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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都怪我。宇少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也不会受伤。”李副官拄着单拐,充满愧疚地站在顾霸天对面,向他道歉。因为他腿部受伤,所以在进攻顺常的战役中,他成了宇少的累赘,宇少为了保护他,被敌军击中腹部。为此,他分外惭愧。作为宇少的副官,他不但没保护好宇少,还害宇少受伤,他觉得自己非常不称职。“督军,祈安请您责罚!”
“祈安,宸宇把你当兄弟。好好干,不要辜负他对你的吝惜。”顾霸天只是感慨地拍拍李副官的肩膀,并没有责备他。
他的儿子他非常了解,宸宇虽然表面冷淡,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宸宇这种性格不好,恐怕会害了他。顾霸天皱紧浓眉,看起来有些担忧。
“祈安一定不会辜负督军跟宇少对我的信任。”李副官忠诚地说道。
他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宇少的安全。
“把地图给我拿来,我要好好研究一下战况。”顾霸天对李副官吩咐道。
李副官恭敬地弯弯腰,便拄着拐去取地图。
“你去告诉马远之,调几架战机往西部军在绥野的武器仓库投放炸弹,切断他们的武器供给。”顾霸天在研究了许久战况之后,便立刻吩咐。
李副官诧异地张大眼睛:“督军,那个地区不只是西北军的军事重地,周围还居住着一些无辜的百姓。有人提出过这个建议,被宇少否了……”
当时,别喝人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宇少甚至还发了一顿火,把那个人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他说,他宁可打败仗,也不会让百姓受战火荼毒,当时的他听到宇少的话,分外感动。可是督军却做出这种与宇少完全相反的决策,真让他感动震惊。
“若我像他这么妇人之仁,怎么可能打下这一片江山?再说那些不过是草民?”顾霸天冷酷无情地说道。
李副官无耐地弯下腰,恭敬地说了声是,便去给马远之打电话。
相比于宇少的善良,督军就有些过于冷酷无情。
为了能取得战争的胜利,他可以牺牲那些无辜百姓的生命。
这恐怕就是宇少与他父亲最大的区别吧?
相比这下,他更加钦佩宇少。
顾霸天在李副官离开后,狠狠地冷笑:“廖中海,绥野仓库炸掉后,我看你还拿什么跟我玩?”
沈伯均走进房间时,看到顾霸天正倚着窗台,抽着雪茄。他忙走上前:“督军。”
“伯均?”顾霸天转回身,看到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沈伯均,便热情地招呼,“坐。”
“督军,我刚去看了宇少,少夫人说他刚睡着。我看他的脸色还很苍白。唉……都怪我,我该坚持不让他领兵攻打东城门。”沈伯均懊悔地说道。攻打顺常的时候,顾宸宇因为陈军长被炮弹碎片扎伤眼睛无法继续指挥作战,便主动提出要带兵攻打东城门。结果,就出了大事儿。
“这不是你的错。我那儿子的脾气我自己知道,他决定的事,十匹马也拉不回来。”顾霸天故作轻松地说道。宸宇一直是个很人主见的人,连他这个当爹的很多时候都说服不了宸宇。而且,他始终认为一个男人只有经历过真正的战火洗礼,才能成为真正的勇士。这次战役也算是他对儿子的一次考验与磨砺。他相信他的儿子经过枪林弹雨的历练,会越发成熟与稳重,能顶得起大梁,那么,即便哪天他走了,宸宇也可以做一个合格的统帅。
邢军,迟早要交到宸宇手里。
“宇少是个帅才。督军,他有一颗仁心。我当初竟然还听信小人的话,差点……”沈伯均惭愧地低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多亏宇少宽宏大量。督军,我沈伯均跟随您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日后决不会再做背信弃义的事!”
“伯均,知错能改就是好人。如果你还觉得愧疚,就多立几次战功。”顾霸天呵呵笑道。他深知用人之道,这个时候,沈伯均需要的是信任,它就像一个催化剂,一点点信任就能让他一辈子为顾家当牛做马。
“我会!”沈伯均果然感激万千地望着顾霸天,流露出对他的忠诚。
“宸宇,该是能担大任的时候了。”顾霸天感慨地笑道,“伯均,你们要帮我好好辅佐他。”
“宇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虎父无犬子,我看好他。”沈伯均感慨地笑道。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
……
楚一飞跪在母亲的新坟前,磕了几个响头,倔强地不让自己掉眼睛:“娘,飞儿听你的话去找姑姑。”
从母亲被爹掐死到下葬,爹都没露过面。他对爹真是失望透顶。就让爹抱着他的钱去快活,他饿死也不会再理爹。
最后又磕了个头,楚一飞便坚强地站起来,用力抹了一把小脸,将眼里的泪抹到衣袖上,便转身,大步跑远。
“娘,飞儿一定会回来看您!”
楚一飞边跑边喊。
凛冽的寒风吹打在他苍白的小脸上,痛彻心扉。
那只翡翠玉镯只当了一百多块钱,勉强够把娘埋葬。在当手镯的时候他看到了大人的奸诈,看他是小孩,对方就拼命压价,还污蔑说他是偷来的,要报官。害怕被报官,最后他只能以极低的价格把镯子当了。他现在口袋里的钱只够买一只火车票。
他记得姑姑住的城市叫“邢郡”,只要坐火车到了邢郡,他就能找到姑姑。
现在,他唯一能投靠的人只有姑姑,姑姑是他最亲的人。
来到滁州火车站,他拼命挤到售票口,对售票员喊道:“我要买去邢郡的火车票。”
一个戴着毡帽的男人撞了他一下后匆匆跑远,楚一飞站稳后,去掏口袋里的钱,却发现那仅剩的买票钱不见了。他焦急地翻遍所有口袋,也找不到一个硬币。没钱买票,他只能退出人群,失魂落魄地蹲到地上,托着一张土灰色的小脸,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这是流年不利吗?
娘死了,钱又丢了。
他要怎么去找姑姑?
在火车站外徘徊了许久,楚一飞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看到有几个人偷偷摸摸从后门越墙跳进火车站。
逃票?
楚一飞咬了一下干裂的小嘴,犹豫半天。姑姑说做人就要做个诚实善良的人,不能做坏事。老天爷在天上看着呢,你若做了坏事,他早晚有一天会惩罚你。
他该做个不诚实的人,逃票吗?
他稚嫩的心不断交战,最后选择了逃票。这是他唯一能见到姑姑的办法。
他偷偷走到后门墙边,踩着青色的砖墙,吃力地爬上去。
当他坐上火车的时候,一颗心仍因为恐慌而跳个不停。
希望没人发现。
因为不安与害怕,所以每次有乘务人员检查时,他都会躲到椅子底下,险险地逃过查票。
当火车终于到达邢郡时,他兴奋地扒着车窗玻璃,看着越来越清晰的邢郡火车站,激动地两眼放光。
“姑姑,飞儿来找你了。”
他望了自己身上没票,跟着大家一起走下火车。直到走到出站口,他才想起身上没票,想从后门溜掉的时候,被一个穿着铁路制服的人抓住脖梗。
“小兔崽子,你要去哪儿?”
“我……大叔……我要尿尿……”楚一飞嘿嘿笑着。
最后关头竟然被抓到,他也太不幸了。为了不让对方把自己抓起来,所以他只能开口说谎。
“尿尿?”穿制服的大叔一脸不悦地瞪着楚一飞,“把票拿出来!”
“票?在我脚底下的鞋子里藏着。大叔,您放我下来,我给您拿。”楚一飞急中生智地说道。
穿制服的大叔想想这么小的孩子也不可能狡猾到哪里,于是便将他放到地上。
楚一飞用力将毫无防备的大叔推倒后,就拼命往人群里挤。
当那位大叔爬起来时,已经找不到楚一飞的人。
正提着行李箱要上火车的范斯岑看到这一幕,不禁皱起眉。
那孩子长得怎么跟墨菡的侄子很像?
可是墨菡的侄子,不会脏得像个乞丐。
一定是他看走眼。
墨菡的侄子怎么会一个人跑到邢郡来?
“少主?”加藤俊雄站在他身后,诧异地抬头望着他。
被属下提醒,范斯岑便提起行李箱,什么话都不说,带着属下走进车厢。他没履行对父亲的承诺,所以这次被急召回去,他知道,自己会受到父亲严厉的责备与训斥。
他坐进车厢,头痛地揉着太阳穴。
他原以为掌握了顾霸天的证据,那个男人就会帮着他一起把墨菡赶出来,谁知道计划不如变化,顾宸宇偏这时候受重伤。
老天爷竟然不站在他这边。
楚一飞发现跑出火车站的他迷路了。
邢郡不像滁州,太大,太繁华。他走着走着,就忘记上次走的路。他越走越糊涂,不知道到底怎么能找到姑姑。邢郡的路就像迷宫,没有一条直道,他走了半天,绕来绕去,竟然绕回火车站。
当他看到火车站的标志性站牌时,小脸立刻皱起来。
“姑姑,你到底在哪里?”楚一飞可怜兮兮地站在马路中央,不知道要走向哪个方向。
……
也许是受伤太重,尽管子弹已经取出来,顾宸宇这一觉竟然睡了半天。等他醒过来时,天色已晚。
他挣扎着坐起身,从床内侧取了条毛毯,吃力地将它披到趴在床边的墨菡身上。
毛毯才沾身,墨菡就醒了。
“宸宇,你怎么坐起来了?”墨菡看到顾宸宇倚着床头,便紧张地问道。
“躺太久,不舒服。”顾宸宇伸手,轻轻摩挲着墨菡的眉眼。他就是爱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他见过的女人,比墨菡漂亮的不是没有,可他就对她倾了心。
“那我帮你揉揉。”墨菡直起身,温柔地笑道。
“你会?”顾宸宇在问完这句话后,便知道自己的怀疑有错。墨菡是外科护士出身,祖上又是御医,她要学按摩应该不是难事。
“你忘了我是干哪行的?”墨菡不禁失笑,“外科护士,哪个不会点指上功夫?”
顾宸宇淡然地笑道:“有理。”
墨菡坐到床边,对顾宸宇命令着:“转过身,我先帮你揉一下肩膀跟后背。”
“好。”顾宸宇笑着转过身,将自己的背留给墨菡。
当她的十指按摩到他的背部穴位时,他立刻感觉一股酸疼,可是酸疼过后,就是格外舒服,像是经络被打通后,血脉通畅的感觉。
“怎么样?有没有扯痛伤口?”墨菡一边给顾宸宇按摩,一边担心地问他。
他的枪伤伤在腹部,所以她很细心地躲开他的伤处。
“那点伤,不算什么。墨菡,你不用担心。”顾宸宇轻松地笑道。他不想让她为他受伤的事揪心,虽然伤口依然很痛,他也不会表现出来让她知道。
“你差点就……”墨菡不愿意说出“死”这个字,所以话语哽咽着断在这里。做为外科护士,她什么样的伤员没见过?如果当护士的没点忍耐力,根本不合格。她见过多严重的伤员都能冷静地面对。可是顾宸宇的伤却让她心痛得揪在一起,无法保持冷静,她说话的声音不只带着责备,还带着口腔。“你还说没事。”
“只要看到你,我的伤就全好了。”顾宸宇回过头,笑着对墨菡说道。她眼里的泪让他心疼。
“原来我不只是你老婆,还是包治百病的万能金创药。”墨菡扑哧一声就笑了。
万能金创药这五个字,她一说出口就忍不住想笑。
她这语气,跟街头卖野药的差不多。
“万能金创药?不错的比喻。”顾宸宇半带调侃地笑道。
他喜欢墨菡的善良,喜欢她偶尔的俏皮,这让她比较有味道。
“那我可用力了。怕疼你现在说还来得及。”墨菡笑睨着顾宸宇刀削似英俊的侧脸,说道。
“我不怕。你尽管用力……别担心我疼。”顾宸宇盅惑地笑道。
墨菡小脸突然红起来。
“用力”这两个字怎么从顾宸宇口中说出来,就变了个味,有一种暧昧的感觉。
她垂下美丽的长睫,开始加重指下的力道,帮顾宸宇按摩着他躺得僵硬的背。
顾宸宇扭回头,闭上眼睛,享受着她指尖的温柔。
“我的心是旷野和鸟,
已经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天空。
你的眼睛是早上的摇篮,
你的眼睛是繁星的王国,
我的歌声消失在你眼睛的深处,
就让我翱翔在那一片天空里吧,
就让我翱翔在那一片孤寂无垠的天空里,
就让我排开它朵朵的云彩,
在它的阳光里展翅飞翔。”
顾宸宇用极富磁性的嗓音读着泰格尔的诗。
如果她是旷野和鸟,那墨菡就是他的天空。
他这一生从来没做过什么疯狂的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可是在遇到墨菡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个凡人,也有爱人的能力。
人这一生,总要为某个人或某件事而疯狂一把,墨菡就是那个让他疯狂的原动力。
听着他的诗,墨菡感动地勾唇轻笑。
“如果是晴天还好,若我是阴天呢?还是你的天空吗?”
“如果阴天,我就去找来太阳,让你放晴。墨菡,你永远都是我的天空。”顾宸宇侧过脸,痴狂地说道。
这一段关于飞鸟与天空的对话,让两个人的心贴得更近。
墨菡把脸轻贴到顾宸宇的背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宸宇,其实我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一个迷路的人。我一直走在自己的迷宫里不愿意出来。宸宇,我们现在相爱不晚吧?”
“不晚。”顾宸宇声音沙哑地回答。
只要她能走出她的坚持,接受他的爱,他就很知足。
墨菡听到顾宸宇的回答,眼眶便红了。她真想圈住顾宸宇的腰,可是因为他的伤在腹部,所以她只能轻搂着他的腰侧,不敢用力。
“有人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我想说,我要我们彼此拥有,我要我们天长地久。”顾宸宇握着墨菡搁在自己腰侧的十指,深情地说道。
……
楚一飞在邢郡转了大半天,跑得小腿都快折了,直到问破嘴皮,他才问出督军府的地址。当他站到督军府的门口时,已经累得快要虚脱。
姑姑就在这座豪华的别墅里,他虽然只来过一次,但是他能认出来。
他马上就能看到姑姑,把心里的悲痛说给姑姑听了。
他迈开两条小腿,急急地奔进去,却被门口的两名守卫拦住。
“小乞丐,这里不是你能玩儿的地方,赶紧走开!”守卫不屑地看着脏兮兮的楚一飞。虽然他身上的衣服还算整齐,可是他的脸却跟街头那些流浪的孤儿没什么两样。这孩子的衣服说不定是从哪里偷来的。所以守卫根本不肯放楚一飞进去。
“我找我姑姑。我姑姑在里面。”楚一飞一边挣扎着,一边嚷嚷。
娘要他来找姑姑,他不能被这些人拦在姑姑家门外。
“你姑姑?小臭要饭的,竟然还敢撒谎?”守卫不满地将楚一飞推倒在地上,然后充满气势地睨着他,“滚!滚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再来督军府捣乱!别说我没警告你,这里不是你能玩的地方!”
“我找我姑姑,我找我姑姑!你让我进去!”楚一飞从地上跳起来,拍掉屁股后的土后,立刻又往里冲。“你拦着我干嘛?我姑姑叫楚墨菡,不信你去查!她就住在这里。”
就在守卫拦着楚一飞不让他进时,冯熙熙从花园里走过,听到楚一飞的话,她就冷傲地走上前,对两名守卫说道:“我那亲爱的表嫂可是用十万块钱买来的,她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乞丐侄子?你们两个长长智慧!连个小孩子都能骗倒你们,留你们还有什么用?”
“表小姐教训得是。我们这就把他赶走。”一名圆滑一点的守卫笑着讨好起冯熙熙。
“赶得越远越好!最后记不得回家的路。”冯熙熙心狠地笑道,“最好让他永远都回不来。”
“表小姐?”守卫诧异地看着冯熙熙。这个女人,果然心狠手辣,难怪所有佣人都在说,少夫人比表小姐可慈善多了。
“怎么?”冯熙熙不悦地瞪着守卫,“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一名守卫识实务地直点头。
他朝另一个同伴使了个眼色,便挟持着楚一飞往外走。
“我娘说,我姑姑是这里的少夫人!你们不能赶我走。”楚一飞坚持着喊道。
冯熙熙看着被守卫夹在胳膊底下的楚一飞,邪恶地冷笑。
就因为他是楚墨菡的侄子,她才会这样赶走他。因为她见不得楚墨菡好,连带得也想让她的亲人跟着一起受苦。
她心情愉快地走进别墅。
今天,她终于可以发泄心里积压的毒火。
总被楚墨菡抢尽风头,占了少夫人的名牌,她一直不舒服。
这下好了,楚墨菡的侄子亲自上督军府。
那侍卫如果听懂她的话,就不会让那男孩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