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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庆和帝表现出对长泰宫地驾轻就熟以后,姜素敏表示,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宫门外恭迎圣驾了。
时间还没有到午膳的时候,她原计划是要邀请嫡母留下来用午膳的。结果,勤政殿那边派了人过来,表示皇帝陛下中午要来长泰宫。
见到这种情况,窦氏也就只能先告辞。
虽然传话的人也说了,陛下再三嘱咐娘娘不必到宫门外相迎。
但是,姜素敏想啊,庆和帝悄无声息地过来,因为不知道,所以不到外面等候也说得过去;这一次既然都知道了,不到外面等候就说不过去了。
现在关系还好,可能不会怪罪。那到时候关系不好了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都是以后的把柄。
灰扑扑的天空又开始飘落雪花,一阵寒风吹乱了雪花的方向,晶莹的白色打着旋儿落到地上。
寒风一起,姜素敏身上的狐裘斗篷被轻轻地扬起,露出里面藕荷色的裙角。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这些古代的斗篷吐槽,看着是挺暖,但是被风一吹就掀开了,冷风就跟着灌进衣服里,穿了就跟没有穿一样。
庆和帝一从御辇下来,就看见姜素敏用手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他快步上前,扶起正要屈膝的姜素敏,“爱妃,不必多礼,”感觉手里握着的玉手有些微凉,就马上拉着她往长泰宫里走去,“不是嘱咐过爱妃,不必出来相迎么?”
姜素敏仰头,冲着他笑笑,“陛下前来,怎么能不亲自相迎呢?”不等他接话,又柔声问道,“陛下怎么过来得这样早?”
庆和帝轻轻弹开她兜帽上的落雪,“用过午膳以后,朕带爱妃去看一下滇南的送进宫的年礼,爱妃一定喜欢的。”
用过午膳以后,天空灰扑扑的云层也散去了,独独留下洗尽纤尘的蓝天。
原本已经备好的御辇和软轿,也被庆和帝弃之不用了,他牵着姜素敏的手走出长泰宫的宫门,“爱妃就陪着朕走一走吧。”
姜素敏虽然觉得天气有些冷,只是听到庆和帝这么有兴致,最后也只能答应陪着他走走了。
十指紧扣,雪天漫步,听着浪漫,实际怎么样?姜素敏表示,谁走谁知道。
郭姑姑看见主子举步向前,她也面无表情地贴身跟去了。
被留在长泰宫看家的令姑姑却有些担心,如果主子真的有身孕,一旦滑倒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这么一想,她就使了个眼神给红罗和红绸,示意她们跟着主子的时候要警醒些,如果出现什么“险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冲上前去。
庆和帝牵着姜素敏从长泰宫经过鹊仙桥,桥下的流水都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平日欢快的游鱼都看不见了。慢悠悠地,他们二人到御花园一角的花房。
与此同时,这个皇帝牵着昭仪漫步御花园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后宫的每一个角落。那些进宫探视嫔妃的命妇,噩梦,也很快就会将这个消息传遍整个京城。
到时候,辞旧宴当天最博眼球的头条就是——陛下昭仪雪天漫步,十指紧扣同游御花园。
这个恩爱秀得相当的高调。
你说命妇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消息?
由于皇宫布局的原因,通往很多宫殿的道路都在御花园中穿行。虽然大家肯定不可能迎面遇见出行的皇帝,但是皇帝出行必定会有人提前开道的。况且大家都不是傻子,从这只言片语当中就可以推测出实情。
终于来到这个不算偏僻的花房,姜素敏有些奇怪,不是要看滇南送来的年礼吗,难道滇南刺史送给皇帝的年礼是奇花异草?
不要觉得送皇帝花草什么的就很奇怪,曾经就有刺史给皇帝送的年礼是白鹿、白虎等等的奇珍动物,甚至有刺史送过一对黑白相间的大熊。
每年各地的刺史都会为年礼而费尽心思,这其中包含着很多的门道。
若是送得太贵重了,那么皇帝就该怀疑你有没有贪污了;若是送得太过惺忪平常,那么皇帝也会猜测你是不是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一些有地方特色,但又不是很贵重,最好还挺新奇的事物就是上佳的选择。如果这年礼送得好了,说不定皇帝心里就记住你这么个人了,以后受用的地方多着呢。
庆和帝挥挥衣袖,示意身后的一干人等不要继续跟着了。
洪涛会意,就伸手拦下了郭姑姑等人。
红罗和红绸的心立马就提了起来,面上也不由带上一点焦虑,要是娘娘在里面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庆和帝牵着姜素敏的手,缓慢地走到花房的角落。
那里全都是山茶花!
它们无一不是,叶子翠绿肥美,或红、或粉、或白、或紫、或黄的肥硕花苞,都颤巍巍地挺立在枝头,带着二八少女一样的娇态,有一些硕大如碗的花朵层层绽放,那如同积攒了一个春秋的绚烂。
姜素敏看见这些山茶花的时候,有些呆住了。
瞳孔在惊喜下放大睁得大大,她有些手足无措地在花丛中穿梭,“这些……都太……”
姜素敏那双一向深邃宁静的眼睛里迸发出惊讶、喜悦,还有一些复杂的、不可言喻的……爱。
庆和帝看着她团团转的样子,心里不禁莞尔,平日淡漠的表情也变得温和,上前握住姜素敏的胳膊,“这些都是朕送给爱妃的年礼,爱妃可觉得欢喜?”
姜素敏点点头,眼睛里透出的是欣喜,心里流淌着的是复杂。
她喜欢茶花和喜欢茶香一样,是喜欢它们身上蕴含着的、她心里的感情。
当年的大手术以后,原来的疾病可以得到压制,却也给她留下了一个低血压的毛病。总是时不时地头晕,蹲下再站起来也要分开好几个步骤缓缓进行。就独自连出门,女儿也担心她会不会突然晕倒在路上了。
后来,看见她总是独自在家里无聊,女儿就送来了好几株茶花幼苗,好让她有些轻省的事情来打发一下时间,也顺便陶冶一下性情。
养啊,养啊,不知不觉就养了十几、二十年了。那些矮小的花苗也变成了高壮的花树,茶花也变成了生命里不可割舍的曾经。
突如其来的情绪,让姜素敏的双眼变得有些湿润,低下头,眨眨眼睛。
庆和帝看着姜素敏那双能沁出水的眼睛,以为她是被这些礼物感动了,便伸出大手抚着她背后的青丝,声音低沉,“既然这么喜欢山茶花,怎么就不把自己院里的带进宫来呢?”
他看见她只是抿抿嘴唇,没有说话,便柔声安慰,“这些茶花都是朕送给爱妃的,爱妃从前的那些,就都留在闺阁作一份纪念吧。哪天朕陪你魏国公府看看。”
姜素敏只能不住地点头。
夜幕降临,华灯悄悄地被点亮。
以往肃穆地太华殿,如今变了一番模样。
皇帝的御座没有丝毫更改,只是身前多了一张食案,底下原本空旷的大堂,被布置成了坐席和食案配套的宴会现场。
早已经到来的大臣们都围成几堆,彼此正在愉快地交谈。
仔细一看,这些大臣和夫人们的交往,可以说是境界清晰。勋贵、寒门还有没落的世家,这些阵营都没有丝毫的模糊地带。
咦!大臣和夫人们?
是的,辞旧宴是一场大型的、官方的、男女同席的宴席。
大臣们的坐次按照官位品级高低排列,各位大臣与其家眷(夫人或者母亲)共坐一席。
至于皇帝,他的家眷就包括皇后和一众三品以上的嫔妃,当然啦,肯定少不了各位王爷和公主的身影。
品级和伦理的驳斥,使得排列嫔妃与王爷、公主之间的座次时,让人倍加头疼。后来,有人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座次排列以嫔妃之间的品级为准,王爷和公主就带着家眷与自己的母妃同座。
关于这个不大讲究男女之别的辞旧宴,有一个小小的典故。
郑国建国的第一个年关。
穆泰高祖在太华殿上宣布,他和皇后要邀请所有和他一起打天下的文臣武将,在放年假的那天晚上,到皇宫来宴饮。宴席之间只论君臣之宜,不论君臣之礼。还一再叮嘱大家,一定要带上家眷前来。
一些老顽固听到后,纷纷出列,要求皇帝三思。他们说,男女七岁不同席,怎么如此伤风败俗,一同宴饮呢?
高祖挥挥衣袖,毫不在意地回答,诸位大臣与朕乃通家之好,怎么能算是伤风败俗呢。
自此,这个男女同席的辞旧宴就一直延续了下来,成为郑国的传统。
姜素敏一身黛紫色的宫装,衣裳的布料上带着隐约的牡丹织图,只是选用了一些银白的滚边,简洁大气。这样显老的颜色,衬着她的一身气质,显得格外的高贵、雍容。
当姜素敏踏入大殿时,众人便停止交谈,立在原地,都遥遥地向她施礼。
她一一颔首表示谢过,也就往自己的坐席走去了。到了坐席周围,就分别向端坐在身旁的秦淑妃和斜对面的王德妃见礼。
刚刚落座,便有些勋贵派系的夫人们上前,向她问好。其中不少都是夫君身上有爵位的侯夫人或者伯夫人。
姜素敏想了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一个无子的正二品宫妃,是不可能得到这样的礼遇的,因为这些夫人们有什么必要来向她打招呼、与她交好呢。是她身后的魏国公府,已经有一个强大的继承人的勋贵之首,才是她得到这样的礼遇。
这一瞬间,她彻底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家族。
所有的子弟都为家族的兴衰荣辱奋斗,而家族则给予所有族人强大的庇护。
“儿臣,见过姜母妃。”三公主怯生生地向姜素敏见礼。
姜素敏便笑着向三公主还礼。
打完招呼以后的三公主,环视了四周坐席一圈,便咬紧下唇,脸蛋涨得通红。心里满是委屈,她就知道是这样的。
姜素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皇室的坐席只有四张,全都已经坐满了人,分别是昌平长公主一家、王德妃、秦淑妃和明嘉公主及驸马还有她自己,唯独三公主没有坐席。
看着这个眼泪都快要滴下来的三公主,姜素敏上前握着她一直紧紧绞着的双手,温柔笑道:“公主,本宫从不曾来过这辞旧宴,有些害怕,公主能否陪着本宫,壮壮胆子呢?”
这时的姜素敏想起一件事,就是前几天庆和帝曾经对她说起三公主的亲事安排,还拜托她今天领着三公主和承恩公府的人说说话,也算是在赐婚之前双方通一下气。
她万万没有想到,负责宴会布置的王德妃,居然没有给三公主单独安排坐席。
三公主看着真诚微笑的姜素敏,眼眶的红色也渐渐退去,抿着嘴唇,微微点头,就在她的身旁落座了。
姜素敏看着跪坐下就低头不语的三公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姜素敏觉得,她好像能够理解她为什么这么自卑和怯懦了。
生母的身份太过卑微,三公主每到这些场合(宴饮、家宴)都是一个人参与,看着别人母子(母女)其乐融融,而她的母亲却连踏足的资格都没有。有时候,还可能遭遇到想今天的一样的尴尬情形。
三公主低着头,胸口剧烈地起伏,心里的情绪在不停地翻腾。
辞旧宴是她自讨厌的宴席,没有之一。
因为在这个地方,她永远都会像刚才那样的尴尬。
小的时候,她就像是一件附赠的赠品,每年都随机地跟在董贵妃,或者秦淑妃,又或者是王德妃身边,参加这个辞旧宴。
都说是辞旧迎新,三公主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辞旧”,只有一个又一个不断的轮回。
每当她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大哥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和自己的亲母妃坐在一起参与宴饮。她就觉得大殿里所有的人都对在她指指点点,心里在极力地嘲笑她这个可怜的公主。
她从来都不曾期盼过这些场景,也从来都不曾嫉妒过她的兄弟姐妹。
她的生母从小就教导她,要对兄长恭敬,要对姐姐们避让。这些所有的一切,她都没有丝毫的异议,因为她早就知道,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她开蒙识字以后,从名字就清楚地知道了。
不说兄弟和姐妹有没有差别,就说是姐妹之间,她与她们都是天壤之别。
大姐名“优”,二姐名“仪”,她名“伶”,伶人的伶!
姜素敏看着三公主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就小声地对她说起,庆和帝的意思。看她不像有丝毫异议的样子,便牵起她的手,说:“来,去给承恩公和承恩公夫人问好。”
承恩公这个爵位是封给太后的娘家的,就是说第一位承恩公大多都是皇帝的舅舅。就算承恩公这个爵位已经传过一代了,如今的承恩公也算是庆和帝的表哥。换而言之,就是不管品级如何,承恩公都是三公主的长辈,亲自前去请安问好,也是应该的。
三公主听完姜素敏的一番话,便明白到自己的亲事会落到承恩公家的二表哥头上。姜母妃带着她上前见礼,恐怕有彼此相看的意思。
看着前来请安的三公主,承恩公夫人看着十分和蔼、欣喜。她上下打量着这位公主,十分满意她温文的性子,看来她的二儿子不会被辖制太过。
而且,娶了公主以后,她的孙子就能多一个爵位,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承恩公夫人越看三公主越满意,直接从手腕上取下一个碧绿的玉镯,就套在三公主的手上,俨然一副看儿媳妇的模样。
低着头的三公主,被那像打量货物的眼神看得一惊,这会是良配吗?
过了好一阵子,大殿门外传来一阵小小的吵杂。
这让聚在一起畅谈的大家都安静下来,目光都循着声音看去。
原来是宁王带着宁王妃,与两位结伴而行的老大人在殿门外相遇。
宁王率先拱手长揖,执子弟礼,退让到一旁,请这两位老大人先进去。
他们不避不让地受了宁王的子弟礼,然后施施然还了一礼,就从门外进来了。
这两位老大人都是两朝元老,一位的夫人早些年已经故去,另一位的夫人则抱恙在身,不能到这个辞旧宴来。
所以,这两位酒干脆结伴同行。
他们都是和秦太傅同期的人物,曾一起给庆和帝授课。如今在朝堂上只领虚衔,手上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大多数时候,他们说的话,庆和帝都会再三考虑。如果说,有谁在朝堂可以说动庆和帝的话,就非这二位莫属。
无论宁王有何目的,他们接受宁王的子弟礼,受得理所当然。毕竟庆和帝当年在给这二位行礼的时候,宁王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宁王作出的这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目的为何,一点都瞒不过这些人精。
宁王自己也毫不在意被这些人看穿,反正他们也不会当场给他一个没脸。他现在就把他们当作一个可以刷声望的道具,使得他谦虚有礼、礼贤下士的名声得以远播。
姜素敏看向进门的宁王。
只见几个月没见的宁王确实有了不少的改变,原本虚浮的气质变得踏实,眼神里隐藏的俯视也变为了谦虚。
她挑挑眉,看来闭门思过一个月后,确实很有效果。
这时,宁王领着王妃一起来给她们这些宫妃见礼。
“儿臣见过姜母妃。”宁王拱手长揖向她请安问好。
“儿媳见过姜母妃。”宁王妃万氏站在宁王身后半步的位置,屈膝行礼。
姜素敏示意身旁的郭姑姑把两人扶起来,自己也起身向他们还了一礼。
她身旁的三公主也怯生生地站起来,向兄嫂问好。
这时,姜素敏的目光落在万氏的身上,她发现万氏比前一见面可要消瘦了更多,浓重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她身上的暮气。
她的心里有些奇怪,一个妙龄女子的身上怎么会有暮气呢?
宁王跟所有皇室成员打过招呼以后,他便带着他的王妃到下面大臣们聚集聊天的地方,与他们攀谈结交了。
姜素敏看见万氏始终在宁王身后半步,没有一丝一毫地靠近又或是远离。这让旁人感受到,这一对夫妻之间恭敬有余,而亲近不足。
这对夫妻的感情,与中秋家宴的情形有天壤之别。
几个月前,虽然宁王当时还带着两位侧妃,但可以看出万氏和他之间是有一些小动作的交流,那就说明他们之间还是相当亲近的。
如今,万氏看起来已经不像是那个落落大方的女子,她的现在言行举止都像是牵线木偶一样,没有灵魂只剩躯壳。
姜素敏在心里幽幽地叹口气,这样看上去像是早夭之相呢。
宁王领着王妃在大臣间穿梭,从没落世家的阵营到勋贵出生的大臣,无论是热情还是冷脸,宁王都笑眯眯地和对方对招呼,完全不在意对方的反应。
面对那些冷脸的勋贵出声的大臣,宁王的心里不是不恼火的,但是为了他的计划,他只好把火气咽下。
宁王的想法很简单,他在广撒网多捞鱼。
如果有重臣欣赏他的态度,与他交好,上他的贼船,那固然很好。
如果没有也不要紧,等他礼贤下士的名声流传开去,那自然有人慕名前来投靠。等投靠的那多了,就从里面筛选一些有真材实料的青年才俊,再重点培养,那就是他的现在的幕僚,成事以后的重臣了。
说到青年才俊,宁王心中就是一阵羞恼。
自从王穆之展现出他的能力以后,宁王就像蜜蜂看见鲜花一样,时时围着他打转。
原本以为对方明白自己心思的宁王,按耐不住地向王穆之表示,那你既然已经成为本王的幕僚了,那你能为本王的储君之路出谋划策吗?
结果,被王穆之义正严辞地训斥了一通。
什么堂堂王爷,总想着走阴谋小道,不是君子所为,更不是明君所为!
每一次想起,宁王都觉得余怒未消,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位与他是天生盟友的表弟,居然就这样子拒绝了他递过去的橄榄枝。
这时,太华殿外响起守门太监的击掌声。
殿内的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坐席间,双膝着地,行君臣大礼,以恭迎皇帝的到来。
庆和帝快步登上主座,双手伸到胸前,向上轻微平举,“诸位不必多礼,”拿起食案上斟满酒水的酒杯,向上一举,“今晚只论君臣之宜,不论君臣之礼,”便将酒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端着精美膳食的宫女,也从殿门外鱼贯地进来……
辞旧宴算是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