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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卡斯和张龙师徒二人吃饱喝足，正给瑞克撒特换药的时候，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张龙跑去开门一看，苏伊娜正气冲冲地站在门口，豪不客气的迈步进门，质问道：「你跟费屈玛说什么了？」
张龙睁大眼睛：「没什么啊，就是转告他娜佳在看台上等他……」
「该死的蛮子，把娜佳弄哭了！」苏伊娜生气的说：「你们角斗士都那么畜生么？三句话离不开『干』，我们女人在你们眼里只是用来『干』的么？」
卢卡斯用力的咳嗽一声，示意自己还在场。苏伊娜这才闭了嘴，但一双明澈的眼睛还是狠狠瞪着张龙，搞得他相当的窘迫。
「这个……我怎么管得了费屈玛怎么说话？人家可是要当战神的人啊！」张龙尽力为好兄弟开脱道：「胸怀大志，怎能儿女情长……」
「哼，这叫哪门子的『胸怀大志』？」苏伊娜哼了一声：「这样狠狠伤了一个小姑娘的心，早晚不得好死！」
卢卡斯皱着眉头打断道：「丫头，话不能随便乱说，哪能随便诅咒自家明星呢？你可是依森哈德家族的一员，有再多不满也要以家族利益为重！再说，这样的结果对我们大家都好，如果娜佳跟费屈玛真搞出什么感情纠葛来，才是真正的麻烦。」
苏伊娜想了想，也不禁叹了口气：「唉，谁让我们是奴隶呢，大师您说得对，这样对我们都好……」她垂下目光，低声问道：「我还想继续跟张龙学认字，现在……方便么？」
卢卡斯挥一挥手：「你们俩去里屋吧，那边安静点。记得注意时间别太晚了，今天我值前夜，他后半宿还得接班呢。」
两人连忙道谢，进去里屋开始上课。张龙的策略很不错，在图片的帮助下，苏伊娜很快就掌握了不少简单词汇的拼写和五个母音字母的基本读音规则。张龙知道，这个世界的语言学水平还没发展出「音标符号」这种东西，况且那些长得跟字母没啥两样的音标反倒会让没有任何文字基础的苏伊娜犯浑，所以还不如直接用单词教学效果来得好，毕竟她只是会说却不会读写，又不是从零开始学外语。
时间过得很快，等张龙把现有的材料教完，也就比较晚了。黑珍珠很满意，居然很难得的给他露出个真诚的笑容：「不错，谢谢你喔。我可以把你的这些『教材』拿回去么？要是不时常看看，恐怕会忘的。」
「当然可以，」张龙连连点头：「我留着它们也没什么用，估计不会有更多人想学这玩意了。不过你的那本贵族家谱我想留下来看看，既然在沃萨姆生活，了解一下本地的权贵还是很有用的。」
苏伊娜也很同意，说道：「好吧，等我认字学得差不多了，一定要用它来教我，我也想知道这些东西。天天闷在公馆里，对外面的世界接触太少了，依森哈德也很少跟我们说这些，搞得我现在只知道金麦尔大公、叶琳娜女爵之类的，连自己以后可能被送给谁都不知道……」提到可能被交易的事，苏伊娜露出几分失落，目光一下就黯淡了下来。
张龙能够理解她的想法，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相对无言了好一会，苏伊娜才起身告别，走出里屋跟卢卡斯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治疗室。张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才睡着，他努力回忆着苏伊娜刚刚的音容笑貌，幻想着能发个绮丽的美梦甚么的，然而在圣光共鸣的抚慰之下，却只是睡得无比香甜，直到被卢卡斯叫起来接班。
只要病人稳定，值后夜其实比想象中轻松得多。张龙坐在瑞克撒特床边翻看着那本家谱，对费屈玛他们即将去为之表演的那个佩隆伯爵也算有了个初步了解。
极乐堡伯爵佩隆．拉班．库柏，出身于坎德拉斯王国古老而显赫的库柏家族，算起来跟「铁匠之王」依雷撒还能挂上亲戚。根据简表上的注释，他是个痲疯病人，老命随时可能不保，但可能是因为堂叔是整个王国最富庶城市哈芬武德的城主，舅母又是西方邻国卫斯特马屈的布兰威尔城公爵的外甥女的关系，他得以通过政治联姻娶了沃萨姆城主金麦尔大公的侄女艾莎为妻。这一连串的身分绝对有够给力，怪不得依森哈德会这么重视他的家宴，派出家族中目前最优秀的两位角斗士给他捧场呢。
当然，主人跟伯爵之间交易的细节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他正看得入神，空气里忽然飘来一股恶臭：瑞克撒特拉了。伺候瘫痪状态病人的大小便实在是个辛苦活，张龙摇摇头，起身拿过便桶和湿布处理冠军的身体和床板。真是一片狼藉啊，粪便掺着脓血稀淌哗漏的流得满床都是，臭不可闻。他几乎要呕出来，差点就想把卢卡斯叫醒一起弄，但想到老人对自己那么好，还是不要打扰他了，毕竟这是自己一个人能处理的事啊。
他强忍着恶心，可算是收拾干净了。但当他抬起冠军的屁股准备换垫子时，却看到那个松垮垮的菊花还在不住地往外渗着脓血，想也想得到是肚子里面原本就严重破损，硬行缝合的肠道在粪便的污染下感染了。如果是在现代，这样的病人一定会通过静脉滴注补充养分，可这是在中世纪，哪有这种先进技术？为了维持病人的体力，还是得喂食的，这就是个矛盾了，如果没有圣光魔法杀菌消毒止血，估计每个腹腔手术的病人都得因此挂掉。
张龙看着瑞克撒特惨不忍睹的菊花，脑中却不禁闪过了一个龌龊的概念：这就是洛奇曾经「耕耘」过的地方么……想着想着，他拼命的摇了摇头，默念道：「医者仁心，医者仁心，病人都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还寻思这等糟糕物？罪过罪过……」屏除杂念后，他开始认真考虑该如何处理当前的肠道感染。
像往常一样，在腹壁上照射圣光肯定是有用的，但见效很慢。瑞克撒特每次发烧都要折腾近半个小时，耗时又费力，而且情势总是很危险。说实话，这次及时通过粪便发现问题没等到症状全面发作，已经是很幸运的了。张龙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可不可以直接照射肠道，直达病所？
卢卡斯以前说过，「目盲之眼」的修女们能够看穿人体，直接找出病灶所在。现在几乎已经明确感染发生在肠道，岂不是等于用不着「内视」法术了么？反正这个想法除了看起来恶心一点，肯定不会出医疗事故，那就试试呗！
张龙摩拳擦掌了一会，才鼓起勇气，左手托起冠军的屁股，右掌轻轻扣在菊花上，屏气凝神驱动圣光从掌心发出，就这么照了进去。一开始只能达到很浅的深度，也就是直肠的那一小段距离，张龙闭上眼睛，全力聆听圣光的共鸣，慢慢的，他开始感应到圣光在瑞克撒特肠道内停留的位置，并且……似乎在静候他下一步的命令！
张龙又惊又喜，真的没想到自己进步得这么快，虽然有些笨拙，但现在圣光似乎真的开始便得可控了。他尝试着驱动圣光沿着肠壁回旋的方向转弯，别看这段小小的弯道一点也不长，对于张龙这样刚刚入门的治疗师来说，可是个浩大的工程！很快，他就已经汗流浃背，但还是努力坚持着控制。他紧闭双眼，全部精神都放在与照进瑞克撒特体内的光团的共鸣之上，终于，一点一点的，光团艰难地把这段弯转过去了！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但可算是完成了最困难的第一步。
太棒了！张龙兴奋极了，几乎忘记了疲惫，继续驱动圣光前行，结果没多久，又一个弯道便出现了。这回转得比第一次顺畅得多，但依然花去了半个小时。他不敢懈怠，努力打起精神继续，好一段漫长的旅程！虽然早有耳闻，但这回他可是真心体会到了人类的肠道有多么长，尤其是光团穿过宽阔的大肠，进入窄小得多的小肠之后，更是变得千回百转，难度骤然大了十倍不止。可是已经进入状态的张龙哪能就此放弃？他的脸上现出无比狂热的神采，全神贯注的驱动圣光向前行进，慢慢的，他似乎听到光团滑过肠壁的细微响动，甚至当光团走过那些曾被缝合过的断面时，还能清晰的察觉到针脚和缝线的存在！
好，就是这些地方。张龙静下心来，让光团在断面缝合处多停留一会，那里出现感染的可能性是最高的。很好，这一处应该差不多了，继续往前走……就这样，不知穿过了多少盘曲的肠管，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处断面之后，前方突然豁然开朗：那一定是胃，肠道走通了！
张龙睁开了眼睛，巨大的疲惫感瞬间袭来。他用最后的力气把瑞克撒特放好，摇摇晃晃的走回椅子边，扑通瘫软：太累了，几乎要虚脱过去，但成就感可以说空前的大，这可是自己对圣光控制能力的超级大突破啊！
休息了好一会，他才有力气举起案桌上的水壶咕嘟咕嘟整个灌进肚里，然后努力站起身望向窗外，晨曦已经浮现，天就要亮了。张龙再次闭上眼睛，驱动圣光在自己的体内流传，果然如他所想，空前的顺畅：是啊，连肠道那么复杂的路径都走通了，自己的四肢百骸有那么难么？
圣光真是个好东西，怪不得游戏里，圣骑士被誉为「暴雪亲儿子」呢！刚才治疗别人累成狗，此时导引圣光在自己体内转上几圈，就感觉神清气爽，心境澄明，真不是一般的痛快！
正高兴的时候，卢卡斯伸着懒腰从里屋踱出来，见张龙那么高兴，不禁笑道：「臭小子，值个后夜而已，哪来那么多美事？不会是还在回味那个黑丫头吧！」
张龙连连摆手：「哪有哪有，我只是尝试摸索了一个新的治疗方法而已，昨晚他的大便有些不正常。」
「带血的？该死，不会是又感染了吧！」卢卡斯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快让开，我检查一下。」老人说着，几步走到瑞克撒特床边，翻翻他的眼皮，又摸了摸肚子，最后用圣光在肚皮上照了一遍，诧异道：「怎么回事？不但没有感染的迹象，还比昨天强多了，而且……比我预料中的状态还要好，你小子做了什么？」
张龙赶紧一五一十的汇报了后半夜的行动，卢卡斯目瞪口呆地听完，直楞楞的盯着他半晌，突然扑过去，狠狠的拥抱了这个「天才」般的徒弟。
「干！」一向文明的老人居然激动得爆了粗口：「不做治疗师，真是白瞎你这块好材料了，我得好好跟依森哈德大师夸夸你！」
师徒二人其乐融融的开始探讨如何将这套新的治疗方案发扬光大，卢卡斯甚至还感慨，假如自己不是因为那场冤案被治疗师公会扫地出门，一定会跑去会长那里上报张龙的「研究成果」之类。只能怪世事无常了，如果真能如此，没准张龙就会因此得到最大的嘉奖：抹除奴隶身分，被工会收留，接受正规培训成为货真价实的治疗师！然而可怜的卢卡斯现在根本没有出现在工会的资格了……
张龙倒是看得开：自己已经算是很幸运了，要求那么高干嘛？两人正聊着，敲门声再次响起，娜佳眼圈红红的出现在门口，显然是哭了一夜。见到张龙，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费屈玛好过分……可是人家真的好喜欢他么……」
张龙呆楞楞地接过饭篮子，里面还是精心制备的饺子，却装了三盘。
「费屈玛一会就要去比赛了，麻烦你给他送一盘过去，我特意做的……」娜佳抽泣着甩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跑了。张龙长叹一声，跟卢卡斯交代了几句，就端着饺子盘向训练场食堂走去。
早饭还没开始，已经有些弟兄稀稀拉拉的坐在那里等着，看到张龙过来立刻围上来询问瑞克撒特的伤情。张龙支支吾吾的应付着，推说主人让暂时保密，但不用担心一定会好之类的套话。也有几个弟兄对饺子表现出了更大的兴趣，上来就伸手抓，对于这些人，张龙则果断地拍开了他们的爪子：「这是别人托我给费屈玛的，想吃一会朝他要去！」
见到费屈玛，张龙啪的把盘子放到他面前：「你够行的啊，把人家弄哭了，还给你做好吃的，我啥时候能有这福气啊！」
费屈玛一楞，旋即哈哈大笑，抓了只饺子放在嘴里：「这说明我有男人味！来来来，支持我的弟兄们，都过来吃啊，今天老子要去痲疯伯爵的宴会上比赛，打马克沁家的人，解恨不？」
「好耶！」在首席争夺战中支持费屈玛的弟兄们一拥而上，几下就把娜佳精心制作的美食分享殆尽。张龙看看这个场景，摇摇头走开了，毕竟在冠军脱离生命危险之前，他的岗位，在治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