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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玉鸣轩,**命墨七和小五收拾些随身物件儿,与余管家交代了几句便备车回了娘家。虽则她从没想过靖王能与她一生一世一颗心一双人,但突突得知她一直以来不过就是他眼中的一件工具,也成了叶太后眼里的笑话,怎么能忍?这几个月间培出来的温甜心境,算是一下子碎了个彻底。
怪道他一直不急娶亲,又会在七岁的时候要娶她,原来不过是为了在王府里添个摆设,堵当时太后的嘴,更多是为了和那时还是叶贵妃的叶太后赌一口气。说过要为叶太后建屋舍,所以在王府里设了三金阁,院里栽的全是鸢尾,且他回王府从来都是歇在三金阁。叶太后学名叶鑫,极爱鸢尾,还有哪里对不上的?
既如此,他便一生不娶,单为叶太后付出就是了。又何苦,抢了她的亲,破了她和卫珩的婚事,到头来叫她成为一个替身笑话!
想得心里憋闷,马车轮子的咕噜声在耳边吵得更是心烦。**伸手打了一下车围子,长长吐了口气。车外空气沉闷,忽地滚过乌云下起雨来,撩进车内一阵凉意。她心里静了些,抽回手,想着好歹自己还没习惯王府上的假象温暖把心交出去,也算是悬崖勒马了。
回到国公府,自先到陆夫人上房。陆青瑶亦来给她行礼,问她:“怎么一个人回来,王爷呢?”
“他是身份不寻常的,哪有多少闲的时候?”**敷衍过去,不叫陆夫人和陆青瑶担心。她在靖王府实没受什么说得出来的委屈,在叶太后那里听来的话,怎好跟她们说?便是真受了委屈,也不好事事与娘家人说,徒让陆夫人烦恼罢了。因只说:“王府冷清,无人作陪,我回来陪母亲和姐姐多住几日。”
陆夫人和陆青瑶也不生疑,自然随她的意。
陆青瑶仍住在羽商阁,陆夫人也把**先头住的那间上房把了她。如今乐房里的东西都给**做了嫁妆,这羽商阁除了清净和大些,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晚间就与陆青瑶同**而眠,不要丫鬟在屋内上夜服侍,合着被子悄声说些体己话。
陆青瑶如今是遂了愿,到底与忠王府卫珩定下了亲事。说起来**也从中使了些力,成全了她。一来靖王那边儿对忠王府但凡有些态度,别的贵胄世家都记着靖王抢亲那一宗,不敢与忠王府结亲。二来,陆夫人这边儿再做做功夫,久而久之也就成了。
虽心有欢喜,却也不无担心,陆青瑶还是打心底里怕忠王妃的,问**如何是好。**暂把自己那头不快搁着,与陆青瑶说这些婚后婆媳相处之道。无非是,该到的礼数都得到,不叫她做婆婆的说出不是来。再者,也不能装成了软柿子,凡事都受婆婆拿捏。罢了小声言语:“我捏着忠王妃一个把柄,现今告诉你,你搁在心里知道,瞧着不对也可用一用。”
陆青瑶早就听**说过她手里捏着忠王妃的把柄,但具体是什么她一直没说。如今既肯说与她,她当然是要听的了,因抓了**的手,听她小声一通言语。听罢了,遮唇怔怔,“竟有这事儿?”
**清了下嗓子,“是我撞见的,再没有假。我只说与了你一个人,你不能再跟旁人说去。原就是丑事,怎好张扬?你心里有数,暗地里观察着。她若实在对你不好的,你便治她。这么些年没出岔子,估摸着二舅舅和她的关系也没断掉。只要抓了实据,那就是个死。”
陆青瑶点头会意,心里默默记下这些话来。说罢了她的事,心里总算踏实下来,她才问**,“你在王府到底怎么样?靖王担着摄政王,应是很忙吧?”
**从陆青瑶手心里抽回手,大不愿意提这事儿。要不是今儿见了叶太后,听了那一通话,她定说王府的日子极好,靖王是个性子直面相冷的,但体贴。然于此时,靖王在她心里算是半点优点也无了,早在心里打成了一无是处。他是忙,却不知成日天在宫里忙的是国事,还是情|爱私事。叶太后今番一席话,难道不是在对她示威?说来也好笑,权力地位极顶之时,许多荒唐事做得也就坦然毫无顾忌了。
**敷衍了陆青瑶几句,转目看着帐顶。夜色沉沉,想想还是未嫁的日子好。这会儿有了难处不知对谁说,也不知哪里才算是自己的家。
屋外夜色笼罩,大雨后的空气氤氲着泥土的腥香味。皇城静坐在夜色中,灯盏缀出一片璀璨朦胧之意。靖王与新帝在御书房批折子,料理下头奏上来的大小事务。新帝说起来已有十岁,却真不是个做君王的好人选,毫无主见,且人懒成性,朝上的事多还是靖王在打理。
御书房的门被叩响两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阴阴的太监传说:“皇上,太后娘娘来了。”
新帝解了盹,忙翻坐在案后,便见叶太后领着两个宫女进了门。原是送夜宵来的,盘中糕点散发着刚出炉的甜鲜味道。
新帝随着糕点去到炕上,少不得一通抱怨。叶太后也在炕上坐下,声音温慈道:“有你皇叔陪着,担了你多少事,怎么还嫌累?”
新帝一边吃糕点一边道:“母后瞧那一案的折子,连张三家堵了阴沟也要奏上一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但凡呈上来的,都算不得大事,他们自个儿做个主就结了,非得叫朕再看,都是傻子么?”
“与皇上相比,他们自然比不及。”叶太后说着看向仍在案后的靖王,见得他起身过来,知道他要辞过回府,自己便也起了身,“吃些糕点再走。”
靖王行了礼,“不必,今日的事已处理七八,明儿朝上再议。这会儿臣弟该回去了,太后娘娘也早些休息。”
叶太后笑,“急什么?怕府上有人等着?哀家听说靖王妃回国公府去了,不在王府上。皇叔不如多留一阵子,教教皇上,也好早日叫他能独当一面呢。”
新帝听了这话脊背发凉,找了个借口便跑了,留下叶太后和靖王两人在御书房相对。靖王再辞,移身去屏风前拿披风。叶太后跟将过去,伸手接了他手里的披风就要服侍他更衣。
靖王并不松手,自扯了披风自个儿披上,“太后娘娘回去吧,天儿不早了。”
叶太后瞧了瞧自己空落的手心,又抬头看靖王。靖王没有半点要留的意思,一如之前的每一次。他转了身要走,却被她一手抓了胳膊,拽住了。
叶太后哀哀地问:“你怎么变了?”
靖王微微侧目,拨下她的手,“太后娘娘自重。”
叶太后哪里肯罢休,从后面一把抱上靖王。自先帝去后,她独自居后宫,一直寥寥无趣。从小到大,靖王对她的情谊一直未变过,遂才对她百般付出,她心里头比谁都清楚。她一直以为,这个没得到她的男人,这辈子终将是捏死在她手心儿里的。生为她,死亦只能为她。哪知没了先帝之后,她寂寞难熬,暗示过他几回,他都如一根楞木头一般,毫无反应。最终逼得她道明心意,罗衣半褪,他却仍是君子状,实在扫兴。
叶太后以为,靖王拿她做圣洁之人供在心里,怕她一时炽热吓着了他,遂又端了一段时间。然靖王对她却是越发不热情,从没有摄政王公事以外的一点温情蜜意。直到出了国孝,他当街抢了信国公府七姑娘陆**的亲,她才有些醒悟。心里却又安慰自己,这世上没人能比得过她在靖王心里的地位,那陆**自然也不能。直到听说靖王拆了靖王府三金阁并与陆**圆了房,她心里的妒意才真正翻腾起来。
她胳膊紧抱着靖王的腰身,一只手已经摸进他外袍衣襟之下,说的是:“留下来。”
靖王抬手抓住她那只在他胸前游走的手,拨出衣襟,掰开她的胳膊,“臣该回去了。”走了两步又停住步子,沉声道:“往前有什么叫娘娘误会的地方,臣给娘娘道个歉。娘娘心里向来只有皇兄,想来今时今日也不会辜负我皇兄才是。而臣的心里,如今只有臣的王妃。”
靖王出御书房,留给叶太后一个极为陌生的高大背影。原来,他早已不是那个心里只装着一个虚幻影子的靖王了。
回到王府,听余管家说王妃回娘家小住几日,他便多问了句:“今天王妃还去哪里了?”
余管家回说:“太后娘娘差人来请,先往宫里去了一趟。王妃回来后脸色就不大好,草草收拾了一番就走了。言语上倒没说什么,只说想家了,回去过两日便回来。”
“知道了。”靖王应声,又叫余管家备马。
余管家犹疑了一下,“已快到子时了,王爷要往哪里去?不若先休息,明儿一早再去不迟。”
“等不到明儿一早,快去备马吧。”
无法,余管家只好去备下马来。靖王上马出王府,一个侍卫随从也未带,直奔国公府而去。到了门上上夜的小厮去报,陆平生慌忙出来迎了他往院里去,不忘问:“王爷这么晚到访,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欢儿在哪?”靖王直直往里去。
陆平生才知他是来找**的,忙道:“她已经在羽商阁与她姐姐歇下了,微臣差人去传,即刻就来见王爷。”说罢了要叫小厮,却被靖王拦下,“歇下了就罢了,匀一处与我歇会儿,明儿我再找她。”
“是,王爷。”陆平生想着不能怠慢靖王,亲自带了他进内院。为了方便她们回门,国公府上也早收拾空置了一间院子出来,因就叫靖王在这处歇下脚了。安置妥当,陆平生心里又犯嘀咕,不知**与这阎王怎么了,白日里自己回来,大夜里又叫他追过来。
次日一早,早早差下人去报。**还在梳洗,听说靖王昨晚半夜到的国公府,也是小吃一惊,往镜前坐去叫墨七梳头,“他那样儿金贵的人,来这里做什么。这又连身份也不顾了,半夜里赶过来,作演给谁看呢。”
陆青瑶坐在炕上吃早茶,笑道:“除罢你,也没旁人敢说他这话了。这番瞧着,你倒不是想家了回来瞧瞧,应是发生了什么事罢?快与我说说,到底怎么的了,让王爷也追到府上?”
“没什么。”**盯着镜中的自己,不愿多提。靖王这会儿的行为,在她眼里那只能是作演了。她并不想见他,怎奈人家地位摆在那,由不得她使更多的小性子,只好找他去。
靖王在院中踱步,见着**提裙进院子,才停下身子直立。**大不看他,上去给他请安,问:“王爷早膳用过了么?”
靖王道:“尚且没有,等着王妃一同相用。”
“王爷进屋吧。”**敛神,与他一同入上房,并不多问一句他来做什么,只等府上丫鬟送来早膳摆下,又说:“王爷吃完赶紧进宫吧,宫里缺了王爷怕是不成。”
她说的是宫里,不是朝上。靖王拿筷子夹了个四喜包子,“这几日都不去了,留在国公府陪王妃。”
**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为何?”
靖王道:“家不宁,何以安政?”
**低下头去,只管吃包子喝粥。
靖王说的却也不是笑话,他向来也不说笑话,果然就不往宫里去了。因他在,**想去陆夫人和陆青瑶那边儿串门也得惦记着时候,两人都不大留她,总催她回去伺候靖王去。**不满,跺脚道:“他也没说要我伺候,偏你们做什么和事佬?”
陆夫人嘴里化一块方糖,“当你娘亲是傻子呢?与靖王赌气了不是?亏得人家惦记你,大夜里寻过来,一点王爷架子没有,你怎么还好晾着他?他朝中事务忙,你得体谅,不能得理不饶人。来带你回去,低个头,跟他回去就是了。女人家,哪有跟婆家拿这样大架子的?”
**吞了口气,“罢了,我随他回去就是了。娘亲不想我,往后我也不回娘家了。”
陆夫人又笑,“瞧你说的什么话?连我也怨怪上了?你倒是说说,突然跑回来避开靖王,到底因的什么?”
**抿了抿唇,“没什么,我这就随他回王府去。”说罢不再坐着,果回去收拾要跟靖王回家。
靖王吃茶,“不再多过两日?你想在这里,我陪你便是了,不打紧的。”
**赌气,“你不来我还能安心多住几日,你来了没法住了。赶紧回去吧,再不回去该被撵了。这儿也不是我的家了,靖王府才是我的家呢!”
靖王突然笑了一下,“这话确是没错的。”
**懒得理他,自也不再顶他的话。有些话心照不宣,说出来尴尬,自然不能说。她和靖王辞过陆夫人等人,上了马车往忠王府去。一路上沉着不言语,只听得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
靖王与她对面而坐,但瞧着她,“这几日我都不往宫里去了,在家陪你。”
“不必。”**低下头来,理搭自己的裙面,“朝中事务繁忙,少不了王爷。府上也没什么大事儿,王爷不必回来。有时忙得久了,歇在宫里也未为不可。”
靖王眸子沉沉,面色蒙上一层冷霜。他伸手要去捏**的手,被她避开了,十足有些尴尬,只好自个儿又收回来。沉默片刻,他才问:“太后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都是些寻常闲话,没什么。”
靖王瞧着她一脸不想听自己说话的样子,到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会儿跟她说,想来只能让她更反感,认为他惺惺作态演假戏吧。可他又哪里是会演戏的人呢,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从前,他也以为自己这辈子心里只装得下那么一个人。她笑容明艳,目光璀璨,却永远不属于他。她与他接近,也多是为了他的皇兄。说起来他并不了解那个女子,听她说的最多的话是他皇兄。后来那个人成了他的执念,心头一道影子。直到小丫头的出现,慢慢淡化了他心里的那道影子。
话留在心里,找不到合适的契机,也找不到合适的姿态和语气诉说。晚间躺在**上,**与他之间隔开一道空缝,又回到了成婚初时的状态。哪怕靖王把手搭到她腰上,她也总能悄悄拎开,再往里头挪一挪。
靖王侧身,盯着她的背影,“我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
**闭眼抿唇,愣是不出声。靖王微出了口气,伸出胳膊把她揽怀里,在她耳边沉声道:“再动我就不客气了。”
**怔了一下,到底是不敢动了。睡过半夜,却还是悄悄从他怀里出来,贴着**架而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