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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军又想到母亲也显然毫不知情汪家人的目的,更不晓得自已被人利用来牵制她好不容易见上的外甥,只知与汪家大夫人、汪家二奶奶处好了关系,总是对孟家好。
这自然也是实情,但那该是从前的事情了。
现如今,因着铜钱知县案,整个局势渐渐混浊,他孟军不过是一府知府之子,知道的内情并不多,却不代表他不会想到些什么,何况玉拾越讳莫如深,他便越心惊胆颤。
再想到母亲犯下的那件他尚不知晓的糊涂事,能气到父亲欲休妻解决,那说明那件糊涂事只大不小,而玉拾明显就是查到了什么方会到南黎找上孟府。
孟军已想到了铜钱知县案大概与南黎汪府脱不了干系,与姚美伶也少不了牵扯,他是越想越觉得浑身发软。
倘若真如他所想的那般,那可是灭族的大事,更可以理解为何素来恩爱的父亲坚决要休了母亲!
众人浩浩荡荡到了前跨院,顾妈妈带着丫寰早候在花厅里,杨管事引进众人后,便退出了花厅。
玉拾瞧了一眼,没瞧出杨管事有什么异样,倒是看到孟军的小厮王边回来了。
孟军也发现了,走到厅口廊下去,离了守在花厅门口两边的汪家丫寰远一些,也没多远,因为再远还有汪家小厮分四个角守着。
一会回来,孟军便示意玉拾退开姚美伶身旁一些,两人在一侧去说话。
孟军对玉拾道:“那汪家小厮是去望乔酒楼请救兵的,说是汪二奶奶惹恼了汪大夫人,汪二奶奶的忠心丫寰便赶紧让人去通报汪二爷,不过这会汪二爷那边也抽不开身,便让汪家小厮回来再时刻注意着情况,要是情况还再糟糕,再去禀。”
玉拾问:“倘若情况再糟糕些,汪二爷可有表示会如何?”
孟军道:“王边也不敢离得太近,不过以往日对汪二奶奶的宠爱程度,倘若那婆媳俩真扛起来,汪二爷即便表面不敢如何,暗底里也该是帮着汪二奶奶的!”
玉拾点头:“倒是个护妻的。”
孟军讶异地将玉拾瞧着。
玉拾不明所以:“怎么了?”
孟军意味深长:“也没什么,只觉得将来你应当也会是一个护妻的。”
玉拾默。
孟军往簇拥在茶厅正中的那幅古画前中的众位夫人瞧了眼,接着道:
“家中情况,王边也一并去探了才回来,连百户安排得很好,一切顺利。”
让孟军比较纳闷的是,也不知连城使了什么法子,竟是让孟环那个娇性子乖乖地配合起来,在柴大夫面前丝毫不露半点破绽。
这话孟军没说,只在心里打了个转。
倘若孟军真说出来,玉拾大概能给他解释一二。
这边刚说完话,那边姚美伶便招手让两人过来:
“你们表兄弟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快过来瞧瞧,这画儿可是难得的文泰公主的真迹!”
孟军一惊,再是脸上俱是喜色,他三步迈成两步地冲进古画圈里:
“真是两百年前应国文泰公主的真迹?”
玉拾则是僵住了。
她僵住在原地,好半会儿才缓过神来,也赶紧走到古画卷前。
那是一幅百虎图。
浑身毛发雪白的白虎们或卧或站,或嗔或喜,或怒或悲,或凶悍或温驯,或憨态或精瘦,在它们中间那块大岩石上,威武雄壮地站着一只额际绘有王纹的虎王。
这是百虎图中唯一的一只王纹虎王。
不过几眼,玉拾便肯定了眼前被修补得有原来五分之一模样的古画百虎图确实是她所作。
记得那还是在一个盛夏里,她做错了一件事,为了讨父皇原谅她,她便连夜绘了这一幅百虎图,又特意画了虎中之王喻意父皇的威武雄壮,父皇不出她所料,很快便原谅了她,还赏赐了她许多东西。
后来城破国亡,所有人都死了,她跑到父皇寝宫里,看到了父皇母后的遗体,也看到了这一幅被她父皇一直挂在寝宫的百虎图。
她母后总说,父皇最是钟爱她,连带着所有她亲手送的东西,父皇也当绝世珍宝般藏在寝宫里,每日看着,每夜赏着,嘴角总有一股自豪油然而生。
那会父皇便会牵着母后的手说——看,我家的文泰多好啊,都懂得孝敬父亲了!
那个时候,听着母后转述父皇的话,她才知道父皇原来是那般疼爱她,都不说什么国,只说家了,不说公主,只说文泰,更不自称朕,只与平常百姓家一样自称父亲了。
自从她学会画画儿,且画得比教她的画作大家还要好的时候,她便喜欢四处去画画儿,然后东送一张西送一张,后来听说都被她父皇搜罗了藏在寝宫里。
但她每回到父皇寝宫,都没有见到,只见到这一幅百虎图挂在父皇龙床正对面的龙凤呈祥座屏上。
再后来她殉国前,终于在父皇寝宫里看到了一扇被打开的小门,小门后面是一间密室,里面果真挂满了她的画画儿。
不但有她的画作,还她外游时从各地搜罗送给父皇母后的各种精巧物件,不值钱,却胜在新奇精巧。
满满地摆了一室,落在她眼里,便是父皇对她的满满的爱。
离开密室的时候,她顺手关了门,还把机关毁了。
她想着,父皇母后死了,她也快死了,除了那一幅还挂在座屏上,被她父皇母后看着到最后死亡的百虎图,她什么也不想留给让她国亡家破的卫国人!
玉拾怔怔地站在修补好裱起来,却再恢复不了原来模样的百虎图前,两颊冰凉,慢慢沿着脸颊垂进她的颈脖,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的身在何处。
耳边似乎传来什么话语声,她侧脸去看,看到一脸忧心瞧着她的姚美伶。
玉拾蓦地回神,伸手抹净了脸上的泪痕,温言道:
“姨母,我没事,就是一直以来,我最是欣赏文泰公主,一时间见到她的真迹,难免有些激动了。”
姚美伶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你可吓坏姨母了!”
孟军倒是没作声,只看着玉拾不知在想些什么。
汪大夫人则是嘴角微翘,玉拾这般反应正正说明了她此举是压对了筹码,也不枉她费了不少人力财力方找到的百虎图。
汪二奶奶脑海里还在浮现着玉拾方将那一幅悲伤的模样,心中疑惑之际,不禁也对两百年前的亡国公主起了兴趣,听说那是一位在国破之日不明死亡的应国文泰公主。
高夫人与李夫人及三位小姐,五人却是低声悄语了好一会儿,这会看到玉拾终于回了神,一听解释方皆一副原是如此的模样。
汪大夫人达到了目的,玉拾也明白了汪家人打的目的。
无非就是对付罗恭的是美色,对付她的则是投其所好。
知道她在楚京旁的兴趣没有,就是喜欢收集有关文泰公主的古物,只要是文泰公主生前的东西,她只要听到,便会闻讯而至。
玉面千户对于文泰公主的兴致,这在楚京里,几乎是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了。
有许多想走门路的武家子弟,偶尔也会走一走投其所好这条路子,想着讨玉拾的欢心,好让自家子弟能入锦衣卫,即便混个力士也是好的。
可锦衣卫是世袭军户,哪有那般容易进的?
即便有例外,玉拾也不会去开这个先例。
箭射出头鸟,她没那个功夫去自找麻烦。
虽然但凡有这方面意图的门路都没走成功,但却让她心中有了些许底。
后来慢慢地,她也就不再一听有文泰公主的古物,便一骨脑地冲过去了。
那会罗恭还笑她,说她是不是终于想开了,不再肖想亡了两百年的人家公主了?
回答罗恭的是她一记飞腿,结果没踢中。
赏完了文泰公主的真迹古画百虎图,汪大夫人又让顾妈妈安排几个丫寰,把淳绣坊所有绣娘日夜赶工的绣画百虎图给端了出来。
还别说,修补裱起的百虎图被毁损了五分之一,百虎不过只看得清十多只百虎的模样,画里正中的王纹虎王也被毁得瞧不清楚。
倘若不是仅剩的那五分之一恰巧没毁了左下角的印鉴,“文泰公主”四个字还算清晰完好地保留在古画上,那要让人瞧出这就是文泰公主的真迹,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度。
与古画不同,绣画的百虎尽数被补全了出来。
玉拾定睛细心去瞧,还连带回忆了下,发现绣画中的百虎百态,竟是与她印象中的百虎图相差无几。
即便是在两百年前的应国,除了她亲手盖上的专属印鉴,这幅绣画也足以与她的百虎图一较真假高低。
玉拾激动地看着顾妈妈,问道:
“这绣画在绣之前,是谁作的画儿?”
顾妈妈瞧了汪大夫人一眼,汪大夫人微微点了下头,顾妈妈方笑着回道:
“回大人,乃是君湘子君大家亲手作的百虎图。”
玉拾接着问:“这位画作大家可是见过文泰公子的真迹?”
顾妈妈道:“见过,不过真迹早没了原样,君大家说了,他能画出个原样的九成来,是因为早年曾有幸目睹过另一幅佳作,那幅佳作也是百虎图,虽是赝品,却足以假乱真!”
玉拾现在很想见一见这位君湘子,可话到嘴边她及时停住了。
这会不是时候,明知是汪家为她投的套,她却有点甘愿入套之感,这让她更加对汪家人起了戒备之心。
看来拖住她,或者投其所好收买她,汪家都是势在必行。
那罗恭那边呢?
是否也是这般出其不意?
她不能乱,至少在这会不能乱。
她画作之事可推后些再去细查,罗恭只身在望乔酒楼一事,这在会,却让她心神不宁起来。
这种心神不宁之感比先前的忧心还要强烈!
她先前没有想到南黎汪家竟是对她了解到这种地步,一步一步,一环一环,几乎是掐着她的喜好弱点一并袭来。
还有那个孟由,他又是什么目的?
告诉她淳绣坊有异,还特意说了虎作大家的君湘子,也提到了她的软肋姚美伶。
而姚美伶无疑便是汪家与孟由牵引她到这个地步的弱点,真迹百虎图则是捏住了她的喜好。
玉拾思及此,心中不由冷哼一声。
这些人也太瞧不起她了!
姚美伶是她嫡亲的姨母没错,她也会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保下姚美伶,可那不过是看在生她养她的玉府的面子上,更是因着她记得这一世那个慈爱却短命的身生母亲。
这是弱点,却也是她愿意展现出来的弱点。
既然是她愿意暴露出来的弱点,那便永远成不了她真正的软肋。
至于收集文泰公主所有有关古物这一喜好,那不过是由她初初重生时的不适应,到后来她渐渐生出收集自已过往东西的兴趣来。
说是喜好,还不如说是慢慢在两年间养成的习惯。
赏了真迹百虎图,又赏了绣画百虎图,玉拾再未提起其他,连看两幅画儿都没了先前的炙热。
汪大夫人看得心提在半空。
汪二奶奶看不透,倒是不像汪大夫人那般微蹙了眉。
顾妈妈是个通透的人,自然也知道玉拾不开口问君湘子,只怕事情有变,心下不免了七上八下起来。
高夫人、李夫人纯粹就是来做陪客的,三位小姐自见到玉拾、孟军两位最佳未来夫婿人选,更是对旁的生不出心思来,那价值不菲的真迹百虎图,也进不了她们的眼里。
相交于高家两家的夫人小姐,汪大夫人与顾妈妈则是忧虑许多,一会汪大夫人招顾妈妈附耳过去:
“你去找杨管家,让他速去找二爷,让二爷多做旁的准备,这边怕是拖也拖不了多长时间。”
顾妈妈点头,立刻趁着众人没注意,一个闪身快步出了花厅,往候在凝香园外负责里外两边传话调度的杨管家走去。
不消久,顾妈妈便回了花厅,杨管家本想着亲自跑一趟传话,却让急匆匆打马回来的一个随从撞了个正着。
杨管家正想开骂哪个不长眼,便见是淳绣坊王掌柜身边时常带着外出办事的长随之一,不禁将开骂话自舌尖转了一圈,改问道:
“怎么回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