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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婚礼低调有序的进行着。
夜间,许久不曾热闹过的穆府还充盈着淡淡的硝烟味,青石板上散落着许多烟花碎屑。门框上、走廊上、乔木上都铺天盖地的挂着些喜庆艳丽的红条子,紧闭房门的新房里红烛垂泪,青烟袅袅。
本该是红鸾帐暖、被翻红浪的洞房之夜,可新婚的二人却不约而同的围在桌旁盘踞一方,警惕戒备着对方。
穆岩大刀阔斧的坐在铺着鸳鸯戏水桌布的方桌一头,与身体紧绷的阿棠呈对立姿态。她穿着一身暗红色交领大袖长袍,领口与腰间装饰着古朴大气的黑色万字镶边。但里面却还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的墨蓝色长袍。
齐腰黑发束起用黑玉鎏金冠固定着。她拨动着腰间系着的一条黑色镶金腰带,黑玉鎏金冠两边垂下的红缨时不时的碰着侧脸。在摇曳昏暗的烛光下越发显得眉目幽深、神情冷峻。
令人窒息的安静逼向两人,烛光摇晃时为四周增添了些黑魆魆的暗影。穆岩瞟了下自己一马平川的胸口,稍微放下心。虽说用婚礼破坏了成德帝的打算,可这洞房……要怎么进行?
干脆,下药吧。
而坐在方桌对面的叶少棠也打着同样的主意。
他低眉顺眼,双腿并拢。藏在袖口里的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大腿上,看着十分乖巧温顺的样子。身上一袭大红牡丹拖曳长裙将他衬的很是风流肆意、妩媚多情,天生微卷的墨色长发用鎏金镶翠凤冠束起,一缕卷曲的长发垂在侧脸,在如玉脸庞投下一道浅浅的暗影。
叶少棠心急如焚,手心冒汗。他茶色的眼瞳胡乱望着,迷离的桃花眼水润朦胧像快要哭出来似的。他向下瞄了眼自己塞俩馒头而鼓起的胸口,烦躁的想直接敲晕穆岩。
要不……下药吧。
更夫敲响的打更声惊醒穆岩,望着不知所措的阿棠,她慢慢镇定下来。“阿棠,我们好像还没喝交杯酒,”她从桌上拿起红瓷团花珐琅酒壶,在两个配套的红瓷酒杯里倒了些清酒。
她不动声色的用宽大的袖口挡住自己的动作,手指翻动,一个白瓷蓝花小瓶便跑到手心。她指尖快速抖动,瓶口轻轻洒下些轻盈细腻的白色粉末。收回小瓶,她放下袖子,轻晃着下了药的左边酒杯。
“我来吧,夫君,”叶少棠抿紧嘴角,笑的腼腆羞涩。右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夺走穆岩手里的酒壶与右边的红瓷酒杯。
他直起身子,手心里藏着从腰带里摸出来的一小包迷药。微微倾斜身体,倒酒时,他举起胳膊,用宽大的袖口挡住穆岩的视线。
指尖剥开纸包,倒了一半在右边的酒杯里,白色的粉末很快融化在清酒中。他极快的瞟了眼穆岩,不太放心,遂将纸包里的所有粉末都倒进酒杯内。
等到粉末全部融化在清酒中,叶少棠松了口气。他笑眯眯的举起右边的酒杯递到穆岩面前,压低的嗓音甜腻低沉,“夫君,请。”
穆岩眸色清冷,略过阿棠递到面前的酒,径直拿过左边放了迷药的酒杯。她晃着酒杯中透明的酒液,暗想:只要自己晕倒,这洞房就不必进行了。
叶少棠傻眼,被穆岩的举动给弄的措手不及。“夫君是嫌弃奴家吗?”他咬着下唇,挤出几滴眼泪,泪眼汪汪的凝视着穆岩。“夫君连奴家手里的酒都不愿意喝,那又何必娶奴家。”
“喝酒与娶你是两码事,”穆岩抿了口手里的清酒,给阿棠扔块手帕,“若是嫌弃你,我一开始就不会同你交谈——”
“——那为什么不喝我手里的这杯,”叶少棠打断穆岩的话。
他凑近穆岩,动作温柔的捧起穆岩放在桌上的手,慢慢含住他的指尖。在此其间,他潋滟的桃花眼一直凝视着穆岩,白皙的两颊渐渐浮上绯红,鸦黑长睫仿佛受惊的蝴蝶轻颤着,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为眼睑渡上一层暗色的痕迹。
“夫君,喝我这杯好吗?”叶少棠沙哑的声线有着暧昧的闷哼声,他挑起鸦黑长睫,茶色的眼瞳带着蛊惑的流光直直的望着穆岩。柔韧温热的舌尖舔噬着穆岩的指尖,牙齿仿佛水中鱼轻柔小心的啃咬着指腹。
他模仿吃糖葫芦的动作,将穆岩的指尖整个含进嘴里。舌尖用力,猛地吸吮着穆岩微凉的指尖。再用舌头细细的舔噬着,卷到后槽牙一轻一重的咬着。
吮吸了一会,叶少棠觉得时机已到,便张开嘴巴,将穆岩的手指拉出口腔。
穆岩微凉笔直的手指被叶少棠的口水润湿,在烛光下显得亮晶晶。一根反光的银丝透着股淫-靡的气息从他的舌尖一直连到穆岩的指尖,很快的,银丝断裂,纵容叶少棠举动的穆岩有了动作。
她对阿棠妩媚诱惑的行为不为所动,眉目冷凝,面色平静淡然的拿过阿棠手里的红瓷酒杯递到她的嘴边,语气不容拒绝的低声说道,“阿棠,喝下去。”
对面的女人扬起眉毛,茶色的眼瞳带着点怒火。她刚要说话,穆岩就一言不发的直接将杯里的清酒给灌进去。女人瞪大眼睛,猝不及防被酒液呛到,她捂住胸口,弯下腰使劲咳着。
穆岩走到旁边轻抚着她后背,将那杯下了迷药的酒喝下,等待着药效发作。手下女人剧烈咳嗽的动作慢慢停止,不一会,她就迷迷糊糊的往下倒。
穆岩眼疾手快将她抱住,瞅着女人平缓的呼吸与潮红的双颊。她略微疑惑,难道青楼里的女子那么容易醉?
走到挂着红绸的床榻边,她弯腰将阿棠放在床上。女人自觉的卷着锦被侧身睡。穆岩目光定在阿棠衣服下露出来的一点馒头,轻笑出声。
翌日。
灰蒙蒙的天空刮着厉风,成片成片的乌云被大风吹散。浓郁的水汽充斥在空气中,走廊、屋檐下挂着的红绸全部收起来不见踪迹。
叶少棠醒来的时候,静谧的新房里只有他一人。他睡眼惺忪的眨着眼睛,手指碰到鼓起的胸口时乍然惊醒,慌忙起身,见胸口里塞着的馒头还好好的被大红喜服裹着。
梳洗打扮完成,他换上一件清爽的青绿色竹纹长衫,卷曲的墨色长发只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来。
走出房门,迎面一阵卷着土腥气的冷风。院中的桂树沙沙作响,低矮的灌木丛低声呼啸着。
圆形石门后面走来一个瓜子脸的秀美婢女,她怀里抱着些针线盒子与一个半成品的藏蓝色双鱼荷包,上面用丝线绣了个岩字。
叶少棠挑眉,被这个字引的醋海翻波。“给夫君做的?”他拦住婢女,神情倨傲,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面露疑惑的婢女。他拿起荷包,用挑剔苛刻的目光瞥了几眼,语气酸溜溜的说,“也不怎么样嘛,这种货色就不要拿到夫君面前丢人现眼了。”
“谁是你夫君?这位姑娘,请问你是怎么进入穆府的?”眉清目秀的婢女抢回荷包,眼神鄙夷不屑,“想攀高枝也要好好打听消息,谁不知道我家少爷——”
“——阿棠,跟我走,”穆岩清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身穿墨蓝色长袍。她大步流星的跨过石头门,走到二人旁边。敌视叶少棠的婢女望见穆岩,脸上的鄙视散去,双颊绯红的行礼,羞涩的低声问好。
“阿棠,与我一起进宫面圣,”穆岩点头回应婢女的问好,她拉起叶少棠的右手,指腹摩擦着他不同于女子小巧纤细的指骨,眉眼柔和下来,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叶少棠闷闷不乐,心里又酸又涩。他猛地甩开穆岩的手,率先踏入马车。
承清殿里端坐的成德帝举止不凡、温润如玉,他轻声细语的询问了些穆岩婚礼上的事与今后的打算。几次拐到手里三分之一兵权的话题都被穆岩打哈哈的略过去,绝不正面回答。
午时已过,乌云散去。二人辞别成德帝,气氛僵硬冷淡的走出皇宫。踏进等候在西门的马车内,穆岩收起一直举着的紫色油纸伞。叶少棠嘲弄的冷哼,撇着嘴坐的离她远远的。
穆岩瞟了眼生闷气的叶少棠,心知,此时上前询问他为何生气也只会得到一个白眼与冷哼。她不慌不忙的坐在软垫上,吃着腌牛肉,品着京城名酒。
“你家婢女都挺好看的啊,就连贴身物品都是这些唇红齿白的婢女给你做的,艳福不浅呐,”叶少棠说些尖酸刻薄的话,见穆岩若无其事的吃着牛肉,心里恼火,抢过穆岩手里的酒壶。
“一直都是他们做的,你这时生什么气,”穆岩慢条斯理的用巧劲夺回酒壶,,她捏了片沾着酱汁的牛肉塞到叶少棠嘴里,“吃你的,不该管的不要管。”
叶少棠鼓着腮帮子,怒不可遏。在马车停下的时候,他使劲推开穆岩跳下马车。直到晚上,穆岩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吃过晚餐,穆岩坐在新房里的太师椅上擦拭着不知为何变成坑坑洼洼的银红长-枪。青铜鼎里的熏香冉冉上升,一室静谧。水晶珠帘忽然被人大力掀开,一阵火急火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叶少棠满头大汗的走到她面前,茶色眼瞳闪闪发光的瞪着她。
穆岩放下银红长-枪,直视叶少棠。他呐呐的说不出话,双颊绯红的将手里藏着的东西扔到她怀里。墨蓝色布料的香囊绣了两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在角落里还用红色丝线绣了岩棠二字。
“以前的我不管,”叶少棠舔了舔干涩的下唇,极快的说,“以后……你的贴身物品只准用我做的。”
“用‘阿棠’给我做的?”穆岩特意加重阿棠二字。
“当然!”
“……阿棠,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穆岩轻叹,清冷的眼瞳柔和下来。她摩擦着染血的针线,平静的抛下能引起惊天骇浪的言语,“其实我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