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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仁敌道:“我怎么会不记得你这贼首的名字,恨之一字,能时时刻刻不停歇。久保友三郎,虽没见过你,在我的想象中,你就是这个样子,从几年前,我就知道你是这个样子。对了,久保友三郎,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得告诉你。在你躲在许道师府院里的时候,我把你那群帮凶,全部宰了,扔进海里面喂鲨鱼了。”
“什么?你说什么?”久保友三郎大吃一惊,不过,他马上镇定了下来,“吴大人,你这是想打击我的军心吗?”
“我堂堂苏州府守备,怎么需要费这个心思?睁大你那禽兽一般的眼珠子,看看这个东西认识不?”
吴仁敌解下挂在腰间的布袋,扔到久保友三郎的面前。
骨碌骨碌,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布袋里滚了出来。
那是一颗人头,那是一颗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的人头。
当这颗人头滚到久保友三郎面前的时候,他的眼睛几乎瞪了出来,他用他那破锣般的嗓子怪叫了一声“松下君。”
“松下”是久保友三郎的左膀右臂,同时,也是他的幼时玩伴。在带着从九州岛便跟随他的一众武士深入苏州府“打猎”的时候,他把松下留了下来,让他寸步不离守着大本营,同时看管住自己手下的那一两千号人。
松下死了,说明他苦心经营的大本营以及周边岛屿应该尽数被吴仁敌占据。
他怒火上涌,哇呀呀几声怪叫,然后骂了一声八嘎,一道寒光闪烁,久保友三郎已经是倭刀在手,双手持握,欺身上前。把全身的力量汇聚到刀上,狠狠劈向吴仁敌,看样子,他不再准备擒拿吴仁敌,而是杀了他。
自从担任苏州府守备以来,吴仁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久保友三郎这群倭奴,自己的防区被人肆无忌惮的突破,形同虚设的感觉简直就是侮辱。
吴仁敌早就想大干一场,只可惜,手下的卫所兵说是兵。其实就是一帮少爷,娇生惯养、贪生怕死,害得他有兵不能用。
这些年。他算是替这群少爷兵背了黑锅了,苏州府的老百姓不明真相,就戳着吴仁敌的脊梁骨,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不知多少遍。
终于,他可以和久保友三郎算一算总账了。
多少次。他都幻想着能和久保友三郎真刀真枪打上一仗,以解他心头之恨,看久保友三郎扑上来,吴仁敌兴奋地全身都在发抖。
服侍吴仁敌多年的亲兵和吴仁敌心意相通,把站在他身边的一名卫所兵手里的长枪平推着送了出去:“大人,接住。”
吴仁敌一手接过。双手持枪,枪身拧动,好似一条出洞的毒蛇。枪头的红缨漫天点点,把久保友三郎裹了进去。
久保友三郎做梦也想不到,对面这名面目白净,好像文弱官员一般的苏州府守备竟然把一杆枪使得出神入化,攒、挑、点、刺、扫。眼中除了红缨“织”就的一道红墙,就是红墙里透出的点点寒星。久保友三郎毫无防范。瞬间被迫得从进攻变成了防御,倭刀不见了刚抽出刀身的霸道之气,手忙脚乱地格挡着吴仁敌如臂使指的长枪。
由于承受不住吴仁敌一波快过一波,一波强过一波的攻势,久保友三郎向后退了一步。
看到这里,韩雍笑着问柳仕元道:“仕元,看出了点什么没有?”
柳仕元瞧了瞧好整以暇的韩雍,道:“韩大人,我是习武之人,我看出来什么那不算什么,如果羽瞳看出了点什么的话,那才说明吴大人的预期将会达到。”
韩雍呵呵笑了笑,道:“被你这么一提,倒也是。纪姑娘,请问,你有没有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纪羽瞳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两人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考我这个小女子?”
韩雍道:“如果不是胜券在握,我也没这个心思,纪姑娘,能不能看出点什么来?”
纪羽瞳点了点头。
“说来听听。”
纪羽瞳道:“吴大人和这名倭奴,看似吴大人只略占上风,其实不然,我相信如果吴大人全力施为的话,这名倭奴早就命丧当场,吴大人之所以这样,是在逐步逐步打击倭奴们的士气,要不了多久,吴大人就能真的一显身手了。”
韩雍向柳仕元调侃道:“听听,仕元,你娶了一位只一眼便能洞察人内心所想的媳妇儿,以后做事必得坦诚以待,切莫有所隐瞒哦。”
柳仕元呵呵一笑,笑而不语。
纪羽瞳却不容让,来了个亦是彼道还施彼身,道:“在往后的日子里,难道大人对我盈盈姐姐就不坦诚相待了吗?”
韩雍举手投降道:“是我说错话了,纪姑娘针锋相对的能力我是见识了。”
盈盈笑道:“聪明的女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吃亏的。更何况,我们羽瞳妹妹是聪明且美丽的女人。”
四个人闲聊的当口,吴仁敌已经占尽了先机,把久保友三郎逼得一步快过一步退着,久保友三郎气得哇哇大叫,可是毕竟武艺比吴仁敌差了不止一点半分。
就在久保友三郎叫骂了没两声,他为他的分心付出了代价。吴仁敌一枪刺向久保友三郎的左肩,久保友三郎疲于奔命地格挡,但是这一枪却是虚的。倭刀刀身砍到长枪的瞬间,长枪极其刁钻地滑向了右侧。久保友三郎也算是久经沙场的人,生怕枪尖滑向右侧的时候会定格在喉咙处然后再扎下去,身体向左向后斜去。
吴仁敌不屑地一笑,好像没发现这个绝好的机会或者是本事不济一般,长枪仍然横扫。久保友三郎躲过了咽喉的致命要害位置,正要暗自庆幸,脖子至肩膀却被长枪开了一条五六寸长的口子,鲜血呈喷溅状汹涌而出。
久保友三郎即使再过狂妄自大,也知道自己非吴仁敌的对手,咬牙忍住钻心的痛楚。身子向后一翻,同时,把倭刀反身甩出。
倭刀闪过一道刺目的亮线,直奔吴仁敌当胸而去。
吴仁敌把久保友三郎耍得团团转,却并没有得意忘形,他时刻注意着被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倭奴会狗急跳墙。所以,在久保友三郎向后翻去的时候,他秉承着穷寇莫追的想法,没有妄动。
在倭刀以索命之势袭来的时候,吴仁敌用长枪一缠一挑一拨。红缨稍候点的枪身竟然黏住了倭刀一般,以长枪枪身为轴,倭刀旋转着。只三五圈,便来到了吴仁敌握住长枪的虎口附近。
娴熟的如杂技一样的武艺,把双方的人都看呆了。
黏在枪身上的倭刀在几乎沾着吴仁敌虎口的时候,突然掉了下来。
然而,倭刀并没有掉到地上。在似沾地似不沾地的刹那,吴仁敌飞起一脚,脚尖正中刀柄圆口处,倭刀擦着地皮,从哪里来,又回哪里去了。
久保友三郎翻身站立后。本想借着掷出第一把倭刀争取的时间,拔出插在腰间的第二把刀的时候,小腿肚子一阵剧痛袭遍全身。锋利无比的倭刀穿透了久保友三郎小腿肚子上的肥肉。
久保友三郎吃痛之下,手上一时无力,倭刀刚刚出鞘在手,居然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而他本人,也是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兔起鹘落之间,所见的是惊艳无比的一招,吴仁敌扫视了惊诧住了的敌我双方。他把长枪枪身往地上一杵,威风八面的享受着卫所兵们投射过来的钦佩目光,吴仁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压抑在心中几年的郁闷和阴霾终于彻底消散开来,吴仁敌朗声道:“弟兄们,我问你们,我们苏州府的兵难道是后娘养的吗?”
“不是。”
“那我们为什么都他娘的被人瞧不起,老百姓总是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们是软蛋?”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所有人心中有愧。
“倭奴有多令人害怕吗?”
“不。”
“韩大人从神机营给我们带来了些好玩意儿,雷公轰地雷,这可是连大藤峡的反贼都没有的待遇,如果我们拥有这种绝世的利器,还让这群狗杂种跑掉的话,你们一个个的,还有没有脸回苏州府?”
“不会的,大人,我们就算死了,也不会让他们逃走一人。”
震天介的群情激奋声表明,这场战争的胜利天平已经彻底倾斜到了明军一方。
这几十名倭人之所以能够在大明王朝的土地上横行无阻,是因为,他们没有遇到纵横天下无人能敌的真正的明军,结果,一叶障目,便不见泰山了,以为所有的明军都是不中用的。
有人抢上前扶住久保友三郎,久保友三郎一下把那人搡开,他的脸已经惨白,他终于明白,今日别说全身而退了,就算拼死杀出重围也难如登天。
为了鼓舞低迷下来的士气,久保友三郎从怀里抽出一条帕子,塞进嘴里,死死咬住,然后刷地一下把贯穿了小腿肚子的刀拔了出来。
刀一拔出,肥嘟嘟的腿肚子瞬间被鲜血染红。
他的所作所为,就像那个身体不是他的一般。久保友三郎把沾满了他鲜血的倭刀在裤管上蹭了几下,再放到口中舔了舔。
韩雍看了下卫所兵,有那么两位,睁大了惊恐的双眼。
久保友三郎旁若无人的一手持一把倭刀,用倭国的话语大声说着什么,似乎是在鼓舞士气。
韩雍道:“吴大人,你怎么看?”
吴仁敌道:“倭奴们一直表现的如此凶悍,所以,我朝在沿海负责防卫的卫所兵才会一见到他们便会腿肚子抽筋,脑袋里想到的只有逃跑。”
韩雍笑了笑:“强弩之末,故作凶猛状而已。江南的水土养人,胭脂味儿却醉人,醉得人骨头都能酥软掉。骨头酥软了,胆子也就没了。像久保友三郎这样的人,守卫北疆的队伍里,没有三万也得两万有余。对付这样的恶人,感化是万万行不通的,只有比他们更恶,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嘛,要让他们知道,要么跪下服软,要不躺下丢命。兵者,国之凶器也。它的存在,是施恶行,做善事,屠戮天下残暴之辈,才能保善良的人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过活。尤其是这群倭人,性子里只有兽性的残暴和毒辣,对付野兽我们该如何办?打,打到他们服为止。”
吴仁敌道:“如此说来,只要不肯低头的,就杀到有人服为止。”
韩雍道:“那是自然,慈不掌兵义不掌财,现在,倭国有不少尝到了甜头的倭奴都来到了我们的国土上,不杀点鸡吓吓猴子是不行的了。”
吴仁敌道:“那,大人,我们开始杀鸡?”
韩雍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