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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柳语从震惊中回过身来,及时扶住云怀袖因为惊讶而差点栽到桌下去的身子,涨红小脸义正言辞的大喝道:“我家小姐是什么人?你居然这样大胆——”
“唰——”锦苏仗剑上前,英气的眉纠结着,瞪视着那人的眸锐利而漂亮,带着不容忽视的怒意与杀气:“小姐,让我宰了他!”
胆敢对自家小姐说出这样轻佻的话来,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慢一点慢一点……”云怀袖一边摇手阻止冲动的要冲上前将人脖子削下来的锦苏,一边站稳身子,望向对面那认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的男子的眼睛:“这位公子,我……没有听错吧?”
他居然要拿她当赌注?这个说法真是新鲜的紧啊!
“姑娘你没有听错,在下也没有在开玩笑。”那人微微一笑,似是被她此时瞠目结舌的表情给逗乐了:“姑娘,你要赌吗?”
他的语气很客气的在征询,可是他的眼睛却是——毫不客气的在挑衅,那意思是:你敢赌吗?
云怀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略一思索,笑眯眯的坐下来,五根白皙漂亮的手指头在脸颊上弹跳着。这人如果不是认识她就一定是派人打探过她,不然,不会知道她最恨人家挑衅。可是,她面上还是在笑,眯眯眼的很可爱:“我已经有夫君了!”
她摊一摊双手,耸耸肩,给他一副好遗憾的表情。
那人似乎并不惊讶,只微点了点头:“你这样美丽的女子,有了夫君,也是很合常理的事情!”他的目光一跳,落在紧紧拧着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的夏侯玦身上——他周身散发出的强烈怒意,尽管,他已经极力的在压抑了——宽袖下的双手紧紧贴在大腿外侧,袖口的轻颤,却很明显。他意味不明的轻勾唇角,眸里带着打量的意味:“是这位公子么?”
云怀袖摇头,拍拍夏侯玦僵硬的肩膀——她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莫名其妙的男子吸引住了,压根没有注意到夏侯玦的变化:“他是我夫君的侄子……既然,我没有可以与你赌的筹码,那么,这赌局是不是就此算了?”
“能配得上姑娘你的,想必不会是俗人——”那人咧唇,莫名的笑的有些开怀。
云怀袖直觉,这个人真的太奇怪了,但奇怪在哪里,她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顺着他的话道:“那是当然——”
想起夏侯景睿,唇畔的笑容更加柔软。
“不过,在下也不是俗人——”那人的语调忽然欢快起来,眉眼弯弯的笑的很自得:“姑娘若能与在下相处一段时间,说不定……”
“就凭你?”柳语一边翻白眼一边嗤之以鼻:“我家姑爷比你好上千倍万倍,你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的!”趁早死心吧他!
柳语帮着夏侯景睿说话?这让云怀袖很是吃惊——许是因为从前他女人太多的缘故,即便如今只有她一个,柳语还是不太待见他的,这会儿忽然的帮腔,自然让她好奇死了,这丫头什么时候对夏侯景睿改观的?
那人却并不理会柳语的汪汪吠吠,只盯着云怀袖的眼睛,眼角余光却有些奇怪的落在依然紧绷着身子微垂眼睫紧抿双唇的夏侯玦身上,他笑,笑容却不似方才那样礼貌,似有些坏:“你夫君,真的很好很好?”
云怀袖慢慢敛了笑容,这个人倒不像是要与她赌钱,反倒像是三姑六婆来拉家常的,微微挑眉,淡淡的嗓里,不难发现她对他已经有了警戒之心:“我夫君他自然是很好很好的……阁下这样好奇我与我夫君的事情,有些不太合情理吧?我们来你这里,是来赌钱的,不是来探讨我夫君的吧?”
“在下只是……不想错过一丝一毫的机会。倘若你夫君不是那么好,在下想,姑娘会不会给在下一个展示自己不是俗人的机会呢?”他依然笑着,眉眼飞扬的样子很是爽朗无伪。“这样吧,在下还是想与姑娘赌这一局,我的赌注依然是这家赌坊,而姑娘……若你输了,请在可能的范围内,给我一个认识你的机会,如何?”
“好——”她沉声应道,这样的赌局,她丝毫不吃亏,有什么好可怕的呢?再说了,这人言行举止,让人很是好奇啊,而她向来旺盛的好奇心,促使她想也不想的接受了他的提议。
“小姐——”锦苏与柳语齐声唤道,这人安的什么心他们姑且不知道,但,绝对没安好心就是了,这样的人,凭什么要给他认识啊?
云怀袖却并不理会她们两人的焦虑,只转头去看身边的夏侯玦,这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而且,她似乎眼花的瞧见,他低垂的眸里,有一闪而过的骇人的阴鸷神色……啧,一定是她眼花了。伸手拉拉他,关切道:“怎么?你身体不舒服么?脸色这样难看?”
他垂眸,并没有看她,只轻轻摇一摇头。
云怀袖还不放心,伸手探一探他的额,掌心下的冰凉与湿濡让她忍不住蹙了眉头:“真的没事?你流了好多汗呢!算了,我带你去看大夫……”看大夫比问他有没有事要来的快多了。
她扯着他就要走,也并没有人拦住他们的去路,但是夏侯玦的双脚却像是钉在了地上一样,云怀袖拽不动他半分,她回头去,疑惑的瞧着他:“快走啊!”
衣袖被夏侯玦拉了拉,引得她的注意后,他才缓缓抬手,指了指对面那男子手上的骰盅,然后回头,定定瞧着云怀袖。
她自行推演了一番,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跟他赌?”
他的目色沉静,不似从前那样纯澈的明净,好像有一些,不明所以的东西飞快翻滚而过,她来不及细细探究,他已经垂了视线,重重的点了点头。
赌坊里再度喧闹开来,是云怀袖四人离开了好一阵后……众人连赌钱的兴致都没有了,纷纷聚在一起谈论方才的那一把赌注很大的赌局……
二楼某个隐蔽的房间里,端正坐着一名玄衣男子,他安静品着手中的香茗,薄薄的唇勾起恬然柔软的笑弧,盛满笑意的梨涡熏然的似要醉人。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也并不抬头去看来人,只淡淡道:“如何?”
“的确有问题——”来人挤眉弄眼,妄想博得端坐着的人的青睐。
只可惜,那人完全当他是隐形,自顾自的伸手提了茶壶往杯子里续茶,依然是淡淡的嗓:“说来听听——”
“哎哟,老大,在我面前你就不要装了好吧?想笑就大大方方的笑嘛,这样憋着很容易内伤的,来来来,笑出来先——”来人在他身边落座,长臂一伸,与他勾肩搭背起来,见他警告般瞥自己一眼,也丝毫不以为杵,眨巴着眼睛,暧昧笑道:“我知道,刚才那些话,你都听得很清楚,是不?”
“梅严,你活久嫌腻了吗?”不客气的拍下肩头那只爪子……他没兴趣跟男人勾肩搭背。
“我只是看不惯你老大这副明明心里很爽却偏要努力将自己嘴角往下压的模样,很碍眼呐!咱们这么多年交情,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装了吧?”被称作梅严的男子,俨然就是方才在楼下与云怀袖豪赌了一把的那个男子。
被拍掉的长臂重又回到玄衣男子的身上,紧盯着他的眉眼,颇失望的摇头:“啧,辰那家伙说你变了不少,害我还真以为你变得比较有人情味了呢!结果还不是跟从前一个样……”
“那么辰有没有跟你说,我因为什么而变了?”玄衣男子不疾不徐的漫声问道,唇角依然挂着浅浅淡淡的笑容,却早已经没了方才的柔软恬然。
“因为那个女子……不是,因为咱们伟大的嫂子啊,说真的,她实在,坦率直白的很可爱,而且很聪明呢!”回想起方才楼下那一幕,梅严忍不住夸赞道。“警惕心也很高,让人完全不敢因为她是女子而小视了她!”
“所以——”玄衣男子一顿,搁在唇边的茶杯漫不经心的放了下来,漆黑眼眸微微一转,落在龇牙咧齿笑着的梅严脸上,语气很是轻柔:“你方才才会提议,让她拿她自己做赌注?”
再神经大条的人,也该发觉此时的气氛不对了!是,他依然笑着,眉眼弯弯的,看起来无害极了,他的语气也很轻柔,生怕会吓坏别人一样,但是……但是知这个人甚深的梅严如何不晓得,此时的自己,该小心了——“老大,请息怒,容小的细细禀告——小的之所以会那样提议,也是想要看看夏侯玦的反应,除此之外,小的对嫂子绝对没有半点不该有的倾慕之心,望老大明鉴啊!”
此人是谁?自然就是本该在皇宫里忙的分不开身来的夏侯景睿。虽然才分开没多久,但当手边的事情忙完后,他还是想要迫不及待的见到她,一路赶过来,发现他们进了赌坊,他也跟着进来,在发现夏侯玦连赢五把之后,他直觉不对劲,这才喊了在自己身边腻了十几年的最近才从不知名的某个角落里回来的梅严下去探个虚实。
这家伙倒好,下去后注意力竟是完全放在了她身上,害他听到他说那句想要的是她之后,恨不能将他拖上来暴揍一顿,也是明白他爱玩的性子,这才不与他计较的。
听到梅严唱作俱佳以表自身‘清白’的语句,他意思意思的将唇角的笑容放大了些:“所以,他的反应如何?”当然,后来也是明白了他的用意,才放过他敢这样无礼的这一次。
“我敢拿项上人头作担保,那家伙对嫂子,绝对是不单纯的……你是没有瞧见当嫂子笑着说你很好很好的时候他那模样……”他顿一顿,果然但夏侯景睿听到这一句时,整个面部表情立时柔和了起来,果然啊果然,那女子一句话,对他的影响都是无法估量的。“我想那时候他忍的牙根都酸了吧!”
他喊云怀袖嫂子,是因为他并非夏侯景睿的下属。
“所以你是想说,他的确对怀袖怀有非分之想?”而让梅严出现在下面,还有一个原因,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不太靠谱,但他的观察力,却是少有人能及的,敏锐,且常常一针见血。“所以,他那模样,也是装出来的?”
梅严想也没想的点头:“十之八*九——所以后来我缠着嫂子希望她给我一个机会,你那侄儿……他不给我那样的机会呢!说明什么?嗯?”
“说明你输了——”而这间赌坊,也变成她的了——当然,若她喜欢,十间赌坊他也会弄给她,只是——他倏地沉了眉眼,有如剑一般的锐利从他深邃眸里一闪而过,那些用猥亵眼神看她的人,都该死!
“你就跟我装吧!”梅严没能从他嘴里套出自己想听的答案,有些丧气的耷拉下了唇角,“还有另一个发现,我想你可能已经猜到了——夏侯玦,绝对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何以见得?”他猜到了,但还是想听他说。
“他能靠耳朵听出骰盅里的点数,有这样修为的人,能简单么?他的功力很有可能在我之上。”说到这个问题时,他满脸的不正经飞快消失不见,颇有些凝重的瞧着夏侯景睿。“虽然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来,可是我真的有发现,每次摇骰子时,他的耳朵都有轻微的在动。”所以他能稳赢不输,绝不是因为运气好!
“我知道了!”夏侯景睿点点头,表示了解。
“你打算怎么办?拆穿他么?还是悄悄告诉嫂子就好?”梅严好奇的问道。
侯景睿沉静从容的笑了笑,他的眉目清浅温润,目光却是深不可测:“静观其变,切勿打草惊蛇——”他倒要看看,他隐藏这样好,伪装这样久,为的是什么?
“打草惊蛇?”梅严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辞,嗤笑一声:“你根本就是怕嫂子知道真相后会伤心吧?你刚刚应该也听到嫂子对他的紧张与关心了……啧,你真一点儿醋都不吃?”
“闭嘴!管好你的嘴巴——”夏侯景睿面色不变,只微转的眸光深邃凛冽,“啪”的一声,是他手中茶杯重重搁在桌上碎裂开来的声音,可知他此时的心情,定不如面上那样平静。
梅严如何不晓?只低头瞧一瞧桌上杯子的碎片,杯内的茶水再无盛装之物,从碎片的缝隙中流淌出来,化作细流滴落地面。
但是,有些话却又不得不说,“你将她保护的如此之好,但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她还得知道,不一样也会受伤难过么?”他看得出来,那女子是真心关心那夏侯玦的。
一旦有朝一日被她知道,她所付出的真心,不过一场欺骗,她那样烈性的女子……啧!不过,这事确实还轮不到自己担心——该担心的正主儿都能如此平静了,他自然也没啥好忧心的不是么。
夏侯景睿却忽然低低的笑了,垂眸之际,没让梅严发现他眼里的如霜清冷:“有时候,终究要亲自受伤……”
他这只说了一半的话,让梅严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老大,我就说……我就说你不是这样好说话的人,也不是有着这样容人之量的人,原来你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让嫂子亲眼看见他的真面目是不是?这样甚至不用浪费一兵一卒,嫂子自己也会很讨厌很憎恶他……这招实在是高啊!只是——”
他还是有担忧:“如此一来……你真不怕嫂子伤心?”
夏侯景睿轻瞥他丰富的面部表情一眼,起身往外走,拒绝回答他这个白痴问题——当然怕她伤心。可是,他的肩膀是做什么用的?
“小姐,直到现在我仍是不敢相信呢!咱们真的这样轻松就赢到了一间赌坊……”走出赌坊好久,柳语还没有从兴奋激动中回过神来。
锦苏不客气的睨她一眼:“需要我掐你一把吗?”
相对而言,云怀袖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是,他们真的这样轻松就赢到了一间赌坊,是很过瘾,但是也更奇怪了,那个叫‘没盐’(?)的男子,合着就是故意要将那赌坊送给自己的?但是也不能啊,他们素昧平生……所以这样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继续倒带,将那人的一言一行重又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他面目不可憎,说那句要拿她做赌注的时候,语气也并不轻佻,甚至不像在开玩笑……但,若说他真的对自己有兴趣,却又这样轻易的放他们离开,也丝毫没有留恋之色好像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啧,脑袋都想疼了,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自然想不到,对方根本就是冲着夏侯玦来的……
夏侯玦也是分外的沉默,当然,他是沉默惯了的,自然不会引起人的特别注意,所以,没人发觉他本低垂的眼眸里蓦地一闪而过的精光……
咦?身边怎么突然这样安静?云怀袖抬头去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锦苏跟柳语居然不在了,左右张望了下,“夏侯玦,她们两个跑哪儿去了?”
夏侯玦安静的指了指身后的客栈。她蹙眉,疑惑:“客栈?莫名其妙跑到客栈做什么?算了,我们等一等她们……都秋天了,太阳怎么还这样大啊?”
抬眼望一望当空晒的猛烈阳光,忍不住哀怨小小抱怨了一番,寻了一处树荫,伸手将夏侯玦拉到阴凉下,抬眼看他,才发现他额上鼻尖都拢着一层薄汗,白皙的脸庞被晒得红通通的。
掏出袖袋里的手绢儿递到他面前,示意他擦擦脸上的汗,另一只小手当做扇子在他脸旁扇着,这样细致的肌肤,若是晒伤了多可惜啊!
夏侯玦抬眼望她一眼,接过手绢时,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
“嗯?”云怀袖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到自己被握住的手上,他这是……
她还没有疑惑完,他已经捉着她的手往自己脸庞移去,微抿唇,长长睫毛轻轻垂了下来,似是很羞赧的模样,微勾的唇角说明他现在心情很好,眼角余光处,玄黑色衣衫越来越近。
“原来你要我帮你擦汗呢!”直到自己的手被他抓到他脸上,他才松开,而她也明白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从惊愕状态中回过神来——刚刚吓了她一大跳,还以为他……去,天道大所以她的脑子也打结了吗?
微踮起脚尖,拈着帕子细细去擦他额上的细密汗珠,只是下一瞬,那只手飞快的落进了另一只温柔熟悉的大掌中,高兴的转头,果然是缠了自己一早上的人,兴奋的直嚷嚷:“你怎么会在这里?今天不是很忙么?怎么会跑出来的?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边的?”
夏侯景睿一边就着她手里的帕子替她擦掉满脸的汗,一边漫不经心的瞥一眼飞快躲到她身后去的夏侯玦,这才微笑着回答她一连串的问题:“很想你。忙完了。很想见你。我想你的时候总能找到你。”
他回答的简短,却也足以让她明白他在说什么——因为很想她所以出现在这里,今天很忙但是已经忙完了。之所以会跑出来是因为很想见她。至于最后这个答案……他从前,好像已经说过一次。
是什么时候呢?是了,那次与她赛马时,她也问他怎么知道她在那里,而他,说了同样的话——想你的时候总能找到你!
这样的夏侯景睿,真的……让她好想时时刻刻都跟他腻在一起哦!
瞧见她依恋的柔软的神色,他唇边的笑容更深了,收了帕子放回她手里,顺道牵了她的小手。似是不经意的问道:“今天去哪儿玩了?开心么?”
于是云怀袖将方才赌坊里的事情一点不漏的告诉给他听,一边习惯性的拉着他的衣袖嚷嚷道:“你说,你说那叫没盐的人是不是很有问题?没盐没盐……他家连盐都没有居然还开得起赌坊,我想一想便觉得很好笑……”
夏侯景睿抿紧唇瓣,才能不让笑声放肆的破口而出,她实在太可爱了,梅严若知道自己的名字到了她口中竟被误解为“没盐”,怕是要欲哭无泪的吧!
轻咳一声,故作正经的眨眨眼:“或许,他家小时候很穷,没有盐吃,所以他娘亲才替他取了没盐这样的名字——”
晕!这家伙明知道她是在与他玩笑,只为哄他一笑,而他居然还一本正经的顺着她的话说,真让那个没盐知道了,还不得气的七窍生烟啊?“你比我更能掰!话题扯远了啦……你说,那家伙到底有什么企图?”她又不是要跟他讨论那家伙为什么要叫没盐?她要问他的是那个人的企图啦!
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出,夏侯景睿一出现,云怀袖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他身上,甚至,连身后不停扯着她衣袖的夏侯玦都给忽略了。
夏侯景睿却并没有忽略,抬眼望一望静静垂眸的夏侯玦,轻轻勾了勾唇角,淡淡道:“那个人大概是太无聊了吧,又或者,一家赌坊在他眼里算不上什么……既然是无关紧要之人,咱们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你看玦儿的脸那样红,不会是晒伤了吧?太阳这样毒,他身子素来不好,我们先送他回府好不好?”
“好!”她毫无异议的点头,欢快应道。恰好锦苏柳语从客栈中跑了出来,看见夏侯景睿,都吃惊不小。而云怀袖瞧见她俩,心中一动,将夏侯玦从自己身后牵出来:“锦苏柳语,你们送王爷回府,路上小心点——”
打发了这三个人,她跟夏侯景睿就可以二人世界了,呵呵……
柳语不太情愿的嘟着嘴,却也不敢在夏侯景睿面前表达自己的不满。与锦苏领着夏侯玦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他本就沉默,这会儿给人的感觉,却不仅仅只是沉默,仿佛沉默下面,有着令人心惊的暗流汹涌……
日子过得飞快,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云怀袖都觉得无比惬意自在。父兄身体健康,与老公相亲相爱,这样如鱼得水的日子,怎能不叫她惬意开怀?
终于盼到云昭逸从七川县回来,当晚,夏侯景睿便在重阳殿设宴,将云家所有人都请了来,晚宴的气氛……有些古怪,虽然表面上看来还算融洽,但总觉得,很不对劲!云安淮与夫人都颇为拘谨守礼,他们克己复礼惯了,倒也不奇怪。
云致宁依然端着一张没有表情的俊脸默默品着美酒,有时候抬头,目光微扫,却也是落在夏侯景睿身上的。云天音偶尔与云怀袖说两句话,或者面容微僵的笑一笑,甚至还会不自觉的发起呆来。而更不对劲的,是大哥云昭逸,他平素里是最为豪爽不羁、不拘小节的,可是今天,竟也是分外的安静,安静倒还罢了,他的脸色,也是铁青铁青的,一言不发,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灌酒——这怎么也不该是立了大功之人该有的神色啊!
连云怀袖都觉察出了异样,夏侯景睿又如何看不出来?却只作不觉,举杯邀道:“云大人千万不要拘礼,今天这里没有君臣,只有家人,这一杯酒,我早就该敬你了——”
他说着,清亮眸光落在依然皱着眉头暗自琢磨到底哪里不对劲的云怀袖身上:“岳父大人,小婿先干为敬!”
他无比诚恳的说着,站起身来。云安淮却依然有些惶恐,忙跟着起身,双手举了杯子:“皇上这样说,便是折煞老臣了……这杯酒,理应是老臣先干为敬才是!”
如此,夏侯景睿又依次敬了云致宁,云天音,他们的表情都平静的有些怪异,但表面上看来,倒也还算融洽。
可是,轮到云昭逸时,他却重重搁了手中的酒杯,起身,不卑不亢的沉声说道:“皇上恕罪,微臣身体不舒服,先行告退——”
言罢,也不等夏侯景睿说话,转身便走了!他换下了戎装,穿着寻常衣服,只他是武将出生,寻常衣裳将他烘托的尤为健壮与高大,可是那高大的背影,落在云怀袖眼里,却直觉有些悲怆的落寞……
大哥到底怎么了?从七川县回来,也不过短短数个时辰,是跟家里人闹矛盾了?可是,大哥一向爱护家里人,又怎会闹矛盾?那么,便是在七川县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云安淮气急,却又不能当着夏侯景睿的面发火,只得不停道歉说自己管教无方等等,夏侯景睿摆摆手,表示不会追究,示意他不必如此惶恐……
云怀袖担忧又歉然的瞥一眼身边的夏侯景睿,他只淡然一笑,握一握她有些凉的小手,示意她他在她身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顿饭,就在这样显得凝重又诡谲的气氛下匆匆结束了。送走了家人,云怀袖跳起来气势汹汹的拿手臂箍住夏侯景睿的脖子急急追问道:“你是不是得罪我大哥了?”
“冤枉啊!”夏侯景睿哭笑不得的替自己喊冤:“我也是刚刚才见到他,如何能得罪他?”
“那就怪了!”不是夏侯景睿得罪了大哥,那他怎会甩脸色给他看?她敢拿自己项上人头保证——大哥那脸色,绝对是甩给他看的。
在冥思苦想了一整夜仍是无果后,云怀袖顶着黑眼圈,决定回云家找云昭逸问个清楚,就算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也能从云致宁云天音嘴里挖出点有用的东西来——瞧着昨天他们俩人的态度,多半是知道点什么的。
这个决定跟夏侯景睿一说,他也没有反对,只摸摸她的头,笑道:“量力而为罢——”
本来他是想说,她即便回家去问,云昭逸也不可能告诉她任何事情,但瞧着她怏怏的神情与那一双醒目的黑眼圈,知道不让她回去问个清楚她是无法心安的。隐隐有些担心,这件事情,只怕很是棘手。
云怀袖直奔云家,急慌慌的四处寻找云昭逸,一圈下来,连他平时练武的小树林也没有放过,却愣是没有找到他的人影。重又返回云家大宅,远远瞧见一身白衣的云天音疾步往外走,匆忙的步伐好似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她喊了一声,可能隔得太远他没听到,只径直往外走。
“天音哥哥居然没有听到我喊他?以往隔的再远他都听得见啊……”有些担心,没来及跟帮她四下寻找云昭逸的锦苏柳语打招呼,只身跟了上去。
云天音走的很快,转过街角便没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云怀袖跟的有些辛苦,若非非常熟悉他的背影,她一定会跟丢。他急急走着,直到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馆前才停下脚步,他站在原地,似警惕的四下望了望。
云怀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根筋不对,在云天音的目光望向她这边的方向时,竟下意识的闪身躲在身旁块头超大的男子身后,直到云天音走了进去,才小心翼翼冒出脑袋来,随即失笑——她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她大可大大方方的上前,同往常一样勾住他的胳膊问他来这边做什么啊?
多想无益,还是赶紧跟上去瞧瞧他怎么会来这边以及跟什么人见面吧!小茶馆里客人不过小猫三两只,店小二也闲到在一边偷偷打盹摸鱼,她原本偷偷摸摸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想起自己完全没有必要作出这种好似跟踪偷窥的举动,遂整了整衣领,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视线在不大的茶馆里巡视一圈,便瞧见背对着自己坐在靠窗边最角落那张桌子的云天音,他对面坐着一名女子,女子模样看不清楚,因为她头上戴着一顶纱笠,薄衫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庞,从她的角度看上去,女子穿一袭蓝色纱裙,纱裙底下是一条月牙色的长裤,这是属于姑娘家最英气的打扮的功夫装,而桌上那把不属于云天音的长剑,也说明那女子江湖中人的身份。
只是,天音哥哥是商人,为什么会与江湖中人有来往?这个女子又是谁?他们约在这里又是做什么?
心口怦怦跳得厉害,她站在原地,紧紧握起的掌心里有湿濡的痕迹,总有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不能知道的秘密,即将要被自己窥破一般。
深吸一口气,她左转,借着三三两两茶客的掩护缓缓接近他们,却也不敢太过于接近,在距离他们两张桌子外的位置,背对着云天音坐了下来。
“少主,属下已经尽力了,但是,依然拦不住他们!”女子清冷的嗓带着难以忽视的凛冽,“只怕不出两天,他们就该到京都了——”
“他们是嫌钱少了么?如果是,只要他们开口,多少我都出——”云天音的嗓有些沉,传到云怀袖的耳里,像是重鼓敲下后留下的嗡嗡余音。
“他们说,不是钱的问题!”那女子斟酌了下,冷淡道:“少主,只要他们进了京都,只怕那时候再想拦,也拦不住了!”
云天音冷哼一声:“不是钱的问题?香兰,你以为狗能改得了吃屎么?”
云怀袖微怔,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天音哥哥讲这样尖锐刻薄的话,他的语气,也是那样的轻蔑与不屑——是什么人要上京?而天音哥哥为什么怕他们上京?
被唤作香兰的女子似轻叹了一声,“皇上登基之日便册封皇后,这是多么光耀而隆重的恩宠,现在,后宫俨然便是虚设,是皇后一人独大的天下……他们赶着上京,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事关她和夏侯景睿?云怀袖拉长耳朵,生怕漏听了一个字——这个香兰说,有什么人要进京,是因为她?还是夏侯景睿?还是他们两个?
听他们的意思,天音哥哥是不想他们进京的,甚至拿钱打发过他们,但是他鄙夷的语气说明,那些人贪得无厌,钱已经打发不了他们了……可是,他们,到底是谁啊?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进京!”云天音举手打断香兰,冷声道:“更不能让他们有机会见到怀袖和我娘!”
云怀袖秀美的眉头倏地一跳,所以,那些人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那么,必要的时候,属下是不是……”她顿住不再说,只将手放到了桌上的长剑上。
云天音点头,默认了她的提议:“我已经宽待了他们这些年,只要他们安分守己,我便保证他们终身衣食无忧,只是,他们这样贪得无厌……罢了,届时,做的干净一些,明白吗?”
“属下明白!”香兰恭声应道,“少主,还有一件事,前往琉毓国的那两艘货船在即将到达琉毓国时遭遇了大海暴,所有的货都没了!”
云天音眉头微皱,却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人员可有伤亡?”
“无一人伤亡,幸而有路过的船只搭救了他们,只是那些货……”
“请那边的商家宽待几天,这边立刻重新发货,我们跟那边的商家也不是一两次的合作了,相信他们能体谅!”说了这些话,他似乎很倦,挥挥手:“现在最重要的,是拦住要上京来的人,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