着一样会冻死吧?”
韦帅望道:“挖坑。”
冷若渊默默无语,好在区华子主动动手,雪地也很好挖,很快,几个半米深,四五平米的坑就挖好,上面搭上树枝,再用雪压成砖,垒上半米高,搭上树枝,很快雪就把树枝盖满,压实后,就是密不透风的雪洞了。里面挺暖和,韦帅望解下披风扔地上,把几个重伤员搬进来,其中一个因为止血带绑的太紧,手指已经冻僵了。韦帅望把唐家的燃烧弹拿出一个,取出药剂来切成几块扔冰上,一人分一份,那东西先是把冰化了,然后就在水面上浮着燃烧,整个雪洞顿时温暖如春——当然,北方的春天其实也不太暖和。
然后进行的医疗处置就很方便了,这些人都是外伤,后背一条血口子的,韦帅望就直接做个针线活给缝上。腿骨折的,给接上。断了一条腿的,气息已弱,帅望犹豫了一会儿,冷先直接就把那人脖子扭断了。帅望倒也没生气,活的希望小,少受点罪也好。
韦帅望巡视一圈,区家冷家都对外伤有经验,除了需要缝合和处死的,其它轻伤都处理好了。
回到自己屋里,热乎乎的酥油茶已冲好,韦帅望接过,喝一口,自己加了糖,再喝一口,满足地长叹一声:“好香。”一脸幸福地挤到伤员边上,窝进自己的白貂披风里。冷先到这时才敢把自己的白狐狸皮脱下来,给韦帅望围上:“内伤没再发作?”
帅望笑笑:“还好。”
冷先坐雪地上:“你靠着我睡一会儿吧。”
那伤员吓得:“这位大侠也受伤了?快躺下。”挣扎着起身让地方。
帅望倒扶他起来,也给他一杯热茶:“喝了睡会儿,我没事。”
那伤员接过热茶,喝一口,烫了嘴,忽然间泪如雨下:“我家里有老娘幼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帅望道:“不许哭,爷救了你,你得给爷笑一个!”
那伤员泪光中就喷笑出来,擦擦眼泪,说话也顺溜了:“这位小爷,您功夫神仙一样,我知道爷也不图我们这样的小人物报答什么,我就想知道谁救了我,敢问爷高姓大名?”
帅望道:“不姓高,我叫韦帅望。”
那伤员笑呵呵的脸就僵住,半晌:“难道是摩尼教的教主吗?”
韦帅望瞪大眼睛:“老子这么有名吗?”
那伤员半晌:“小人李顺,素日也听人传过教,听那些教徒把教主奉若神明,小人心里还不信,没想到……”
帅望笑:“他们吹牛的,你不用信。”
李顺肃然道:“小人这条命是教主救的,从今而后,自当皈依摩尼,终身传道。”
帅望苦笑:“救你不只是我,还有区家人,冷家人,这只是,同胞之谊,你不必……”
冷先道:“我教戒律很严,不杀生不□不说谎,但若外敌当前,也绝不屈服。”
李顺击掌:“此教义大合我心!求教主收我入门!”
韦帅望望天:“好好,战时从权,老子说收你了,你就入门了。快躺下睡吧。”
李顺当即就要跪拜,小韦道:“你老实呆着,乱动线开了,我还得重缝。”
区华子和冷若渊已经进来了,听了几句,不禁笑着恭喜:“恭喜教主将摩尼教发扬光大了。”
韦帅望一脸“屎”的表情,问:“来干嘛?我屋里挤不下这么多人。”
区华子道:“派人通知梅元帅一声吧,他该急了。”
冷若渊道:“韦教主应该回去看一眼战况,这里我们能应付。”
帅望道:“也好,交给你们了,有劳。冷先,我们赶回去营地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