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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到了君府门口,君轻尘也没说为什么把那么珍贵的药给华徴嫆吃的原因。
“要吃点东西吗?还是先休息会?”君轻尘问华徴嫆。
华徴嫆想了想,摸着肚子道:“妾身……先吃些东西吧。这些日子着实有些饿到了,原本还想听您的话正常进食呢,却……”说着说着,发现再往下就矫情了,君轻尘听了也会不开心,她便只是笑了笑,“既然爷买下了妾身,往后可要喂饱妾身,不然妾身是会抗议的!”
虽在看到她抚摸肚子的动作时心里有些疼痛,但见她明明还虚弱着,却还在注意着他情绪的样子,君轻尘微笑道:“那就少吃一些,缓一缓,到了晚上我去命王府膳房做些大补的晚宴送过来,再拿点名贵药材给你补身子。”
华徴嫆听罢,默了默,“爷待妾身这样好,妾身……”
“别说什么无以为报的话。”君轻尘打断她,“没意义,不如来点实在的。”
“实在的?”华徴嫆顿了顿,神色也凝重了几分。
君轻尘刚想逗她说亲他一口就算实在了,却没想到华徴嫆脱口而出,却是“更实在的”。
“妾身,吃过饭后休息一会,也缕一下思绪。休息过后,若是爷想听,妾身有些不宜让外人知道的消息可以告诉爷。”
“不宜让外人知道?”
“是。”
“关于什么的?”
“……”
关于什么的?
华徴嫆思索了下,有些不确定的道:“妾身也不知算是关于什么。或许只是关系到爷的安危,或许,也可关乎到沧澜国的百姓安宁。”
关系到他的安危就算了,这都关系到百姓安宁,那不是要关系到天下苍生了吗?这么严重?
君轻尘没想到事情说出来竟是这么严重的问题,但也因此不得不多留了个心思。
“行,那你休息过后,便与我说吧。连续忙了几日,今儿我也不想处理事务了,就陪着你。”君轻尘也没忘记华徴嫆身染瘟疫的事,心里是知道她暂且不好和旁人接触的,就直接将华徴嫆带去了他之前建这宅子时就是为往后的妾室准备的院子。
三座差不多大的小院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但往这边走时便一目了然,这是三座风格都略有不同的院子。
“你自己挑一间吧。”君轻尘道。
华徴嫆点了点头,看着这三座院子,又回忆着走进来时院落的格局,隐约心里头有些古怪。
“爷,公子居门前是不是有一口水井?”
“公子居?什么公子居?”君轻尘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会这么问,但却道:“倒是有一个打算给以后的儿子住的院子,建宅时有一个风水先生来说过,在那个院子的门前建上一口水井,可为后代积累福荫,避灾避邪什么的。”
华徴嫆听得直皱眉头,“爷可否带妾身去看一看那口井?”
君轻尘也觉得她好像听了这事后有些古怪,“你不先休息?”
“妾身……看过再去休息。”
“那好。”君轻尘点头。反正这院子早晚是要她逛一遍的。不如趁着现在府里没多少人,先带她到处走走。反正饭食也还要做上一会儿。
眼下华止弘大概还在医馆里打杂,那里的大夫虽不是什么病症都管,但却是梵音推荐的,以前曾与梵音一同学医过,他还是比较信得过。他已经吩咐过了,暂且不让华家姐弟碰面。免得华止弘知道自己的姐姐染上瘟疫担心,也得给华徴嫆一点接受这些事的时间。
他也得,把她没怀孕的事情告诉她才行。
华徴嫆却不知道他想的这些事,只是很在意那口井。两个人一同走过去,刚到一半的路程,华徴嫆就已经差不多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而当见到那口崭新的水井时,她更是轻易就认出了。
就是容沅当初害死她的那口井!
据容老夫人说,容家的宅子是有百年历史的,祖上打小就住在容家老宅里。这口井也是建宅子的时候,经人提点而建在这里的,上面刻了些梵文,可助井水永不枯竭,永不受染。
这里,就是百年后的公子居,是容沅住的地方。
那她……又转头望去,远处却是一片裹在银白中的竹林。
“后面……是竹林?宅子只有这么大?”华徴嫆失神的喃喃自语。
君轻尘却以为她是在问他,便道:“可能比起我爹那边的是小了些,但我暂时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府里的吓人加起来都不足十个,也没想过建一座多大的院子,总之往后都是要去鹃山的,这里只是暂住罢了。”
往后他要去鹃山?
脑袋里将几件事情连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点说得通。华徴嫆只是不明白,现在的君府,往后怎么会成了容府。
不是说云来没有容姓的人吗?
就在距离水井几步距离的位置站了会儿,华徴嫆也没敢再往前走。看到这口井,她就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好像眼前随时可以浮现容沅杀她时的样子。
君轻尘发现了她的神情不大对,问道:“是不是看到水井,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还好。”华徴嫆垂下头,“踩在雪地上到底是有些凉,这对孩子不好吧?爷还是先带妾身回去吧……就住正门方向数的第三件院子好了。”
第三间,是最靠后的。
君轻尘道:“好。”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件事,鸡崽子,我得和你解释一下给你吃那颗药的原因。”
华徴嫆看他:“爷请讲。”
君轻尘牵起她的手,不疾不徐的往前走着,又似不经意,其实心里却在衡量着道:“今日梵音受托助我将你带出落香坊,不得已而说了两个谎。一个是……其实你真的染上了瘟疫。虽不知是谁传染的你,但梵音说了那多半就是确诊了。好在眼下有高人助阵,很快就能制出解决瘟疫的药。给你吃我的药,也是为了让你的身子多少能够缓解一些,可以好好的撑过去。”
她竟被传染了瘟疫?
华徴嫆蓦地不安起来。想要甩开君轻尘的手,反而被握得更紧。
“放心,我最近刚吃过药,梵音也多给了我一颗有助防疫瘟疫的药,而后没阻止我与你接触。说明瘟疫之毒还无法入侵我的身子。但是……至于其他人,最好你还是不要过多的去接触,以免误伤他人。在病好之前,我都会尽量陪着你。”
心里沉了沉,华徴嫆低头:“妾身知道了。若是瘟疫不除,妾身也不会去主动接触旁人了。只是双狼碰过妾身的包袱,会不会也有危险?”
“瘟疫之症,通常是身体羸弱的人易被传染。双狼的身子结实着呢,也和百毒不侵差不多。晚点我让梵音替她看看便是,这事你不要担心。”
华徴嫆也知道自己担心也没什么用。就默认了。只是心里不由得想,感染风寒到现在,这些日子里她只接触过不多的人,其中无非就是在饭堂里一走一过和无双、鱼儿这两人有过稍微密切的接触,但落香坊中感染风寒的好像只有她一个。她又没接触过客人,那是谁将她传染的?
总不能是董妈妈为了除掉她,在夜里将染了瘟疫的人塞到她屋子里过?那可太丧心病狂了吧?
不过听君轻尘这么说着,再看他没什么畏惧闪躲的样子,想来是真的找到了解决办法。既然如此,她耐心的等着,不出去祸害人便是。并且,她也不能自乱阵脚。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是要和君轻尘说的。
“那另一件事是什么?爷好像有些凝重?”
“恩……这,”等到真的要说出口的时候,君轻尘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看着她的样子,虚弱中强挺着打出一副好精神,其实已经饿得面黄肌瘦了,小脸儿也不是他喜爱的婴儿肥的样子了。眼睛倒是衬得很大,但总觉她在防备着什么。没有那时一起逃命时的闪耀与澄澈,还像是在对待那些买她曲子的客人一样,将心包裹在一层冰壳之中,里面杂事重重。
把她赎出来,她也不开心吗?那若是告诉了她真相呢?她会是难过还是毫无反应?
“你,”君轻尘说了个字,又吞了吞口水,还从未面对人时这么不安过,“你现在,想要孩子吗?”
“孩子?”华徴嫆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爷这是什么意思?是怕妾身的孩子不是爷的?”
“自然不是这样!”君轻尘忙道。生怕她误会什么,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此时你身子偏差,又染了瘟疫,此事对腹中的孩子并非好事,很可能影响到它的出生,甚至影响到它的以后。”不管怎么样,君轻尘是决定拿出一点权威的名声来镇压这件事了。也不管梵音听到后会不会觉得他在给他丢名声,君轻尘还是直接道:“梵音也说了,此时你不宜有孕,不如暂且就拿掉这个孩子,往后有的是机会再生。”
“这样啊。”华徴嫆听完之后,全信了,还是低头摸着自己发饿的肚子。
而君府的另一处客房中,梵音却是打了个喷嚏。一旁的缱绻见状问道:“主子可是觉得冷了?这场雪下的急,主子也没多添两件衣服,是否要奴婢为您缝一件冬衣?”
“这新身份,你倒是适应的快。”梵音吸了下鼻子,舒气道:“我自己便是大夫,冷暖自知,伤病自医,你无须多操心,管好自己就行。既然是清白着出来的,那日常起居的东西晚些时候我都会派手下的人送来些。至于我的府上,会先命下人替你收拾出一间屋子。你是喜欢阳气重些的,还是阴气重些的?”
“阳……阳气?阴气?”缱绻抽了抽嘴角,“是指男女,还是风水?”
梵音闻言也发现了自己不留神就说出了她不懂的术语,揉了揉眉心道:“意思是,我的每间院子里都种着药草。多用于膳食之中,以便长久补充血气之类。其中有……”
不知道为什么,缱绻听着他讲这些,总觉得他会讲上许久似的,连忙绕道他背后替他捏起了肩膀,若有若无的就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主子自然比奴婢懂得多,主子觉得奴婢适合哪一种,适合住在哪,都由主子说的算,奴婢半点也不会反对。”
讨好时无比柔软的声线,揉捏时力道轻重得当,举动还是他最熟悉的那般模样。
梵音垂眸欲为自己倒一杯茶,缱绻却又抢在了他的前头。娴熟的翻杯挪盖,刚端来的热气腾腾的茶水一滴不剩的落入四枚瓷杯中,四缕雾气飘然升腾,在雾气的那一头,女子笑靥如花。
“咦,怎么又倒多了?”缱绻却看着那四杯茶皱起了眉头,忙讨好的解释:“呃,主子,真是对不住,奴婢大小就有这个习惯,为人倒茶的时候,经常是有几个杯子就下意识的倒出几杯来,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
“没事。正巧我不喜喝热茶,晾凉也好。”梵音说着站了起来,走到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腕。缱绻心里腾地跳动,本想推开,却见他将另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腕上,把脉。
哦,对了,新主子是大夫,她怎么总忘!
也是因为这样,缱绻与梵音离得特别近,得以仔细看一看这人的脸。若是远了看,这人长得着实一般,普通的脸,还不爱笑,脸上没有表情,沉寂如死水的眼里也没有表情。但近看时,她发现他的五官,每一样拆开来都是很有独特味道的模样。尤其是这一双眼,两角如一正一倒的两道勾,能勾走她的魂儿似的引她出神,引她心里小鹿乱撞,恨不得一头撞死似的撞法,简直要从前面跳出来叫嚣一番。
明明近看是很美的五官啊,怎么远了看,就比路人都不如了?
缱绻想不明白,就一直想。但梵音却没给她机会一直看,把脉过后就很礼貌的松开了她的手,退开一步,“你的身子没有大碍。就住天谴阁好了。”
缱绻刚为自己看了人家许久的事红着脸心底叫着自己要收敛,听到他这话却飞快的转了头过去,“什么阁?”
“天谴阁。”梵音道。
“天谴?遭天谴那个天谴?”缱绻又问。
梵音颔首道:“是那个天谴。”
“这名字……”缱绻想了想,好像对着自己的主子该是收敛些,只能含蓄的道:“很独特啊,这名字。不像一般人住的呢。”
“恩。一般人都住不了那。但是适合你。”梵音听后似笑非笑的说着,这离远了看,他的笑似乎也没方才她想象的那样迷人了。
缱绻咬了咬唇,垂头为他端茶,却听他道:“你若不喜,还有个十八地狱阁空着。”
……这都什么名字?
缱绻抽动着嘴角摇头笑:“多谢主子,天谴阁就挺好,奴婢以后就在那遭天谴了。”
梵音突然眯了下眼。缱绻还以为她说错了话。可随即,梵音却随意的笑开了。
不是似笑非笑,而是到达眼底。
分明是一张普通的脸,可缱绻还是看得心跳重新加速起来。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接过那么多客人,见过各式各样的男人,都没一个能入过她的眼。可这人,却轻易的让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难道是打从心里将他当做了恩人的原因在感激着?
可感激到面红耳赤有些过火了吧?
梵音没等她胡思乱想完,已经将自己身上裹着的黑色披风搭在了她身上,又道:“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我在宅子里只有一个管家和两个家丁,其余的……都是我的手下,没有女人。到时候,莫要大惊小怪,也莫要觉得无趣。”
没有女人?看他的样子也快三十岁了,若说还是形单影只,那多半就是心里有问题,或者身体有问题,或者周围的情况有问题。
缱绻寻思了一下,问:“那您买了奴婢回来,是要做什么?”
“做?”梵音微愣,下意识道:“不拿你做药。”
“……”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恐怖?
梵音顿了顿,也发现自己好像下意识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改口道:“你若是问买你回来的用途,恩,就是做个摆设吧。我无须你伺候,也不会有人伺候你。在府中每日与大家一同吃喝就好,闲时随意你做些什么打发时间。禁圆以外只有补药,你可放心的查看,但不可毁坏药田。其他的,暂时随意。”
买她回来就是做摆设?
缱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没想到作为一个‘摆设’她还真是贵。
若是其他用途,还可说是物有所值。但是单纯的摆设,这就有点亏了吧?
实在猜不透这人的心思。缱绻道:“那主子何时来接奴婢?”
“待到忙完吧。”梵音答道,“若我不在,府里头那些如狼似虎的人见着个女人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我不在时,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回去。此次大概我还要忙上十几天,委屈你在这暂住着,实在有事可向君少爷提,他会时刻叫我回来。”
听他这么说着,缱绻是越来越好奇他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样了。明明是一个下人,却有着自己的宅子,还是一个老大夫的师父,似乎名望颇深,并且身边还有一群奇奇怪怪的人。
这样的男人,有着怎样的过去?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开始好奇自己以前从不会在意的事。
“今日的夜里怕是比往常要凉,注意别病了。还有,暂时不要与华姑娘多接触,她染了病,即使要医治也得等到我忙完之后。此时若是再传染给你,恐会给我造成麻烦。”梵音说完想了下,又绕到前面去把披风替她系了上,而后才放心了似的道,“我说的话,你都记下。乖乖等我来接你。”
“好。”缱绻笑着回答,直到梵音离开屋子关上门,才松了口气的坐在了床上,又倒下去活动了一下筋骨。
真是一切来得太突然,她竟这样就被赎身了?
可是,这个人给她的感觉真特殊。原本她是打算在有人赎出她后再酌情考虑要不要踹开那人自己跑路的,可对上这个梵音,她一点想走的心思都没了,甚至还在想着,这个人这么古怪,会不会能接受她本来的脾性?
不过,也好在她是提前趁着回家的功夫将金银细软都存在了钱庄保管,即使眼下孑然一身的出来,也能保证剩下她独自一人的时候不会亏着自己。
只是,她的家人那边……该怎么说呢?她可是半点也不想让那帮人知道她被赎出来的事。可凭着董妈妈的脾气,似乎不会如她的意呢。
不行,这件事,她还得好好想一想对策!
缱绻伸够了懒腰,又拥着被子蜷成一团细细思考起来,全然不知梵音正站在窗外,透过仅开了一道缝的窗子观察她。
没多久,梵音悄无声息的走了。同样悄无声息的,还有不知何时落下的窗子。
而另一头,华徴嫆轻易的就接受了“暂且不要这个孩子”的做法,平静的令君轻尘都忍不住怀疑,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她就差一副急着毁尸灭迹的样子来同意他的提议了。
然而事实的情况是,她没怀孩子。他这想法不成立。
原本是劝人别要孩子的,可当华徴嫆这样平静的同意不要了,君轻尘的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他严肃的问:“鸡崽子,在我之后,你还有没有与男人有过肌肤之亲?”
华徴嫆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想了下,巧妙地反问他:“爷觉得您看上的女人,是还有多少人敢乱动的?”
想想也是。自从他越来越嚣张的带着她一起,玄毒也汇报了说她几乎就没接过客了。以前胭脂楼的几个姑娘也是,跟着他的时候,基本只有他一个人会光顾生意。倒是他许久未去,听说那其中的两个姑娘已经从良去了。
他确实有一阵子没去胭脂楼了。好像在遇到她后,就没什么时间也没什么兴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