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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报社当家首屈一指的资深编辑顾深,十年来统共也就收了不超过三个徒弟,而最小的一个,也是最深得他造诣的,便是童洲了。
周嘉衍动了很多心思想跟他合作,过程很顺利,结局很戏剧。
自己新招的员工里,一个是他老同学,还有一个据说是他妹妹……异父异母的妹妹。
所以,周嘉衍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与他达成了协议,但两人到底都忙,所以在会议上才是彼此的正式见面。
会议开到一半,中途夭折了。
半小时中场休息过后,童洲接了个电话进来,对周嘉衍说了声抱歉,一百公里外南城县由于近期雨水繁多爆发特发洪水,他要立刻去往现场,当然这件事童洲是把周嘉衍叫出来单聊的,其他人还不知道。
离开前,童洲问了周嘉衍技术部的方向,自己要送个东西给沈林跃。
小助理跟在童洲身后不停看表,表情有些紧张,这个新闻要赶在第一时间报道,老大,我们时间不多了。
反观童洲却很淡定地跟周嘉衍聊了起来。
“我看你们挺赶时间,方便的话,东西放我这里,我等会儿让特助送过去。”周嘉衍有心解围,也已经让人通知会议先暂停。
童洲没怎么思考就摇头了,“急也急于这一时。”
周嘉衍见状带着二人去了技术部门,一屋子的人正在专心做着事,突见老板降临反倒慌了手脚,待发现他们几人冲着一个方向而去,瞬间松了口气。
从助理手里接过东西,童洲用手指悄悄桌面,沈林跃才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表情有些不耐。
“这是妈让我给你送来的。”就这么一句,便没了下文。
沈林跃随意的指了指桌子,示意他放下走人就好,准备继续埋头干自己的活,但眼角余光瞥见那人还在一旁杵着,没有离开的意思。
沈林跃看一眼桌上的保温瓶,只好象征性的跟童洲搭话,“什么啊?”
“治疗痛经的。”童洲如常的声音说出来,没有任何不自在。
沈林跃却忍不住满脸黑线,“知道了,你不是开会吗?怎么还不去……”
童洲目光移到她的脸上,细细看了一会儿,“不了,我这就走了,南城特大水患,我要去赶新闻。”
这是他惯有的作风,无论什么报道,由他编辑的,他人一定要亲自去一趟现场,因此所出的文章也被标榜为“第一现场”,其实圈内多的是只凭借团队传回来的照片和大概描述就整理出稿的,但他从来不这样。
三人离开后,办公室的人看沈林跃的目光更加恐怖了,看一眼众人,沈林跃皱眉道:“有什么奇怪的吗?刚才那是我哥哥。”说完也不管众人,继续工作,却发现有些看不进去了。
众人也无心工作了,哪里都很奇怪好吗!
沈林跃念着南城,总觉得谁说有亲人在那里……忽然想起来了,也赶紧从网上搜了下,看到已经有些网友爆出了第一手的视频,她赶紧就从座位上站起来,风一样跑了出去。
会议临时取消,简颜和毛毛正挨着脑袋聊天,沈林跃过来的时候,两人都被她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这比被领导抓包还阔怕好吗?
简颜刚要问她怎么了,就看她推开两人的椅子,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输了几个关键字,页面上就刷出来一长串的内容,正规的新闻还没出来,全都是网友的视频,可标题上“南城”两个字瞬间说明了一切。
简颜看到“特大洪水”、“房屋被淹”“现场失控”忍不住揪了心,尤其是沈林跃给她们打开其中一条视频消息,年轻的县长被群众团团包围,被众人追问自己的损失该怎么办?
简诺原本有人给打着伞,但在人群拥挤的时候,有人不小心滑倒了,差点扑在他身上,下属第一反应是用伞挡了上去,险些伤了人,这让简诺眉头皱了起来。
他往前走了一步,人群被他气势所迫,都不由自主退了开来,简诺走到摔倒的群众跟前,蹲下来伸手把人扶起来,又给人把身上的污垢用手掸去,这才回过头看打伞的人。
伸出手要伞。
一时,没人敢说话,方才高喊着要讨公道的人此刻也静静观望着,还在思忖这个年轻的县长究竟能不能撑住大局。
简诺拿到伞,递给刚才摔倒的人,没有说补偿的事,而是镇定的看着围观群众,“各位相亲,我此刻跟你们的心情是一样的,我比谁都希望不要发生这样的事。”
“我看到这么多人都没事,安心了不少,但你们也应该知道,还有很多人正在受困中,等着有人去救他们。本人自知颜面浅薄,还请大家听我一句,都先回去休息吧,一切等我回来再议,我一定给你们一个答复。”
他站在雨里,水滴不断从脸颊头顶落下来,浑身都湿透了,眼神却很坚定。
人群中慢慢有人让出一条小道,然后越来越宽阔。
视频到此为止,就没有了,关掉刷新界面,发现又有了最新的,沈林跃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打开一条名为“快来救我”的视频,上传不到五分钟,点击已经要上万了。
画面是站在房顶上拍的,周围不少房屋都塌了,好几个人扎堆站着,不停说着如果一个小时还不来人,他们就没办法了,接着画面一转,听到周围有人在欢呼,简诺穿着简易救生衣带了救援队来了。
水有些湍急,他们从对岸的高处要过来还是有些麻烦,这边有坚固的东西,可以绑绳索用,但是需要有人把绳索的另一端挂到对面去,这样被困的人才能抓着绳索从对岸过来。
画面不断因为雨水冲刷而变的模糊,最后看到的是一个男人把绳索绑到自己身上,毫不犹豫跳了进去,画面已经看不清了,有惊呼声从视频里传出来,但即使没有,简颜也从那熟悉的身形熊判断出,那个男人是简诺无疑了。
画面陷入黑屏了,简颜近乎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心里空落落的难以安生,她脸色有点苍白,想说诺诺泳技很好不会有事的,又免不了真的担心,于是转头看毛艺璇,想求个安慰。
一转头,毛毛的脸色比自己还苍白,简颜吓了一跳,抓住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毛毛?”简颜叫她。
毛艺璇愣了半天才从屏幕上回过头来,对着简颜惨白一笑,“我肚子突然有点疼,我去一下卫生间。”
回来后还是觉得不舒服,觉得没办法投入工作,毛毛决定去找顶头上司请假。
“哪里不舒服?”
“痛经。”
上司看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捂着头跟我说痛经,当我傻的吗?”
毛毛赶紧又说:“还有偏头痛!感冒发烧!什么都有!”
然后毫不意外被扔了出来。
简颜拨了一下午电话都拨不通,心情一瞬间荡到了谷底,她知道新闻出来的时候,爸妈一定会看到,所以她得赶紧联系上简诺才行。
晚上简颜下班跟毛毛说了一声,回自己家去。
进门电视里正在报道南城水患一事,简颜站在玄关好一会儿,他们也没人注意到。
电话响起来,简颜心不在焉接起来,是周嘉扬的例行通话。
“下班了吗?”
“嗯,刚到家。”简颜心思不专,慢慢踱回自己房间去了。
“怎么了,心情不好?”周嘉扬觉出一丝古怪。
简颜心里闷闷的,似有千斤石压在心头,但她怕一对他说了,自己就会撑不住,可她不能现在就倒下,她还得考虑到简爸简妈,他们年纪大了,而简诺到现在都还联系不上,新闻上对这个年轻县长的报道也有些避重就轻,只有说法,没有真人。
简颜说,没有,我就是有点累了,可能那个快来了。
好在周嘉扬没多问,很快挂了电话,简颜摸摸自己的脸颊,又不厌其烦地继续给简诺打电话,而提示音无一例外都是“你所拨打的用户无法拨通,请稍后再试。”
简颜无力躺在自己床上,眼睛酸酸的,很难受。
客厅里忽然传来争执的声音,简爸和简妈不知道因为什么吵了起来,简颜顾不上许多,拖鞋有一只没穿上就往客厅跑。
“怪我吗?是我非要简诺接你的位置的,我还不是为了他好为了这个家!可我怎么知道里面还有那么多门道,我就是妇人之见,要是简诺出事了,你放心,我也不活了。”简妈啪的一声摔了遥控器,坐在沙发上,脸别向一边。
简爸无奈叹口气,自己根本不想跟她吵,可儿子如今生死未卜的,他也就是多了那么一句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哎,我嘴笨,我不说了。”
简爸欲言又止了半天,害怕多说多错,及时住了口,这也才注意到了简颜,脸色不由温和了些,“颜颜,还没吃饭吧?”
简妈这时扭过头来,眼睛早就红了,一开口就哽咽了:“我儿子肯定也没……没吃饭呢。”
简爸也沉默了。
简颜一时有些难以忍受这样的气氛,投到简爸怀里抱了一会儿,往门口走,“你们别瞎担心了,他们那边信号受到了影响,电话打不通,他拖人传话给我了,说人没事。”
努力挤了个最灿烂的笑容给他们,简妈眼底闪过欣喜,不确定的问:“真的吗?”
简颜指甲都扣进肉里,认真点头,“真的!”
然后挥挥手,“我明儿还要上班呢,先回去了,他要是再传话过来,我会告诉你们的。”
打开门,走出去,人靠在墙边上,慢慢地蹲下去。
她回到公寓里,发现房间里没有开灯,简颜脱了鞋就蜷在沙发上坐着,“毛毛……”她用力喊了声,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她。
简颜心里有个鼓,她跌跌撞撞起来开了灯,的确没看到毛毛,然后走到她房间,人也不在,简颜太过熟悉这种不安,拿起电话打过去,电话能打通,但是无人接听。
心,继续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