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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律师这只是程序问题,法国大使馆的人在,我总要做个样子。睍莼璩晓”警察局局长贺重富态的脸显得有些局促,谢顶的脑门冒着冷汗,他对着一旁的警察别了下头,示意他赶紧给解拷。
御风的总裁叶秉兆跟浦海市市长私交良好,市长大人大笔一挥就将海湾那么一大块地皮划给了御风集团,可想而知他们背后有多大的实力。据传闻,他们还是有着黑帮背景的人物,要说得罪他们,不是得罪不起,只是没有那个必要。
御风集团的进驻给浦海带来多大效益,他们心里很清楚,未来又能给这个城市带来多大的效益,他们心里更是明镜似的,这就是现实,只要他们不在浦海惹事,什么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眼下的问题就是他们来事了,摊上的还是人命,是外国人的命,弄得好是他们警察局破案有功,弄得不好是妨碍邦交。到了年底他就要荣誉退休了,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这么一件大事,此时的他尚未弄清局势,只能先应付一下驻法大使,至于叶秉兆那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季淳风个子高,面色又冷,贺局长尚未开口,他已先声夺人来了一个质问,丝毫没有律师办案的那种圆滑。而贺重矮了季淳风一个头,需要仰看着他,此时的站姿使得季淳风看上去像是他的领导一样。
再看那帮男男女女,虽然个个容貌不俗,但个个面瘫一样冷脸冷眼,身上都透一股高人一等的气势,一双双眼直盯着他,无形中就给了他压力。明明是他的地盘,却硬是给了他一种“你是外来人”的感觉。
贺重面色有点僵硬,但又不能将不满写在脸上,他嘬了下牙齿,紫红色的脸顿时像个被腌了的圆头萝卜一样,褶皱的纹路里都是尴尬。挺了挺背,贺重将手反背在后面,想想摆一摆局长的架子,可是这一挺,却将他像是怀了四个月的将军肚给挺了出来。他故意向夏瑾的另一侧看去,那边沈逸珲也是冷着一张脸,眸色淡淡。
贺重心里气打不一处来,好歹他也是个局长,虽然即将卸任,但只是即将,现在他依然是这里的老大!他身体微微后仰,摆出一个打量的眼神着沈逸珲,等他先开口。沈逸珲的身份像他这等位置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可好就好在,这儿是浦海,沈的势力再大再能用钱砸死人,能闹腾的地方还是南城,不似叶秉兆有市长的交情,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
若是在平时,对着这些门道中人,沈逸珲向来都是以不得罪为优先,但看这位局长大人将他的老婆给铐了,很难给个好脸色。可是浦海不是南城,他在这边的势力还没有叶秉兆他们来的强硬,所以只能向那位身子往后微仰,故意用着打量眼神看他的局长先打招呼。
“你好,本人南城沈逸珲。”沈逸珲伸出手对着贺荣,嘴角三十度上扬,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给足了他面子。
“哦,原来是南城有名的天狼沈总裁,亲眼一见,果然是青年才俊。”贺重面子挂住了,反背在身后的手终于肯伸出来,“本人是这分区的警察局局长,姓贺。”
“贺局长,你好。希望贺局长对于这个案子可以秉公处理,还她一个公道。”沈逸珲惜字如金,没来个夸奖说他屡破奇案等等戴高帽的话,直奔主题,说话时眼睛瞟了一下夏瑾,三分客套,七分压力。三分薄面要给他,但气势要给足,不管在任何地方,面对任何人,如果低了气势,很容易被人敷衍。
贺重五根并在一起的短萝卜手指明显感觉到压力,他微微一笑应对:“那是自然,本人上任以来,还从没有冤枉过一个无辜市民,也没有从没有放纵过一个罪犯。”
沈逸珲头小幅度的点了一下:“那就好,听闻贺局长在任期间,很得公众信任,相信贺局长对于此案也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季淳风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一手插在裤袋里,略偏头看着他们:“贺局长,我们要在这里讨论案情吗?”他冷眼一扫四周,局里的警员、今天其他犯事正在做笔录的人、冥夜的人、沈逸珲带来的人,拉拉杂杂都聚在这里,场面杂乱。此时,时间就是人命,他不认为一番客套话对于下夏瑾会有什么帮助。
贺重要面子,但如果他可以给一个令他们满意的答复,冥夜自然会给足了他面子,可他最先做错的事情就是将夏瑾给铐了,这不但是往他们脸上甩巴掌,也是严重伤了夏瑾的尊严。她尚未被定罪,却先受了犯人的待遇,这本就不是公平对待。法国领事他们惹不起,冥夜的人他就敢惹吗?
沈逸珲跟贺重同时转头看向他,贺重正了正脸色收回手,又将手交握在了身后道:“哦,对了,从接到消息开始,我就专门成了一个专案小组来查办这件事情,跟我来。”他率先甩开步子向前开路。众人跟在他后面,这个阵仗倒是将贺重衬托出了一副国家领导人的形象。
贺重一般只坐在自己的专属办公室,基本不会出现在普通办案大厅,此时若不是事态严重,他跟本不用亲自过来将人待到会议室,来个“关门商量”。
长椭圆形的会议桌上围坐了一圈人,个个脸色沉肃,会议室里尽是凝重气氛。而夏瑾被单独带到了聆讯室,只有季淳风作为代理律师陪同。小小的屋子里,狭长的桌子,夏瑾与季淳风坐在一侧,另一侧是问案的警员与记录员。通过聆讯室中的摄像头,会议室里面可以看到里面的进展。
一个多小时以后,贺重的手机突然响起,当他气急败坏腾一下站起来时,会议室里的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那张脸已经急得变成茄子一样的脸。
“什么!皮埃尔的老婆也死了?”他的声量很大,足以令会议室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那名法国男星尚在重症监护室里,他的妻子外出购买生活物品却是被车撞到,一起交通事故就了结了她的命。
众人脸色大变,皮埃尔的妻子是重要证人,她死了,夫妻两人一天之内同时出事,一个命悬一线,一个已经见了马克思,怎不叫人吃惊。尤其的冥夜的人,他们猜到对方会销毁证据,却没料到节奏这么的快。皮埃尔的老婆他们是叫人盯着的,既然是盯着怎么会这么快就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的不好看,开着冷气的会议室像是变成了冰窟一样,冷飕飕的,只有贺重急的头上直冒汗。此刻他觉得压力山大。半死不活的一个就够了,却在相隔不到三个小时的时候直接来了一个被撞的血肉模糊的。
聆讯室里浑然不知外面发生的状况,外面却知聆讯室里面。
在季淳风的陪同下,夏瑾很配合警员的问话,有问有答,将她能记得的事情都巨无细糜得回答了。其实她的工作很规律,客户下单的要求,人数,身体状况等等她都有保留。她开出的菜单也会请顾问医师做一个评估,然后才去相熟的菜农那里采买材料。从哪几个菜贩那里采买,做菜的过程,结束后的工作一一都有规律可循。更重要的是,她跟那两个法国人无冤无仇,甚至是素不相识,怎么可能跟“投毒”两个字挨上边?最多是起意外事故。
“可是根据初步显示,那名法国男人不是食物中毒引起的,他的胃液里检测出氢氰氨毒素,夏小姐请你仔细回忆一下,你是否无意中有放入此类物质。”
夏瑾皱着眉再一次摇头,她的厨房里有的只是各种调味料,不可能混有此种东西的。
“因为我们桃源居主客不相见的原因,为了避免有的客人刻意为难,所以即便是主客不相见,我们也是有摄像头从做菜的过程到客人离开全部过程都摄录下来的。你们可以调出来看,我没有做任何一个多余的步骤。氢氰氨不是任何一种调味料,而是剧毒物质,我根本用不着。里面的各种调味料,锅碗瓢盆你们都可以拿去化验。”
警员点了下头,调集录像、化验在场器具等等这些事情,他们一定会做,但是问话的过程不能省。“嗯,这些事情当然不会放过,我们会尽全部力量去破解这起案件,请夏小姐放心,如果你是清白的,我们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他刷刷在笔录上签下名字然后递给夏瑾,示意她在上面签字:“好了夏小姐,笔录已经做完了。感谢你的配合,接下来我们会等院方给出详细诊断说明以及法医那边给出的报告等多方证据来判定这项案件。由于目前这起案件受到多方关注,所以你不能被保释出去,希望你能理解,继续配合我们的工作。”
这名警员在见过夏瑾的陪同阵仗后深觉此女来头不小,试问有哪几个人能得到两大财主集团保驾护航,并且连市长大人都打了电话来亲自关照要求小心对待。所以他用着很好的态度跟她说话,这也是在着密闭小室里,笔录能尽快完成的原因之一。
不能被保释,夏瑾脸上透着浓重的失望,心也再次被提了起来,她以为只要她说得够清楚,警方就会相信她的清白,看来是她过于乐观了。涉及到了外国人的性命,她只能被看押起来。接过那份记录,她握着的笔有如千金重,但还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眼又变得迷茫起来,看守所里要呆多久?那是她从未呆过的地方,进去以后她会如何?这个时候,她无比得想见上一见叶秉兆,看守所,那是一个很不好的地方呢,她说过会在家里等他,现在,他是不是十分的担心她?
“淳风”,夏瑾捏了捏手指,看向季淳风:“他还有多久才能到?”此刻,她再也掩饰不住的脆弱显现出来,她想见他,十分十分得想见他,想要他的安慰,想要他给她鼓励。
她不坚强,她一点也不坚强了,她害怕。看守所,如果法国领事一定要给一个说法的话,就算是意外案子,她也极有可能会坐牢。想到坐牢两个字,她的脸变得煞白煞白,无助的眼睛里没了焦距,像是暴风雨里的小动物在寻找避难所一样的害怕,身子又颤抖起来。
“夏瑾,别怕。”季淳风的大掌拍在她的肩头,给她鼓劲,“你不是说爱能翻越一切藩篱吗?这是你跟老大的考验,既然你选择了跟着他,就要足够的坚强,以前你做的很好,以后,我相信你也能做地很好。老大就快到了,你再等一等,相信我们,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夏瑾感觉到肩头传来的力量,她抬眸看着季淳风,挤出一个放心的笑:“嗯,我要相信你们的,抱歉。”
……
狭小房间里面摆放了床、小桌子、洗手台还有一个小厕所,看守所里面,这已经是季淳风为她争取到的独立房间。
夏瑾蜷腿坐在单人床上,双手抱膝,怔怔看着那方四四方方的小窗户里,月亮一点一点出现再慢慢滑出窗户的边框,天色从黑沉到一点一点显出鱼肚白。一夜过去,她像是等了一年或者更加漫长。
她无法做到既来之则安之的泰然。心头的窒闷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更显难受,她就连呼吸也不敢大声。耳边有时能听到脚步声,挑战她脆弱的神经。她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想她跟叶秉兆之间的点点滴滴。他们认识的时候,他们互诉爱意的时候,他们一起面对别人质疑的时候。他永远都是她坚强的后盾,不管如何,这次,她是有了依靠。
在她进入这间看守所之前,沈逸珲拉住了她,跟她单独谈了一会儿话。
“夏瑾,现在你后悔跟他了吗?”沈逸珲问她,“我提醒过你,他是个危险人物,你靠近他,将来只会有数之不尽的危险,现在只是你面对的第一个难关。即使这样,你也还是要继续跟他吗?”
夏瑾毫不迟疑的回答了他,不是负气,不是倔强。“我不后悔,如果后悔,我就不会选择他了。在我们在一起之前,我已经对他知根知底,那时我还是爱上了他,你说,我要怎么后悔?因为这样,我就要逃跑吗?沈逸珲,我最怕的是自己的亲人背叛我。对于我爱的人,我绝不会这么对他。”
沈逸珲听见她那“知根知底”四个字,眸色一暗,再听她“背叛”两个字,眸子里面是痛苦。他们之间错误的开始就是“知根知底”这四个字,更错的是他对她的背叛。对她来说,未知的人比未知的事更可怕。她永远都是那个“宁可人负我,我不负他人”的夏瑾。宁可自己受伤,也要将微笑留给别人的夏瑾。这样的她怎么叫他割舍的下。
他最错的就是没有牢牢抓住她。如果不是自己当初的真心不明,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噬骨相思。他爱她,却要一次又一次从她嘴里面说她爱着令一个男人,爱到海枯石烂,爱到粉身碎骨。那份爱本是他的啊,每每听到她爱着那个男人,他的心口就像是在被她捅刀子一样的痛。她可不可以不要再对叶秉兆爱的这般死心塌地,不要这么痴心不改?
他后悔没有对她坚定不移,他后悔没有对她坦白,可是他已经认识到错了,不是说人只要认识到错误,老天就会给他再一次机会吗?为什么她不肯给他一点点的希望。如果她过得好,他一定放手的,可是她将自己过成这般,怎么叫他放得下,“祝你幸福”这句话叫他怎么说得出口。
“叶秉兆有什么好的,你爱他有什么用,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死的!”沈逸珲双手钳着她的肩膀,急红了眼,“你不要命了吗?这次是监狱,下次是什么,你有想过吗?”
夏瑾皱了眉头,她的肩膀被他钳得很疼,身体挣扎了下,她摆脱他后退一步:“我的结局是如何,谁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现在放手了,我会难过,这里会痛。”她按着自己的心口,对于深陷在爱情中的男女来说,对方就是空气,是心脏跳动起来的源泉,没有了对方,那种感觉是世界末日一样的痛苦。
她曾经感受过沈逸珲对她的不爱,因为他不爱她,所以她单方面的付出变得没有了意义,即便是爱着,也是痛苦,是对他的羁绊。如果是那样,她可以做到放手。因为她以为给自己爱着的人成全,也是一种获得,获得重新爱人的机会。那个机会叫——下一次重来。下一次,她一定要找一个她爱的,也爱她的,那样,她的爱才不会显得孤单。如今,她的爱有人回应,那种快乐的感觉是她不能放弃的。
“沈逸珲,你已经不再是我的谁,我感谢你对我的照顾,可是,就到这里吧,别再靠近我了。如果有一天我会死,是我心甘情愿。可是你已经跟我没有了关系,再靠近我,也许你也会受伤害,我不希望这样,因为我还不起。”
沈逸珲看着她的眼已经不能用受伤来形容,她与他生分至此,不再是她的谁,他至少还是她的前夫啊,是她曾经爱过的人,怎么会不再是她的谁呢?他们之间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初识的炎炎夏日之前,他们之间不是路人甲乙,可不可以不要再说这么冷漠的话,他的手伸进裤袋里面。那里有他为她真正准备的一枚戒指,那枚尾戒他已经还给了宋诗菲。
他无数次后悔没有真正为她买一枚婚戒,他想,如果,如果他们的婚戒不是有着宋诗菲的痕迹,他们之间也许会过得很甜蜜,他会忘了宋诗菲这个人,真正看到她的好,而不是在她离开之后。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你不是对我这么的坚定不移?”沈逸珲的声音里终于出现了裂缝,带着一丝颤抖,“如果你要对我这么狠呢?为什么不像对他这样,对我牢牢的抓住呢?”他终于没能忍住这句话。也许伤他的自尊,可是他还是想听她的答案,他疯狂得嫉妒她对叶秉兆的执着。
“因为我不喜欢三个人的爱情,我一点也不伟大。在爱情的领地里,我不喜欢有别人的占领。在叶哥的心里,我允许他有一座坟墓,可除了那个以外,只可以有我,而他,会给我回应。你呢,在你的心里有什么呢?你是否允许过我的进驻?”
夏瑾问得悲凉,这个男人竟然问她为什么不对他爱得坚定不移,那两个的时光还不够吗?倾其一生的时间去等他的回头?让自己变得更可怜一些,让他继续愧疚两难,摇摆不定?她可以穷,但是不能穷了心,让自己成为被怜悯的那一个。“沈逸珲,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我爱了你两年啊,你对我的回应有多少?你没有心吗?”
人活一世,她没有很多个两年,当遇见一个自己倾心而他也愿意为你的时候,这便是活的有意义。生命有长短,即便是死了,也活在他的记忆中,那便是幸福。对于沈逸珲,如果她无止境的等他的回头,那便是人活着,而心已经成了坟墓。
光线从方寸窗户透进来,吝啬地撒在这片方寸地方,不是很亮却能看清四周事务。夏瑾微微动了下姿势,再度将头靠在墙壁上。这时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初来是的恐惧,嘴角勾起了微笑。她想了很多很多,想的最多的是她跟叶秉兆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不是很多,却都是珍贵的回忆。马场上他带着她骑马,屋顶的告白,还有他在薰衣草花田里为她准备的惊喜……
跟沈逸珲的谈话只会让她更加明白自己有多爱那个男人,原来看不到他的日子里,回忆也会变成武装自己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