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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韭跟着自家七殿下的脚步。低着头,又时不时抬头。
看起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又有些不敢。
离欢走出宫门。驻足。
“要说什么。说。”轻轻一句。
洪韭抬起头。有些犹豫:“倒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七殿下变了……”
“人该要变。”
人该要变。是啊。人该要变!
我们都曾软弱,我们都曾逃避。软弱着不敢面对的人,逃避着不想面对的事儿。
可遗憾的是,人总该要变,只有变,才能让我们不在软弱,让我们在疼痛中逐渐清醒。可幸运的是,人该要变!只有变,才能让我们不再逃避那些生活的恐惧和必要的痛苦……
在那一天,那一夜中。离欢第一次看懂了这样的道理。他只怨自己没早点明白,没早点看穿!
如果早些看穿了呢?如果早些明白了呢?皇长兄,是不是便不用丢了命?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当下!他再也不会相信什么所谓的血中有亲情,断骨也连筋的屁话!
他突然懂了。懂了原来这些东西,在那一把金銮座面前,屁也不是!懂了原来逃避,原来忍让,换来的只是别人变本加厉的欺压……
“人该要变……”
洪韭低着头。他自然想不到离欢那么多,也无法亲身体会离欢的苦痛。此刻只是想着那句话。
终归还是嘀咕:“只是七殿下您……变得也太快了些……”
离欢听着那话。只是装作不经意,摇摇头。
变得太快了?一个从小被父亲杀了母亲,逐出家园的人。怎么会真的就生了那么一副阳光的性子呢?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离欢是那样。以为离欢从来不对任何事情上心,以为这只是一个没心没肺的老实人。
可是只有离欢知道。自己从来不是如此!那副伪装之下的小人,也未必就比那两个皇兄强到哪里去!此刻改变,也不过只是本性的显露而已。
没说什么。离欢继续朝外走去。
洪韭见离欢没理自己,快跑几步,颠到离欢身边。
“七殿下。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回睹星吗?”
离欢摇摇头:“去烟雨阁。”
“烟雨阁?!……”洪韭诧异道。
那烟雨阁是罗之州出了名的风月场所。洪韭可是死活都没想到离欢的下一站是那,那钟离阳刚死,无论从情绪还是从礼节,离欢都不该也不会去那才对。
心里琢磨。洪韭的嘴从来憋不住话。
“七殿下这时候儿,去烟雨阁……是要干嘛啊?……”洪韭断断续续,试探问道。
离欢也毫不避讳:“去抢个美人回来。”说着便又停下脚步,转头看洪韭:“你去搞两匹马来。”
“七殿下您……”
“去。”离欢没等洪韭犹豫,打断着对洪韭手背外翻轻甩,做了个“走”的手势。
洪韭见其认真,点点头。能怎么办呢,七殿下已经做了决定,自己执行就是了。
行了礼。洪韭转身朝另外的方向走开,离欢则是大步朝烟雨阁走去。
钟离伐很少有对皇室家事封锁消息的态度。那血战沙场走到皇位的帝君一向认为,纸包不住火。所以那太子的事情也随之传开……
那罗天王朝的太子殿下死的凄惨,这烟雨阁里灯红酒绿的寻常。
即便是太子“谋反”的消息传出来。那阁中无数文人墨客,酸气词人。知道太子殿下的悲凉消息,也还是都为那一世英明,心怀天下的太子殿下,洒泪挥毫,赋诗几首。更是对那太子殿下的惨痛遭遇捶胸顿足,为那太子到底也看重皇位做出那样的傻事。饮一口酒,叹一声“太子糊涂啊!”道一声有的没的,还不忘了品一品身旁佳人儿那不知道多少人尝过的胭脂……随后再继续为太子的事情叹息。
无数的叹息。在那个身着白色蟒袍的年轻人走近之际,消散……
离欢听到了那些叹息。无用的叹息,虚伪的叹息。他没理会。只是朝前走着。
身旁左右,低声,传出来的是议论。没有好的,只是说那太子刚死。这从前四合神洲皆知与太子最为要好的七殿下竟然来了这地方。都为太子觉得不值。
也是。什么最为要好,到头来不一样亲手杀他身躯,夺他性命?到底也就是为了那王座。随后便是叹一声“皇家的事情真虚伪”。
这些离欢都听到耳朵里。却没一句上心。这世上,总是那不明所以却满嘴仁义道德胡吣的脑残智障多一些……
那打扮的花枝招展,上了些年纪却还风韵犹存的老鸨见了。躲在一边思虑半天。
她可听说,这位七殿下今日朝堂之上一改常态,强势的紧。甚至把那传闻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东宫储君的显王钟离渡骂的连嘴都还不上。
这刚出了朝堂,就进了鸡窝……鬼知道是个什么想法?这老鸨在这最风月,最江湖,最市井的地界儿从把自己卖给别人,到把别人卖给别人怎么说也有了不少的年头。对于这些看的清楚,生怕自己稍有不慎便是亲手断送了这罗之州最大风月场所的美好钱程……
思来想去。这七殿下自己不去招待倒也不行!别的不说,单是其睹星罔尊门主的身份,便是搭上整个烟雨阁都惹不起!
老鸨硬着头皮,摆出一副恶心的妩媚讨好,阿谀奉承脸皮,迎到离欢面前……
“是七殿下来了!?……”
老鸨叫嚷的低声,言语少的可怜。这种时候,自己还是尽量热情,尽量话少,才活得久……
“雨霁姑娘可再接客?”离欢瞧着那老鸨,只是说道。
老鸨寻思着。琢磨一会儿,带着奉承:“是。不知道七殿下要来,刚接了客……是那……解侯爷家的公子。”
解侯爷。离欢自然知道是谁。罗之州解氏一族,倒也算是个对钟离皇室的有功之臣。世袭二品王侯,属军侯。手里虽说不像那第五、第九重甲师团动辄就是上万人马,怎么说也有着八千人之多的机火团在手上。
二品军侯解介元乃是那显王钟离渡鹰犬。其子解玟婴,平日里骄纵跋扈,仗着自己家中八千兵马,是罗之州出了名横行霸道,草菅人命的货色。也仗着那家族之上有着风头正起的显王钟离渡,嚣张的不是一时半会儿……对钟离阳和离欢两人,虽说为臣,却从来没个好脸色,甚至还多有刁难之意。
这些事儿,不仅离欢知道。那老鸨也明白的不行。此刻之所以连那嫖客的名字都说出来,也是笃定这离欢听了解玟婴的名字,还会一如既往回避走开。
却没想到离欢听到那名字,再没露出如同往日无所谓的笑容。反而是抬眼瞧瞧楼上那雨霁的房间。
“赶他出来。”
听离欢说出这么一句话。老鸨可吓着了。那楼上的是谁啊?那是二品侯府的公子!侯是什么侯啊!?那他妈是军侯!她哪里敢惹呢?
可看了看那离欢毫无波澜的一脸冰霜。却发现此刻这在自己看来一向较为软弱的七殿下,自己也惹不了!
无奈之际。只得尴尬道:“七殿下啊……这样……不太好吧?”
“我让你赶他出来。听不懂?”离欢冷眼看着那女人。
老鸨一脸的为难。离欢琢磨着为难这么个生意人倒也没什么意思。又道:“上楼告诉他。我叫他滚出来。”
见这位七殿下已经做出让步。好歹没让自己赶那解玟婴出来,也把这罪责主动揽到自己头上。老鸨也不好再说什么。
左右为难,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楼。随即是那楼上一阵响动。
一个比离欢长了几岁的青年,系着那领口衣扣,怒气冲冲,走下楼梯。
站到离欢面前。青年冷笑。
“解公子好兴致啊……”离欢打量那解玟婴刚刚系好的领扣,笑道。
解玟婴在那楼上才刚脱了外套,打算好好享受那怀中佳肴。却被那老鸨不懂事的敲了门,刚准备开口骂娘却是听到老鸨传达的离欢口中之言。
怒气中烧。此刻嘲讽:“七殿下才是好兴致……”
“解公子还知道叫我殿下啊……”离欢没等解玟婴说完,便是冷言打断:“我是皇子,你是公子。见我为何不跪拜行礼。”
被离欢这么突如其来一问。解玟婴征了征神。因为离欢的忍让,他和离欢的几次碰面,仗着那钟离渡好像从来都没怎么行过礼,更别提跪拜了!
此刻听了。笑得轻蔑:“七殿下。我父亲是二品军侯,我见到显王殿下都未曾跪拜……”
“解介元是二品军侯。你是吗?”离欢没管那解玟婴拽出自己亲爹和自己“干爹”的名号压制自己。只是那么追问道。
解玟婴看着今天反常的离欢有些吃惊。可吃惊之中,没察觉什么,只觉得这从不得宠的皇子今天吃错了药。
没跪拜,没行礼。只是依旧嘲讽着:“七殿下还真是好兴致。那太子殿下刚死,有心思来这地界儿,跟我纠缠什么行不行礼?”
解玟婴不知死活,又一次抬出那“太子殿下”的旗号挑衅。离欢左腿却已然在同时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