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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虫绝声,林路黯淡,所幸还有一勺北斗斜挂于穹苍,在稀疏的树片间时显时沉的指着路,石退急急的掠行着,脚后跟翻起层层的落叶和腐土,带起一股清新之气,偶尔惊起几只立在枝头打瞌睡的昏鸦,仓皇的振翅而起,“呱呱呱”的大叫着扑向黑山莽林的另一方。
石退是喜欢黑暗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白天睡觉,晚上行动,就如那些蛰伏在荒野里的嗜血猛兽,在星月的照耀下,目光变得鲜活而炽热。
他在黑暗里,就像鱼儿丢入水里,感到安全舒适,感到自己还活着。黑暗教会他猎杀,教会他生存。那些总是不停发生的杀或者被杀,都能让他体会到真实的快感。腥热的鲜血蜿蜒入喉,是美妙的味觉;骨头被利齿咬得嘎嘣脆响,是诱人的听觉。光明的虚伪,高尚的矫情,在此时被弱肉强食的法则淹没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简单干脆坦然勇敢的面对面搏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样才能让灵魂滤尽杂质,变得单纯而实在。
其实当他在没进入雾之森林,听到黛丽丝提到铁虎的名字时,他杀戮的天性就又被激起了。所以当燕儿还在为他哥哥和黛丽丝的命运担忧时,他忍不住安抚了一句,因为他知道无论是铁虎还是铜虎,在他得知他们的下落后,这两个事主就等同于死人了。知道铁虎的行踪,对于石退来说甚至是一个喜讯,是一个了却心愿的机会。
事情起于七年前,在巨象山的那头,跨过浩瀚的赫仑草原,是乾土的另一片广阔的所在,暗黑之域。那里的纷争杀戮终年不息,人人都过着今天有头睡觉,明天就不知道是否有头起床的日子。暗黑之域的各大帮派渐渐被两个最大的势力吞并剿灭,就是狼山和九庙町。这两大势力互不相让,形同水火,但一时都奈何不了对方。
这时候,无月森林的奴隶贩子们来到了暗黑之域,他们想联系其中一方,与其合作,建立起一条奴隶买卖的生意渠道。领头之人,就是六转魔道四大使者中的“色”使白伶以及她旗下的三员干将铁虎、铜虎、石虎。经过一番考量斟酌,白伶认为九庙町更有与其合作的可能,于是亲自前往九庙町的总部——千绝崖去当说客,而狼山这一方则派出手下三大将前去应酬交涉,合则便好,不合也没多大影响。
岂料这三虎来到狼山,连门都没让进,就遭到狼山十三牙的驱逐,狼哥放出话来,想在狼山地界做奴隶生意,门都没有。
铁虎等人身为六转魔道中的精锐干将,平日里在无月森林作威作福,何曾吃过这样的轻贱。被赶下山后,就重金包下了当地一座酒肆,并收罗当地所有知名倡优十几人,酒足饭饱之后,就把所有的气撒到这些陪酒倡优身上,又打又掐,兽性大发。
好不容易捱到散场,三虎又掷下百金,要求在场所有女孩子留下陪宿。本来卖身的女孩还罢了,有几位只陪酒弹唱的女孩坚辞不从。当晚发生了什么人么已经不得而知,只知道凄厉的惨叫声不住的从哪个酒店传来,惊得周围邻居连夜禀告狼山。
次日,得到消息的狼哥、阿铁赶到酒肆,被惨状惊得目呲欲裂,所有女孩子都身无片褛,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精神上受了莫大的刺激。而酒桌上还横摆着三名女孩,全身抽搐,一身伤痕,流血如注,都呈濒死状态。原来这三名女孩子极力反抗,惹得三虎和其手下轮流施暴,被摔坏的酒瓶割划全身。
狼山地盘,竟敢爆出如此恶行,狼哥暴怒,狼群激愤,十三狼牙只留下美惠照料众女子,其余的一律出动,开始追杀酒醒后自知惹祸逃逸的铁虎一众。
白伶闻讯大惊,也遂下千绝崖,借助九庙町的势力妄图救援。可不论是软是硬,是劝是打,十三狼牙等人都如癫如狂,不死不休。一共爆发三场大战,狼牙重伤三人,九庙町前来助阵的殿主重伤两人,白伶也被阿铁印了一掌,而三虎中老幺石虎被阿铁和狼哥,一人扯腿、一人扯手,在空中生生撕裂,肠肝肺腑稀里哗啦的从天上洒落下来。
这个世界有帮专门行恶喜恶之人,可当恶行降临在自己身上,反倒要比其他人更懦弱,更恐惧,甚至魂飞魄散,恨不得只是一场噩梦。
鏖战空前惨烈,九庙町也喊支撑不住,直道狼牙疯了,抢先退出。
白伶等人此时哪还敢逗留交兵,随即往赫仑草原出逃。而狼牙依旧紧追不舍,途中铜虎被斩去一臂,铁虎腿断,所带六转魔道部众,几乎被屠戮殆尽。
眼看连带白伶都要被全歼在赫仑草原的边上,魔道中的“夺”使金不二带领魔道的最强部队“飞云营”赶到救援,又使了阴招,让狼山腹背受敌,这才逼退狼山的追杀。
狼哥临退时,道:“此后狼山地界,六转魔道之人不得擅进一步,至于铁虎和铜虎,他们的命迟早我们狼牙会来取的!”
四年后,九庙町覆灭,狼山一统暗黑之域。六转魔道至此再无一人敢跨过赫仑草原。就算飞扬跋扈的“色”使白伶想起当年十三狼牙,一言不发,见面就杀的凛冽,也不寒而栗,再也不提去暗黑之域贩奴的事情。而铁虎和铜虎更是龟缩在无月森林,绝不擅出。
但铁虎和铜虎这两个首恶,在狼山的必杀名单上始终排名,千绝崖一战后这个名单上能留下的名字就更少了,或许今天就是划去这两名字的时候了。
石退想着想着,嘴角掀起冷冽的轻笑,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青铜面具,严丝合缝的戴到自己脸上,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盛放着三粒红色的丸药。远处的山林已经飘来人的味道,把原本纯净清新的山林之气染上一丝膻臭。石退抽了抽鼻子,纵身隐没在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这一刻他又变回了那恶名昭著、残忍好杀的狼山之首——十三狼牙之暗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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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红的大帐里,四个角各立着一根黄金烛台,除此之外,帐里在无任何摆设,只在中间堆满各式各样珍贵的整张兽皮,有白熊的、有黑豹的、有灰狼的。
几个稚嫩的女孩衣着暴露,或依或卧在皮毛之间,两个体型健硕的男子,盘踞正中,一身赖疤、满脸横肉,正喝酒啃肉,任由各种油腻四处流淌。
其中一个手执金壶大口灌酒,一只手搂着一名女孩的颈部,发出阵阵狞笑:“他妈的,明天就该有猫族的新货到了,黑猫族的圣女,也不知道够劲不够劲。”
另一位则左臂全无,断头处光秃秃的显露在外面,丑陋异常。而他现在正把断臂举起,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斑驳的断口:“哥,这次那黑猫族的小子可是让我见了血的,你得让我先上,尝个鲜!”
那位眼睛外乜,恨恨的点点头:“就让你先玩,怎么这次也要给足黑猫族教训,必须得深刻,必须得血淋淋的,哈哈哈哈。”
两人放肆的狂笑着,正是铁虎和铜虎两兄弟。
“教训是要给的,不但要深刻且血淋淋,还要永久且热腾腾。”忽然,另一个冷漠的声音,居然在帐内响起。
“谁?”铁虎和铜虎大惊,把身边的女孩子一扔,赤条条的蹦了起来,宛如一只在熟睡中被踢醒的老猫,又踉又跄,又惊又怕。要知道虽然不在他们的总部,而是在雾之森林,但他们的营帐外依旧有六重守卫,四明两暗,居然会被人毫无声息的潜入进来,此人定是非同小可。
“看来你俩真是没记性,换了是我,谁说了一定会来取我性命,我怎么也会记住他的声音。”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慢慢从阴影中隐现出来。
冷若寒窖的语音,摄人心魄的青狼面具,那个噩梦中时常出现的人竟然不期而至,铁虎、石虎两人面上均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巨骇之余,同声脱口而出:“狼哥?!”
七年前一战,两人肝胆俱碎,从此隐匿在六转魔道的总坛雷之森林,不敢外出一步,直至白伶告诉他们狼山与九庙町鏖战千绝崖,狼哥重伤后不知所踪,已有四年多毫无消息,传说早已身陨,他们这才离开总坛,但饶是如此,都始终未跨出无月森林一步。几年来,倒也风平浪静,当他们自以为一切来自狼山的威胁都尘埃落定、烟消云散时,却乍见这位平生最害怕的煞星,怎不吓得魂飞魄散。
“哼。”狼哥也不答话,冷哼一声,随即一步一步径直向两人走了过去。
正是本尊!兄弟俩见其威势,就再次确认,立刻心灵相通,互相出掌,击在一起,借对方之力各从两个相反的方向疾射而出。临逃时,双双脚下一踢,地上两名女孩子就惨呼着向狼哥飞去,妄图形成阻挡。
狼哥目光一凛,身形闪动,便从两名女孩间侧身掠过,间错时,两掌探出顺势一接,两名女孩子就轻轻的摔落在兽皮之中。
一阵惊呼后,只见营帐后空留了两个大洞,穿过凄厉的寒风,铁虎、铜虎、狼哥这三人,或者说是这三只猛兽早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