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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澄黑着脸进了官署,溜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坐着生闷气。过了半晌才有精神起来,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了床上的衣服包裹。
没好气地扯开早上匆匆忙忙打上的结,翻开一堆衣服后总算找出了一条看起来还算耐磨的裤子,继续阴着脸准备换。
这时候偏偏下属听到他回来,本着关心他生活的目的,随便叫了个自己家的丫头给他送点宵夜过去。
门外轻轻柔柔的一声:“知州大人,陆同知叫奴婢来给大人送点吃的。”
听得女子声音,冷澄顿时就慌了:“你你你——你别进来。”他已经脱了个干净,正把腿往裤管里塞,这时候要是有人进来了,他堂堂五品官员当着女人的面遛鸟,体面何存?因着这层顾虑,他声音惶急的像是要被男人占便宜的良家少女,羞恼怒都占全了。倒是把门外的侍女吓了一跳,托着盘子往后退了几步。
他匆匆起了身,继续穿裤子。不想欲速则不达,越急越出错。踩马镫他踩空过,穿个裤子他却因着动作太急,往上提的时候拐了一下,被自己地上的鞋子绊了一跤。
冷大人整个人摔到地上,呈俯趴的大字形,带着没提好的裤子。
外面女子听得响声,急切地询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冷澄忍着痛爬起来,觉得腿部凉凉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事,我晚上吃的很饱,不想吃什么宵夜了。麻烦你了,还是先回去吧,代我问你家大人好,哎呦……。”
那女子忧心忡忡:“大人你……。”
冷澄近乎崩溃,口不择言不吃宵夜了,你能不能别在我门口站着了,三更半夜的这样好吗?”
那女子即刻被吓走:“奴婢不打扰大人了。”
冷澄挣扎了半天起来,提好裤子,颓然往床上一坐。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一张尴尬的脸配上桌子上快要燃尽的油灯,当真是凄凉无比。
人生至此,夫复何言。冷大人第一次那么想哭,被下大狱的时候他无所谓,被罚俸的时候他咬牙挺过来了。初露锋芒的时候所有人把他当眼中钉,他无所谓。自请降职来到边疆他也没觉得自己是从云端堕落下来的落架凤凰,值得为此一大哭。
可到了今天,他真得想哭。
他有点想家了。在家里也会把衣服弄破,可是会有倚华一边抱怨一边接过去乱缝,哪怕缝得歪歪扭扭也总算有她的心意在。在家里也会因为吵架,闹别扭等等的事捞不着饭吃,可是真到饿的时候,倚华总会递过来几块她珍藏的点心,就算真跟她撕破了脸,偷偷去厨房管朗云,碧罗她们要剩饭吃也没什么难度。在家里当然也免不了朝堂上的争斗和挤兑,但总是能回来一通大骂,还能顺便勾着倚华和他同仇敌忾,等两个人一唱一和冷嘲热讽完了,那口气也顺过来了。
最最重要的是,在家他可以从容行事,不用担心这担心那,不必死要面子活受罪,不会被个女流之辈吓得摔在地上,还连饭都没得吃!
冷大人吸了吸鼻子,开始做一件他以前一直嗤之以鼻的事。
跟任倚华打报告,其实就是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原原本本写在家信里。
若换在平时,杀了他也不干,不过在这个悲剧的夜晚,一贯以让人依靠姿态出现的冷大人,突然有点软弱。
软弱到想把很多事诉说给远方的那个人,不一定要她回复,要她同情,只要她知道就好,倾听就好。
只要他自己明白,有一个人在听着他说就好。
冷大人变软了,一贯对朗云耐心的很的林校尉却隐隐有爆发的趋势。
从醉芳楼那天开始,朗云就开始躲着林慕遥。他进了门,她就去后院。他征得安人同意进了后院,她甩甩帕子就出门。他莫名其妙,只当朗云心情不好,赔尽了笑脸只换得冷眼几记。他送吃的,朗云顺手就喂了卿远,自己一口不要。他送穿的,朗云瞅了一眼,扔下一句尺码不对,他换了几次又多弄了几件朗云才满了意,然后——转手就送给了绯烟她们。他讲笑话,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朗云打鼻子里哼一声,“无聊!”
再一次被朗云无情践踏脸面的林慕遥忍无可忍:“朗云!”
朗云面无表情地走过。
林慕遥下了决心:“潘朗云!”
朗云扫了他一眼:“林公子,什么事?”
林慕遥强撑着气势:“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我最近做错什么事了吗?”
朗云打了个呵欠:“没有。”
林慕遥看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来气,上去就抓她的手:“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朗云像甩不用的帕子一样甩开他的手:“林公子,我们男未婚女未嫁,请你放尊重些。”
林慕遥如遭雷击,气势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不是说好了,再等等么。伯父那里已经有松口的迹象了……你再等几天,我就是拼了再被除名一次,也会娶你的。”
朗云冷笑:“林公子说笑,国公爷是怎么个意思与我何干?你怎么样又与我何干?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想再等下去了,与其到最后听你跟我说你娶不了我,我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现在撩开手,桥归桥路归路,以免林公子你哪天想起来,怨我没早退步抽身碍了您的前程!”
林慕遥被她一番话气得青筋暴起,梗着脖子:“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趋炎附势,背信弃义的小人?”
朗云继续笑,笑声里多了几分凄楚:“林公子说笑,等真到了那天你就明白了,你不娶我才是明智的做法。什么趋炎附势,背信弃义,不知林公子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会这样说你的。一时起意,好聚好散罢了。”
林慕遥哑着嗓子说:“一时起意?你以为我对你是一时起意?”
朗云故作惊奇:“那是什么?患难之交?我明白,你当时没有家,恰巧又遇上一个没有家的人。同病相怜也是有的。也怪我自己耳根子软,经不起人家待我好。可现在不一样了,你又有家族了,又是国公府的公子了,你没必要再可怜我了,而我,也懒得跟你玩这情情爱爱的游戏了。”
林慕遥攥着拳头,指缝里快要渗入血来。他直勾勾地看着朗云:“同病相怜?可怜?游戏?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就是这么……看我们的?”
朗云眨了眨眼睛,像是疲惫的需要动动这一双眸子,才能看清面前人:“对。没错。我刚才所说,没有一个字不是我心中所想。”
林慕遥千言万语都被她这些话堵在喉头,只能苦笑一声,转了身踉跄而去。
见证了这一切,连插话都没机会的倚华总算能开了口:“伤人心的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