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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两个主子面上倒是平静和气的——至少在乔锦笙看来是这样,姐姐待她像是疏远了些,但也仅此而已——底下却是暗潮汹涌。乔蔓听着乔锦笙一日日在自己耳边念叨着朝堂上的事情,心底愈发的一片冰凉。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乔锦笙已经成长到了这般地步?
在她还沉浸在伤痛里的时候,在她迷茫踌躇的时候……
乔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前些日子乔锦笙笑盈盈的令人捧上一干长公主为自己留下的心腹头颅的景象历历在目,年轻女皇看上去还是绵绵软软的样子,自她身后转过来,按着她坐在椅上,甚至亲昵的从后面抱着她,在她耳边道:“我还觉得姐姐这么个性子,该是不愿意看到这些脏东西呢。”
彼时,她睁着眼睛,可眼前早已化作一片刺目的红。
乔蔓到此刻才觉得,自己是多么软弱无力。
她想,如果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乔锦笙,该多好。
如果在景宁二十五年,自己没有闲来无事在宫中游逛,没有一时兴起去了重华宫,再丢个金耳环给守门的小太监,随后见到乔锦笙。
那时候,女孩子带着颤音的回答还犹在耳边。
“你是谁?”
“我?我……是乔锦笙。”
那分明是缠绕着她后半生的噩梦。
沉重的打击之下,乔蔓不可避免的病倒。她病了整整一个冬天,在若有若无的梦里,乔蔓总会想起之前见过的少年。
少年袖口的图案放大再放大,最后化作乔锦笙带了笑意的眼眸。乔蔓在午夜梦回之时惊醒,身后的人将手搭在她腰上,低声唤道:“姐姐。”
她输了,输得太惨。
乔锦笙眨了下眼睛,蹭的更近了些:“姐姐又想起来啦?”
她的意思,显然是说之前砍了乔蔓一群心腹的事。扪心自问,连乔锦笙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执念,她明知道那时候自己还没有完完全全的收复人心,有太多人都在观望,连早被圈禁的三皇子都有人在私下里去接触……乔锦笙想,自己本该做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一边继续拉拢,一边制衡。
但只要知道姐姐有一丝一毫要反抗的念头,她就无法忍受了。
“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乔锦笙将唇瓣印在乔蔓颈后,自她登基以后,大半个冬天乔蔓都没怎么出门,皮肤愈发白皙了,女皇看着喜欢,就一边说话,一边轻轻舔舐,“现在还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如果姐姐不愿意,三皇子出事的时候,不要亲我就好了。
乔蔓放在身前的手指渐渐收拢。
“你看呀,六姐和八姐不也都……六姐还嫁过人呢。如果是我的话,姐姐嫁人了我也会继续喜欢姐姐的,只是那个男人,”阴云在眸子里聚集,“朕一定要活刮了他!”
她说的,就是先前六公主病了的事儿。不过比起生病了、求陛下为六公主宣太医之外,她两个姐姐更深一层的意思则是试探——女皇准备怎么对待已经无依无靠的先帝公主?
最终,乔锦笙许了她们,以公主分例在佛堂里度过一生。
她还记得那一天是难得的晴好,自己回到永宁宫后见姐姐在读书,读的还是游记。乔锦笙在姐姐身边腻了许久,终于想起先前还有未处理的事。
她还是很善良的,乔锦笙颇为自得。
再问过太医,得知六公主已无大碍后,她就给两个姐姐递了话。六公主八公主岂有不从的道理?再往后,从佛堂里传来的消息,俱是两个公主都安分守己。
“……我这么喜欢姐姐,”指尖顺着细腻的皮肤,移到乔蔓身前,握着雪白的丰盈揉弄,“姐姐怎么可以不喜欢我?”
乔锦笙呢喃。
你怎么可以不喜欢我?
只要断了你所有的臂膀,蒙住你的眼睛,再把最好的一切献给你……
哪怕让你永远都只能躺在床上,穿衣吃食都要人伺候也是无妨。
“姐姐,你是我的。”
砍了一帮肱骨大臣,朝堂上反是安静了许多。有白家帮衬,连季礼也是坚定的帝党。颇为出乎意料的,乔锦笙竟是一日比一日的站稳脚步。
凤印还在乔蔓手里拿着,新帝是女子,没有后宫,宫务的话乔锦笙提拔上来的女官就可以做的很好。坦白说,端宁帝交付凤印,更多的只是一种象征。
一如在说,她是我的皇后。
这个冬天对乔锦笙来说过得很快,她有太多事要做。可对于乔蔓而言,实在是太慢了。
病情转好,已经是春天的事情。雪消融了,绿色攀上宫墙。
乔蔓一遍又一遍的盘算着自己的底牌,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定格在了季礼这个名字上。
毕竟是二皇子那时候说予她的人,在乔蔓看来,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奇怪。可要说真才实学,也是假不了的。
最重要的,他是近几年才出现的人。
说她名不正言不顺,可以女子之身为帝的乔锦笙,就名正言顺了?
白家……白宵,那个少年……
宫里最后一株镇在冰水里的梅花败了,同一天,在府上教导幼子读书的季礼听到通报,说是有人递了帖,想买下季家在城外的一处庄子。
季礼在短短几年里被提拔的如此地步,家业亦是攒下了。买庄子,对他来说不是大事,当作名义上见面的理由都勉强。但季礼还是去见了来人,因为那贴上,提了一行小字。
一句前几日他递给陛下的折子上的话。
乔锦笙在正经的政事上,几乎从不避讳乔蔓。不但如此,她甚至会弯着眉递过沾了朱砂的笔,软着嗓子道:“姐姐来帮锦笙吧。”
像是多少年前,她不会写女先生布下的功课,又碰上姐姐心情好的时候。
这样的撒娇太常见了,乔蔓有种理所当然的错觉。她望着乔锦笙,眼底的神色来不及掩去,可乔锦笙只是偏了头,也不说话。
最终,乔蔓还是接过毛笔,拢起袖口,一笔一划的写了下去。
乔锦笙托着腮,心下只剩了四个字。
岁月静好。
其实……只要姐姐是她的,那真将天下送给姐姐,又有何妨。
只要姐姐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所有物。
乔锦笙很快发觉了这种心思里矛盾的地方,她咬着唇不说话,视线粘在乔蔓的侧颊上,从墨色的发髻到嫣红的唇,一时间,竟是痴了。
乔蔓并没有写在折子上,她和乔锦笙的字体差异实在是过大了些,直接写上去少不得要生出事端。至于什么事端……
仍不太习惯自己新封号的昭阳公主笔下顿了顿,待她回过神时,已是一滴朱砂墨撒在纸上。
乔蔓垂下眼,仿佛是在重新审视折子上的内容。她的确是在看那折子,然后把上面的一字一句,印在心底。
端宁元年的新年过的平淡无奇,乔蔓当时被端宁帝宣称因病故不出席。她在永宁宫里窝了太久,到开春,才总算去外面转了一圈。
始终跟随自家主子的玉梨在御花园里泡了壶莲心,搁置了太长时间,莲心的苦涩味道早就散了大多,不过到底架不住一壶里放了数十个。乔蔓抿了一口,苦的抿紧唇。
“公主,”玉梨想劝,但念着这个不熟悉的称谓,只觉得陌生,“公主是何必呢?好不容易才能出来转一转。”
她是唯一一个还留在乔蔓身边的旧人,此时的主子身形消瘦,又不必南巡后那次,身上多了种异样的气质,脆弱到让人忍不住怜惜。
乔蔓像是没有听她说话,继续小口小口的抿着杯中的液体。
六公主和八公主难得出了佛堂,两个人左右相伴的走着,身上都一如染了檀香一样,庄重宁和。她们远远的瞅见了坐在亭中的乔蔓,八公主步子一顿,眼里闪出些奇异的色泽。
“都快认不出来了。”六公主说。
“嗯……”八公主想了想,“就不去说话了吧?”
她们远远看到的还有一个人,是昔日端阳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玉桃。
玉桃在宫中诸女官里的地位说得上奇特,论份位,她不是最高的,却没人感在她面前扬手阔气的走。到底还是为了玉桃跟了多少年的主子,即使长公主去了,念及今上和从前端阳府的关系时,仍没人敢不尊称她一声姑姑。
“说白了,人家现在就是在宫里享清福的。”
被如此教育的小宫女懵懵懂懂,她们在端宁元年初被选进宫,并不很明白宫里事物的一波三折。
“挪,”管事姑姑对着永宁宫的方向屈了屈膝,“那位主子,还在呢。”
乔蔓在一般人眼里不过是身子虚了些,总是病着不起。
六公主和八公主又相携回了佛堂,路上,六公主若有所思的对妹妹道:“最近不要出去了吧?”
八公主似有所悟:“是说……”
她们一同想起乔锦笙登基的那天晚上,空气里隐隐约约的味道,皆是一凛。
“……奴婢是帮着主子来询问的。我家主子初来京城,辗转数日,才遇见了一个可心的宅子。”
来季府的是个看上去很是伶俐的丫鬟,年纪大了些,像是四七之年。
“奴婢的主子出门不便,只是打法奴婢来问问,官爷有没有将庄子出手的意思?左右看来,贵府的庄子是现在奴婢主子唯一能选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在看……
对自己蛮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