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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正事,应小檀的脑袋也不迷迷蒙蒙的了。
当即让天绮把太医请过来扶脉,殷殷切切问了好几个问题。
如今八月,天儿已算不上热了,镇日里阳光明媚、秋高气爽,正是出游的好时机。再看自己的身子,怀胎七月,月份虽不足,却也没什么大危险,应小檀身骨纤苗,隆起的小腹固然明显,但并不叫她觉得太吃力。照太医的话说,此刻多活动活动,亦是无妨。
然而,倘使再迟一阵子,肚子更大了,临到产期了,她就彻底没法走远了,最好是天天与接生婆婆待在一处才算安全。然后还要坐月子……坐完月子,黄花菜都凉了。
因此,应小檀眼下只需要征得赫连恪的同意就好。
想到赫连恪,应小檀就一阵子别扭。赫连恪对她……应小檀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程度,她也觉出自己当得上“盛宠”这两个字了,只是应小檀心底里,还是没来由的发虚。
仿佛赫连恪每对她好一点,都是从指缝里漏出的赏赐,随时就会断了,也随时都会转给别人。况且,应小檀从不怀疑,赫连恪今日变了心意,明日就一定有更多胜她百倍的女人,前赴后继地来此伺候他。
所以她唯有打点起所有的精神,巩固着赫连恪的宠爱,让她借以立足的宠爱。
他欣赏她有规矩,夸她懂事,她就该更谨慎、更小心,学着去读懂他的情绪,看他的眉眼高低行事。
只要如此,就算日后再添新欢,赫连恪总会因为她的规矩,而多周全她一点。
不至于沦为旁人俎上鱼肉。
想到要管赫连恪求个出门的恩典,应小檀便开始心里打鼓,她翻来覆去想借口。
应小檀准备说自己要去道观上求个平安符,她头一次生孩子,心里不踏实,而那个道观——白虎山上的云清观,刚巧她小时候在那里托过名,必定灵验。
倘使再有责难,她便索性说还想回家看看,赫连恪一点都不反对她思念家里人,白虎山不算什么陌生的地方,又有她家里人照应,如此周全的理由,无论如何,赫连恪都会准她出去了吧?
饶是如此,应小檀还是一阵紧张,太阳刚落山,她便换了身难得艳丽的桃红衫儿,底下是鹅黄的马面裙,衬得人面桃花,气色格外康健。素来她穿清淡颜色,赫连恪只说她雅致,偶尔节庆换了衣裳,赫连恪便交口称赞她惊艳。
为着赫连恪的心思换了衣裳,应小檀又重新梳了头。
果然,不负应小檀的准备,这一日,赫连恪酉时便回了王府。
她听见天绮捎了消息,便含着笑坐到外间的明窗底下,连着好几次忍不住欠身向门口瞧,没过多久,掌心里就是薄薄一层汗。
谁知,足足等了一刻钟,赫连恪竟都没迈进殿来。
应小檀有些坐不住,打发天绮又出去看了眼——是不是先去书房了?
天绮拉了个内侍问话,小内侍殷殷道:“王爷和大哥儿一道回来的,直接去了春晖殿!”
应小檀得了信,不免塌下肩来,“非年非节的,大哥儿怎么回来了。”
太子和另三个王爷的嫡子长子,都在宫学里读书,据说皇帝看得紧,个个儿的功课都颇为辛苦。等闲时候,是不叫回家的。
天绮倒是轻松地笑笑,从旁安慰应小檀,“主子别急,大哥儿这回回来,十有八.九是王爷要跟他交代侧妃的事了,不然怎么会领着孩子到大妃那儿呢?”
应小檀颔首,“兴许是吧,这回大妃要辛苦了。”
带个半大的、已经懂了事的庶子,总归是件吃力难讨好的事,应小檀这会儿才庆幸自己不必管这些,但只是转念,又想了起来——裴家大郎,永谡,当初他们契订婚约时,连个通房都不曾有,更遑论什么庶子了。裴家门风严,一心要大郎考出个功名,如何会许他把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上呢。
应小檀模模糊糊想起了那张俊秀的少年面孔,摇了摇头,终归是无缘。
“再等等吧,反正王爷晚上总要回来用膳。”
结果,天都擦了黑,赫连恪还没有离开春晖殿。
天绮悻悻然,“王爷少有和大妃用膳的时候,一次两次也难免……毕竟是大妃嘛。”
应小檀点头附和,“何况努蒙还在。”
说是这么说,应小檀却执拗地不肯让人送膳,好像等一等,赫连恪总会回来……
结果……
“主子啊。”天绮的声音发了虚,虽然她不知道应小檀找赫连恪有什么事,但自家主子,确实是从傍午就开始坐在门口等,竟一直等到现在。“……王爷去宜心院了。”
是吗?
想问的话,应小檀并未问出口。
眼皮撩了撩,她在心里已经给出了答案。
“大抵是去昭训那儿了。”应小檀扬手,随意地抽掉了发髻上最重的一支金步摇,流苏上缀着玉雕的花儿,晃一晃就是一阵清脆。
她一贯不喜欢这些累赘华丽的东西,但赫连恪命人给她打了许多一个样式的,还有金镶玉的耳坠子、红宝石的戒指……他想起来就赐点玩意儿,首饰么,既不显得打眼,又比旁的赏赐更实用。
今天难得迁就赫连恪的品味,未料想却……
应小檀自嘲一笑,“是我迷了心,去打水吧,早些睡。”
天绮缄声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少顷,花末儿跟了进来,“主子有事寻王爷?要不咱们把福来寿找来,叫他帮忙递个话?”
比起天绮惴惴不安地担心应小檀的情绪,花末儿更想帮应小檀解决眼下的问题。
应小檀摇头,“不妥,若是王爷真在昭训那儿,咱们这样,不是故意为难皎月吗?若是在察可那里,更不该去扰了,察可良娣是可怜人,听说宜心院的对皎月都比对她殷勤,咱们这么拆桥,又是何必?反正王爷过去,无非是给她们一个心安……罢了罢了,我也没急事。”
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劝解花末儿,应小檀说完这番话便梳洗安寝了。
花末儿直到退出来才叹了口气,天绮拽着她袖子,嘘着声道:“姐姐,主子还没用晚膳呢!”
花末儿愣了下,脸上露出一个苦笑,“那也由得主子睡吧,这么晚再折腾,该被人说嘴了。”
一个住在正院的妾室……王爷在还好说,王爷不在委实尴尬。
花末儿都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又开始变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退出正院,一叠声地跟几个内侍赔笑,把人打发尽了,才往下房去。
主子睡得早,明日起得恐怕也早,天冷了,得把衣裳热水都提前备好了才行……
·
不出花末儿所料,翌日天未亮,应小檀就起了身,天绮唯恐她心里还装着昨日的事,一个劲儿引她往衣裳首饰的话茬子上去。
应小檀岂能看不出天绮的心思,配合地聊了两句,便开门见山道:“别弄复杂了,昨日梳得髻子太高,坠得我头皮都疼……随便绾一下就是。”
换成清汤寡水的一身儿素青褙子,应小檀粉黛未施,起身便往外间去了。
天绮以为她要用膳,忙给内侍打手势,应小檀余光觑见,抬手便拦了,“等一等。”
她几步便迈出了正院,天绮不敢耽搁,忙跟上去扶着,未料想,应小檀穿过廊子,便在原先多宝阁那个月亮门底下停住了。
天绮正想问她要做什么,忽然间就听到院子后头的动静。
主仆二人同时抬眼,是一身俏粉的皎月,把赫连恪巴巴儿地送到了这来。
天绮扶着应小檀的手,登时就攥得紧了,应小檀看都不看她的轻轻拂开,压身行礼,“王爷万福。”
天绮自察失礼,直接跪了下去,“王爷万福。”
这厢有天绮手足无措,那厢的赫连恪与皎月亦是始料未及。
皎月倒还好,退开半步朝应小檀福身,赫连恪竟是全愣住了。
半晌,应小檀迷茫地抬起头,赫连恪才猛地回神,双手夹在应小檀臂肘,将人稳稳地托起身来,继尔关切道:“你怎么起这么早?早晨凉了,单穿这么少怎么行?天绮,去给你主子取个斗篷来。”
赫连恪的手顺着她小臂往下滑,趁势握住了应小檀双手,剑眉簇到了一起,他又是抱怨,“手怎么这么冷?你在这里……”
问话没出口,赫连恪却兀地顿住了,他舔了舔嘴角,试探地问:“你在这里,等本王?等了很久了?”
应小檀很快地就摇头否认,赫连恪的心几乎是直线般往下落。
“没等很久,王爷素日都是这个时辰起身,小檀掐着点儿来的。”
赫连恪怔了下,心倒是不在坠,翣翣眼就回到了原位上……她摇头,是因为没有等很久,那就是说她还是来等他了?
笑意一点点浮现在赫连恪脸上,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得到应小檀这般回答,他竟然松了口气!
赫连恪捏了捏应小檀的手背,宠溺地笑了下,“谁告诉你本王什么时候起身的?倘使今天起迟了呢?”
应小檀似嗔似怪地瞪了眼赫连恪,“王爷镇日里什么时候起居,小檀还需要旁人来告诉么!如是真这么不巧,那我只好带着王爷的孩子一块儿在这里等了。”
赫连恪朗声大笑,“古灵精怪,本王可说不过你,罢了罢了,不和你在这里打嘴仗了,用早膳了吗?本王昨晚上吃的粥味道不错,叫他们给你也上一份。”
赫连恪随口吩咐,福来寿自然马不停蹄去办。
应小檀只是温柔低首,既不谢恩,也不反对,犹自跟着赫连恪便进了正殿。
当然,皎月止步在月亮门跟前就没再过来了。
赫连恪仿佛全然忘了她的存在,一味牵着应小檀的手,念念叨叨往屋子里去。
应小檀走出几步回了头,但见月亮门外,皎月恭恭敬敬地福着身,哪怕赫连恪根本看不见,也保持着端肃的态度。
她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说不上来哪不对,却是隐隐地生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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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早膳的时候,赫连恪一直在说努蒙的事情,说他在宫里犯了什么错,触怒父皇,被罚了跪,又说贤妃如何替孙子求情,赶紧把孩子送了出来。
这几日努蒙是不必进宫读书了,暂且由大妃管教。
应小檀听了纳闷,“好好儿的,怎么会触怒皇上呢?”
“打小儿就总是胡闹,也算不得稀奇。”赫连恪不以为然地给应小檀夹了一筷子青菜,今日做得咸了,不过小檀也许正好这口。“还有,别叫侧妃了,既然废了她份位,你就叫她呼延氏吧。”
“那怎么行,大妃不也是呼延氏么?”
赫连恪被她问住了,不由失笑,“是不大好,算了,随你叫吧……”
说完了孩子的事,赫连恪又开始解释昨晚的行踪,“原本想看看察可这几日怎么样,青媛说底下人还是慢待她,本王就过去了,没想到皎月也在,瞧她小心翼翼地在旁边侍候,实在委屈,本王便没回来。”
他说这个话,应小檀就不敢接嘴了。
她至今都没拿准赫连恪的态度,叫应小檀摆出嫉妒的样子来,实在和她受到得父母教养大有违背……但照着之前来,赫连恪恐怕又要黑脸了。
赫连恪见她不吭声,余光睨了眼,却是继续道:“不过,咳,昨日事情多,本王也乏得很,几乎是沾枕就睡着了啊。”
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继续看应小檀的表情。
应小檀有所察觉,不免抬头与他对上……王爷这是什么眼神?等她的回答?
她清婉一笑,“王爷最近确实辛苦,早出晚归……唔,很是辛苦。”
赫连恪仿佛根本没在意应小檀说什么,见她笑了便转回头,继续用膳。
等慢悠悠地用完了,赫连恪才发现他今日出门竟比平常晚了足足一炷香的时辰。
再不敢与应小檀闲话消磨,他大步流星地出了门,一声清晰的马嘶在院外响起,应小檀捂着胸口,靠在罗汉床上露出了笑。
心好像落了地。
但她根本没察觉,是什么时候悬起来的,又是在为什么而担心。
从旁伺候的花末儿一头雾水,”主子昨日不是有事要找王爷?今日怎么没提?"应小檀摆手,”欲速则不达。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