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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整栋大楼的火警装置突然响起,急迫的警报声一声紧连一声,所有楼层的电梯停止使用。留在楼中各家公司里加班的员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地匆匆从安全通道离开。
谢微时拔掉atom电脑上的电池,迅疾起身,往楼层电梯口相反的方向跑去。他身上还背着刚才没有取下来的杀虫剂喷雾器,液体在容器里撞击出水花四溅的声音。他一边跑,一边“啪”地将电脑电池重装了回去,重新启动。
追捕者从电梯口包抄了过来。大多是大厦保安,手中提着高压脉冲电击警棍,数十双皮鞋重重踩踏在地毯上,沉闷得令人窒息。
祖枫在最后方,整齐的西装三件套,耳中插着无线耳机,修剪得整整齐齐地手指挡着嘴唇,低声道:“那边抓到人了?很好。查明背景,不留活口。”
谢微时单手托着atom,在两侧都是独立办公间的走道上疾奔的启动速度极快,根本不受奔跑时剧烈震动的影响。谢微时没看键盘,右手修长五指熟练地敲下数道密码很快进入了操作界面。
“快到门口了!抓住他!”追捕者高喊着。谢微时的速度被托着的电脑拖累,抵达门禁的时候,身后的追捕者已经触手可及!
电*警*棍上跳动起蓝色的电弧,噼里啪啦的爆响,强光乍现,谢微时骤然转身,压下背上喷雾器的摇杆,大量有机磷杀虫剂猛喷向那些追捕者!
浓烈刺鼻的大蒜味一瞬间充斥了整个楼道。“有剧毒!”有人拿衣领捂住口鼻,大声喊道,“后退!”
谢微时夹着电脑,手中握着长长的喷杆,将喷射剂量调至最大,将那群追捕者逼得节节退后。他扯出临时门卡,刷开门禁,冲出了神经玫瑰的办公室。
追捕者脱下西装,挥舞着驱散空气中残留的杀虫剂,又猛扑过来!谢微时站在玻璃墙外,低头看向手中的电脑,大厦的电力系统控制界面显示正在加载。
89%……93%……97%……99%!
眼看着追捕者手中的门卡正要靠上门禁感应器,电脑屏幕上加载终于显示完成!“嘀”的一下,门禁上的绿灯亮了,几乎是同时,谢微时敲下了手中的键盘——
“咔”,极轻微细小的一声,门禁上的指示灯熄灭。整层楼中的所有灯光熄灭。警报声戛然而止。
一片漆黑之中,追捕者们重重地拍打着玻璃门,“嘭嘭嘭”的声音不绝于耳。谢微时抓着电脑,重重地靠在墙上,喘出一口气,将背上的喷雾器解下,甩在了地上。
然而就在此时,他眼角的余光落到电脑屏幕上,却发现电脑再一次突然down机!一朵硕大的玫瑰花绽放在他的屏幕上!
阴魂不散的wither!再一次抢夺了他对大厦电力系统的控制权!
他猛然合上电脑,举起来,重重向对面这间办公室的玻璃墙磕去!随着整栋楼灯光亮起的那一刹那,无数的玻璃碎片应声而落,他飞身钻了进去,
……
方迟悄悄睁开眼睛。
正在一辆旧式金杯面包车里。她的手脚都被缚住,丢在座椅拆除之后的车后厢里。车中地面肮脏而布满污渍,散发着浓浓的机油味道。她嗅觉敏锐,分辨得出各种污秽的气味中,藏着隐约的血腥味。
这群人也没少行恶事。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次想要见她的人,就是冰裂的开发者——那个在她的判断之中,任性而好胜心强的一个人。
他应该会认为冰裂是一个天才的作品,除了他自己,绝不容许有任何人模仿或者山寨。任何抄袭于他而言,都是一种不可容忍的亵渎。
但他们的手法显然也并不怎么高明。
刚才那点麻醉剂于她是小意思。这种手法在过去都被用滥了,她也就拿来对付一下“黑铁时代”中的烈花。但要对付她,就太低幼了。
当然这种“不怎么高明”,也只是相对于十九局来说。他们的装备还算先进,之前搜她身时,使用了反间谍电子扫描仪,将她身上的一切电子仪器都搜了个干干净净。
会在暗网上采购这种东西,这个开发者,看起来野心不小。
注意到没人监视她,她无声无息吐出一枚刀片,扭身拿在手里,将所有的绳子割去了三分之二,只留下一挣即开的一股。随后又将刀片含回了口中。她悠然欣赏着车窗外的夜景,将金杯车的行驶路线默记在了心里。
金杯车在两栋紧邻的高楼前停了下来。
这两栋楼在夜色中黑黢黢的,足有四五十层。两栋楼呈现双玦之状,紧挨在一起。方迟认得,这两栋楼叫做“长安八号”,是燕市中出了名的烂尾楼,至今没有竣工完成。
方迟被粗暴地扛上了施工电梯,在满工地刺鼻的水泥气味中,直升向上。
这两栋烂尾楼,就好像被穿起来的豆腐串儿。搭建好的钢筋模板上被浇灌了混凝土,地板还是最粗糙最原始的状态,楼层中可见裸*露的承重墙和柱子,外围却还没有砌起任何的墙壁。在若干年前公布的设计图中,这两栋楼的外围都采用透明的钢化玻璃,整体看来熠熠生辉,仿佛嵌满了钻石。然而现在,却只是新城中饱受诟病的两个水泥柱子。
施工电梯一直到顶层才停下。顶层原本的设定应该就是巨大的观景台,空间十分宽敞。地面各个角落以巧妙的角度摆放着几个强光电筒,光柱恰好触达天花板的边缘而不曾溢出,难怪远远观望时,并没有觉察到顶层有人。
四个人站在楼层边缘。两栋高楼之间,横亘着一座塔吊的铁臂。
方迟被扛出了电梯,重重地丢在了地上。一大团水泥粉灰在她身侧蓬了起来,气味冰冷发腥。她屏住气,很快挨了重重一脚。
“醒来!”
她装作幽幽转醒的样子,面前站着的,竟然是一个少年。看他的样子,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方迟心中一沉。
神经玫瑰,竟然找了这样一个孩子来领衔冰裂?这样年纪的孩子,最是可怕。他们有极强的表现欲,却又缺乏应有的判断能力。他们最容易被挑拨和刺激,却又没有真正成熟的价值观。
“喂!你!那个山寨货,就是你做的?”那少年嚣张地问道。
方迟眼角余光注意到自己那顶红色的假发片仍然还在头上,于是抬头,尖锐反驳道:“你谁啊?冰裂就是你这小屁孩做的?”
少年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脚,又将她踹翻在地,“你骂谁?我问你话!那个山寨货,是不是你抄我的!”
方迟把头一甩,哑着一副小烟嗓,继续肆无忌惮地激怒他:“是我啊!别说我山寨喔,冰裂和蛹,也不像是你这种小屁孩想得出来的!八成也是抄的别人的想法!”
少年果然暴怒。他长得壮实,比方迟都大出一圈。他拎着方迟的衣领把她提起来,怒喝道:“放屁!——我不信是你一个人做的,还有谁,告诉我!”
方迟说:“我告诉你喔,是神经玫瑰的祖枫,他给了我一笔钱,请我帮忙开发的。”
少年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气急败坏地说:“祖枫明明——”
旁边的一个成年男子伸手拉住了少年,示意他闭嘴。少年登时反应过来,明白自己险些被套了话,顿时对方迟拳打脚踢,怒骂道:“贱人!还敢玩我!”
方迟屏住气,蜷身护住要害。
少年打够了,拿出一把从方迟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一个定位装置,两枚窃听器,还有一个微型摄像头——你很专业嘛!说吧!是不是十九局的!”
他用脚尖把方迟的头拨正过来面对他,轻蔑而狂妄地说:“还跟我玩蜜罐?阿姨,你太过时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十九局的?”
少年傲慢地咧嘴一笑,“当初突然不声不响地屏蔽冰裂,除了十九局,谁还有这么大本事?蜜罐,钓鱼,呵,这不就是十九局最爱用的下三滥招数嘛!”
方迟在地上冷笑:“既然知道我是十九局的,还敢这么大胆!”
“十九局算个屁!”少年趾高气扬地说着,“啪”地打了个响指,旁边的一个成年人拿出一支激光笔,一个红点射向了对面。
对面楼的顶层一瞬间亮了起来。
楼层正中,站着一个人。远远地看不清楚那个人的模样,但隐约能感觉到他有些茫然,最开始像是不知道自己置身于何处地东张西望,随即,便摇摇晃晃地迈动了步子。
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不像是正常人。
“谁?”方迟问道。
少年的话语声中有着压抑不住的骄傲:“盛放。’蛹’目前为止最成功的试验品!你来查’蛹’,一定看过他在医院中的画作吧?简直就是天才!”他眼睛中放着光亮,“他过去也就一个普普通通的vr画家,’蛹’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啊!”
方迟定定地望着对面脚步趔趄的盛放——
——盛放已经分不清虚拟与现实了。
——他觉得和在中一样,从高处跳下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这一层,是长安八号这个烂尾楼的顶层!盛清怀到底干什么去了,拿了十九局的特别许可出来照顾儿子,却连盛放深夜被带到这里都不知道!
方迟忽的回头,对少年说道:“你真的觉得你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电脑天才,是吗?你觉得自己能把十九局、都踩在脚底,是吗?”
少年一怔,不明白她突然说这种话有什么意义,大声说道:“没错!三剑客成名的时候才二十出头,我会比他们更早!你们以为一个蜜罐就能让我上钩?幼稚!”
方迟冷笑一声:“小屁孩,你算个什么东西?真以为蜜罐的目标是你?”
她霍然跃起,束缚着手脚的绳子都在那一瞬间崩断!她一脚扫踢,将站在边缘上的两个人全都提了下去!在两声惨叫中,另外的两个人同时拔出枪来,然而方迟已经一把制住了那个少年,手中的刀片对准了他的咽喉。
“都放下枪,举起手来。”她冷声道。
那两人迟疑着,方迟手中刀片骤然割下去,少年颈上血流如注,一阵惨叫。
一个人放下枪来,举起了双手,另一个人仍然举着枪。
“看来祖枫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啊,小屁孩。”方迟勒着少年说。
少年惊恐地大喊:“救我啊!没有我,你们还想’蛹’怎么升级!”
“把枪踢过来。”方迟平静地命令举着手的那个人。
“不许动!”举枪的那人突然对方迟喝道,“放开他!你现在去救盛放,还来得及!”
“盛放?盛放又不是我儿子!你当我是圣母,是个人就要救?”方迟紧压着少年的脖子,让他完全挡在自己身前,一步步逼近持枪那人面前,逼得他接连后退。“放下枪!”方迟忽然怒喝!
那人震了一惊,“砰”地一声,子弹紧贴着少年的耳侧擦过!少年哪里经历过真枪实弹的场面,顿时吓得嘶声大喊一动也不敢动!方迟却是镇定至极,几乎是那人扣下扳机的同时,飞起一脚将那人踢下高楼!她足尖一勾一挑,手*枪飞入她手中,对着举起手的那人又是一枪!
这一枪并未对准那人,然而那人求生心切,本能退步躲闪,谁知脚下一空,也跌下楼去!
短短几分钟之内,四个人接连跌下长安八号!那少年已经吓得双腿发软,跌坐在地。
“你杀人……”他抱着头低泣着控诉。
“错了。是正当防卫。”方迟冷酷地说,用衣服擦干净那把枪上的指纹,丢在地上用脚踢开。
她走到少年面前,冷冷地说道:“小屁孩,阿姨今天,就好好教你做人,让你看看,十九局到底是怎样一个’屁’!”她勒令道,“手机拿出来,给祖枫发一条讯息,照我说的,一个字一个字打!”
方迟看清楚少年的手机上确实是祖枫的联系方式后,一字一句地念道:“’祖枫总,照您安排,已经将’蛹’的模仿者抓获,计划造成其失足跌落长安八号身亡的假象。’”
“你好卑鄙!”
“对付卑鄙的人,我从来不介意用更加卑鄙的方式。”方迟冷漠地说,“手机别放回去,再给他打一个电话,告诉他,你接下来计划通过nemo组织,将’蛹’推广到更加广泛的艺术爱好者群体中去。届时,神经玫瑰的精神类药品的销量,将呈现滚雪球式的上升。”
少年抖抖索索地打完电话,说:“你打这个电话有什么用?难道你身上还有监听?我不是已经搜干净了吗?”
方迟冷冷道:“我身上是没有,但是,祖枫那边,现在有了。”说完,她拿着刀片,对准了少年的喉咙。
少年急中生智,大叫道:“盛放掉下去了!”
方迟一回头,却见盛放的确已经到了边缘,一脚抬出了楼外。方迟大惊,倏然站起,然而盛放那一只脚却堪堪停在了那里,缓缓又收了回去。
方迟一咬牙,转头回来,却见少年已经跑了!他跑去枪的方向,方迟疾扑,从后面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她的拳头毫不留情地向少年头上的要害处落下,却在最后一秒偏移三厘米,一拳将少年击得失去了意识。
她去拾起枪,退后到楼层深处,深吸气急速助跑,一跃之下,跳上了两栋楼之间的那一座塔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