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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窗帘的一角,顾双城裸|着肩膀,看向言宅内浮动的丝丝雾气,在这一片浓白色的雾气里,各式各样的红菊开得艳丽,假山与流水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到耳畔,言宅其实很美,顾双城想。
她深深的打了个哈欠,用食指蹭了两下鼻子,又合上密密实实的窗帘,回到了熟睡的言战身旁。
这是言宅,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清晨。
对顾双城来说,这个早晨显得尤为漫长。她是天蒙蒙亮才闭上双眼,只敢眯一小时左右,就再次醒了过来。言战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她像个东倒西歪的蚕蛹,在顾双城的怀里蹭着,呢喃着,轻轻踢打着,揉着……
“言战?起床了。”顾双城抚摸着言战的鬓发,吻了一下她的耳垂。
言战没有应答,她蜷缩在那里,睡得无知无觉。
“我们去游乐园吧?自从我们从尼泊尔回来后,我都没带你去过游乐园。”顾双城的低低的说着,她修长的手指从言战的肩膀一直抚摸到她的脚背。
言战依旧没有应答。
顾双城下了床,收拾了一下客厅,又叫如锦把两人份的早餐端进来,她打了个电话给阮晶晶,取消了今天的一切行程安排。
截然不同的两人份早餐摆在面前,顾双城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把早餐放在茶几上,一口一口的吃她那份儿早餐,一眼一眼的望着言战熟睡的脸。
她的勺子尽量不碰到碗碟,当最后半根火腿被塞进嘴里咀嚼干净之后,顾双城吃完了她的早餐,言战,也仍旧睡在床上,对她“不理不睬”。
顾双城缓慢眨了两下眼睛,她吃掉了言战那份早餐上的两颗草莓,然后就拿出笔记本电脑,看了看股市,又看了看几份计划书,还看了看克里斯事件又升级成什么光景。
做完这一切过后,顾双城从地板上挪到沙发上,她学着言战的样子,开始认真的烹茶,看到一个又一个气泡从透明的茶壶底部涌出来时,顾双城瞄了一眼言战,她的睡姿都无半分改变,睡得雷打不动。
这个清晨,并没有像顾双城想象的那样歇斯底里。它甚至比任何往常的清晨都要平静,也许这是暴风雨席卷之前的最后那么一点卑微的平静。
顾双城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勇于等待的人,她在言战面前的那点小耐心经常见底。偏偏是对言战,她等不了。
“言战,起床了。你肚子不饿吗?”顾双城跪在床边,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言战的额头,两人额头倚在一起的画面,像极了小时候言战不理会顾双城,而顾双城又特别希望言战能理会一下她的时候。
言战动了一下,她呢喃的转过身去,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个猫的姿态,弓着背,又再次睡过去。
顾双城缓缓站起来,这种宁静——就像是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的纳|粹,恐吓着她的*,分化着她的灵魂。陡然的,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言战是那样熟稔得去躲进幼小的顾双城体内寻求爱情、欲|望、庇护和言战想要的一切。顾双城走到镜子前,看向镜子里这个快一米八的个头,有着红肿的双眼,和满眼阴云的女人,与那个矮巴巴的,流着鼻涕,满眼只是如何讨好姑姑的小女孩,似乎,是截然不同的。
但,也截然相同。
顾双城对自己笑了笑,又把身上那套裙子换下来,换上的最简单的长裤和衬衫,她一颗一颗的扣着衬衫的扣子时,又下意识的背过身去,仔细的看了两眼她自己的背影。
她,已经长大了。
顾双城不确定自己到底哪里长大了?她只知道,在那间猎人的小木屋里,从言战再也控制不住的吻上她,从她被言战压在身下,不止一次的痉|挛颤栗时,她就长大了。过去她“恨”言战这个猥|亵者,现在她仍然“恨”言战这个疯子,将来她还会继续“恨”言战这个妻子。顾双城从未像现在这样深刻的体会到被仇恨啃噬拉锯的心痛。有时候顾双城会想,如果言战不是她的姑姑,只是临街拉客的一个妓|女,也许这一切都不会闹得这么阴霾。她可以痛痛快快的玩|弄她,糟|蹋她,羞辱她,让她哭,她就得哭,让她笑,她就得笑,她们之间只有交易,没有这样蚀心腐骨的心痛。
她要把言战剥|光了扔在一张大床上,让言战摆出各式各样极尽淫|媚的荡|妇姿势;让言战跪在她脚下,毫无尊严的舔|舐着她的脚背;让言战像一只发情的小母狗一样在地上趴着,像狗一样的吃饭喝水和睡觉;让言战看到她就瑟瑟发抖的脱掉了身上蔽体的衣服,央求她的爱抚和揉|弄……顾双城停止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象。她想把言战从某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来,她受够了那样优秀而无暇的言战,那样磊落而无垢的言战,那样决断而无爱的言战!她甚至想问一问言战的妈妈,为什么你要教出来这样一个让人无法拥有的女儿!?
……顾双城换好衣服,她盯着自己的脸看了许久,九岁、十岁、十一岁、十二岁,直至现在这一刻……顾双城突然觉得,言战那紧|致而湿|热得狭窄花|径里,偷偷的藏着一个热爱一切得小女孩,她单纯、善良、羞涩、无欲无求,上帝开了她一个玩笑,让她拥有了比别的孩子更聪明的小脑瓜,她要用那点聪明去改变她身边的世界,她企图让这个世界美好起来,但这个世界欺骗了她!她的母亲不能永生,顾双城知道,言战的母亲大概是在言战进入言氏工作的第三个年头过世的,言战那时候在想什么呢,她是怎么面对这一切的?谁陪她面对这一切的?是言忱。……“我妈妈过世之后,我哥哥不见了……我哥哥好笨,他不知道怎么和我一起玩。只有她,只有她。”昨夜的话历历在耳,她所说的哥哥,到底是谁?那似乎……不是在说言忱。
顾双城低头扣好了袖扣,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她要保住这个热爱一切的小女孩,但同时,她也要让这个小女孩渐渐长大。如果这个小女孩终究长不大,那么顾双城也仍然要保住这个小女孩。……她又想到了言忱,她开始怀疑言忱也看到了这个小女孩,从言战成名到根基初稳,到再也没人能撼动她的地位,言忱生前对言战所做的商业规划,所指引、勒令、恳求言战踏上的每一步,都恰恰证实了这一点。他很矜持的聪明着,他掩饰着言战身上的一切弱点,他塑造了言战在商界无懈可击的形象,他从未给言战任何复杂的情感难题,他只会给言战一个又一个硝烟弥漫的商场之争,他严格的不著痕迹的限制着任何人介入言战的私生活。从另外一面来看,言忱也许在保护言战,用最原始的全封闭方式,没人知道拨开巨商光环下的言战是什么样子。这种“保护”就是占有,他绝对没有把言战当做妹妹来保护!如果言忱真是把言战当做妹妹,那么他会用尽各种办法刺激言战,让她长大,而不是圈定了一块童话般的单一商业世界,告诉她,这个世界是如此美好和干净!
或许刚开始是那样,一个无所不能的大哥,一个同样看似无所不能但却能毁于顷刻之间的幺妹,言忱钟爱这个妹妹的天赋和才能,他在那时候已经功成名就,事业和家庭都已经尘埃落定,言战成了言忱这辈子最大的变数,当时报纸上经常说言战狼子野心,言忱引狼入室已成定局,最终,言忱的死宣告着言战时代的到来。顾双城想到了言战不只和言忱吵过一次架,每次吵架,总会出现那么一句话,【大哥,你想要把我变成你吗?我告诉你,不可能!】,就像一个不遗余力的改造者和一个一意孤行的被改造者,言忱在吵架时望向言战的眼神是愤怒忧伤的,顾双城总觉得面对言战时,言忱像是变了个人,他不像个男人,像个斤斤计较的、敏感而善变的女人。
他们不像是情侣,不像是爱人,酷似师徒,又酷似仇人,有一点像是兄妹,但言战更像情绪上处处忍让的“哥哥”,言忱更像是情绪上容易走火的“妹妹”。
一个男人,性格里拥有一些女性特质,并不奇怪。一个女人,性格里拥有一些男性特质,也不奇怪。但是,如果这个男人是言忱,而这个女人是言战的话,谁都会觉得有些怪诞!
言忱习惯被言战牵着向前走,言战走路很快,言忱走路总是慢条斯理;言忱喜欢从后面抱住言战,言战一上牌桌,言忱就会在她耳边捣乱;言战很喜欢不顾场合的站在言忱身前,在商业聚会上如是,在名流派对上如是,在被狗仔偷拍时如是,如果不从商业意图来看,言战对言忱,始终以保护者自居,而全世界都知道言忱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言忱喜欢被言战照顾,尤其是在一些生活小事上,他们一吵架肯定是因为商场,他们一合好肯定是因为言战在一件小事上“讨好”了言忱;言忱喜欢安静的坐在那儿,听言战评价聚会上那形形□的女人和男人;还有一件众所周知的趣事,言战去假面舞会都会贴上两撇假胡子,而言忱会陪她一起胡闹,在跳舞时,他屈尊降贵的配合言战,他会跳女性的那一部分,而言战,则跳男性那一部分舞蹈……言忱鲜少在言战面前表现的像个有侵略性的男人,顾双城想到那年冬天言战生病时,言忱的脸贴在言战脸上,对自己露出的那个充满敌意的笑容……他像个俊朗而狠毒的男狐狸精。
言忱每次和言战说话都没尝到好果子,他们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一个谆谆告诫,一个忤逆妄为,一个痛心疾首,一个狂妄不知……顾双城脑袋里,所有言战和言忱吵架的画面全都集中在了一起,是的,当他们吵架时,言战是个“男人”,言忱是个“女人”。“女人”的所有话都充斥着一个固定的潜台词——“她”希望这个“男人”不要离开“她”,“她”是那样的不想失去这个“男人”。
恍如近在眼前的那些画面,全都涌入了顾双城的脑海中,她一遍一遍的过滤着言忱对言战说过的那些话。她开始怀疑,九岁那年,她在公园里看到的那个和言忱行男女之事的“言战”,根本就不是“言战”!言战从未和言忱有过任何除了拥抱之外更亲密的行为,言战从头至尾,只委身过她一个人,她并没有去动过什么见鬼的修复手术!一切都只是她狭隘而腐臭的臆测而已。言战是个情感上的盲者,爱情里最无知最纯粹的小女孩……当这股思绪开始拔节生长时,顾双城站在镜子前,又堪堪后退了两步,一点欣喜划过之后,更多的,是漫山遍野的无措和自愧。
她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但只是一刹那,又全都消失不见。
言忱最终失败了,他死了……顾双城有了一些很不好的预感,当她把言战抱在怀里时,有什么东西挤入了她们之间,有什么东西试图抢走她的言战,恍若将要失去的危机感,让顾双城又再次从过去惊醒过来。
她拉开更衣室的门,走到床边,握住了言战的手,静静的等着她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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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嗯……”言战侧着身子,一条腿搭在顾双城腿上,顾双城抚摸着她的脸,又问:“饿不饿?”
“不饿。”言战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顾双城,又闭上了眼睛,顾双城揉捏着言战的小腿,“云家的管家亲自送来了一封请柬。”
“嗯。”
“云老爷子的八十大寿。”
“八十?”言战伸出手指,睁开眼睛掰着手指算了算,“可欣弄错了吧?云老爷子,有八十五了。”
“去不去?”顾双城低下头,吻了两下言战的唇。
“当然要去。老陈已经把贺礼送过去了吧?”言战点头。
“送过去了。我和老陈一起挑的贺礼。不过,云老爷子中风后,这还是头一次办宴会吧?”
“嗯,他是六年前中风的,当时我也在,都吓坏了。你大伯一个劲儿的叫我不要看。很突然。”言战吸了一口气,“真遗憾。他是个很好的人。”
“为什么说他很好?”
“他很注重对后辈的培养,毫不吝啬。他是非常注重市场平衡的人,他很爱商战,但是他的对手都迫不及待的要和他打仗,因为能学到很多东西。他是我们市最早在海外扬名的商人,听说很幽默,做人做事都很留余地。还有……”
“你很崇拜他?”
“小时候我妈很爱举一些很有名商人跟我讲,讲他们的商场经历。……嗯,我是很崇拜他。”
“你做得比他好。”顾双城揉了揉言战的头,言战摇头,“差远了。”
“咚咚”一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言赋在门外说:“姑姑,双城姐,你们该换衣服了。今天早到一刻钟比较好。”
“好。”顾双城应了一声,站在门外的言赋又开口道:“我在外面等你们。今晚,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已经到晚上了吗?”言战惊讶的问。
“是。”顾双城捧住她初初醒来的脸,呢喃道:“你睡了整整一天没有动。都没有翻身,你像是累极了,连我喊你,你都不理我?”
在顾双城这深情而饱含珍切得眼光里,言战皱眉而笑,她捏住了顾双城的下巴,啄了一下她的唇,“你不关我了吗?”
“你……这个傻瓜。”顾双城抱住了言战,双手在她的后背来回轻抚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No!我才不要接受你的道歉呢。”言战皱皱鼻子,推开了顾双城,她从床上走下来,赤着脚走到地板上,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冲顾双城眨了一下眼睛,“呆坐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过来帮我换衣服!”
言赋坐在沙发上,他听见了两人嬉笑的脚步声,放下手中的茶盏,言赋看向楼梯口——顾双城抱着身穿露背晚礼服的言战,一步一步小心的下了楼梯。
言战像每次参加聚会前一样,心情看上去不错。
言赋盯了顾双城一眼,顾双城也同样盯了言赋一眼,但两人均未说话。
“放我下来吧。”言战轻巧的落在地上,她拨弄了两下言赋西装的领结,“很帅。”
“谢谢。”言赋弯起嘴角,言战吐了吐舌头,又捏了捏言赋的脸蛋,“一点都不知道谦虚的家伙。”
“呵~”言赋又看向了一身黑色女式西装的顾双城,“走吧?”
“等等。我觉得我该换一双高跟鞋。”言战皱皱眉头,“不太舒服。”
“你刚刚还说,你要这双高跟鞋?”顾双城招手让如锦过来,三分钟后,客厅里摆了两排高跟鞋,言战说:“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多高跟鞋。噢,天啊。看得我眼花缭乱,双城,你帮我挑一下?”
言战靠在沙发上,犯难的鼓鼓嘴。
顾双城挑了一双高跟鞋,她跪在地毯上,脱掉了言战脚上的高跟鞋,换上她挑得这双高跟鞋,言战在原地走了几步,“还是不舒服。”
顾双城又挑了一双高跟鞋,她跪在地毯上,言战在沙发上坐好,高高的伸出脚去,顾双城脱掉了言战脚上的高跟鞋,又换上了这双,言战原地跺了两脚,“不舒服。”
顾双城看了言战一眼,言战则点了一根细雪茄,眯着眼睛,深深的抽了一口,再把大大的烟圈吹到顾双城脸上,她哈哈一笑,“再去给我挑一双。”
言赋看了一眼手表,他挑了两双高跟鞋,也跪在地毯上,脱掉了言战脚上的高跟鞋,利落的换好,抬头问:“这一双呢?”
“……不是特别舒服,有一点舒服。”言战用高跟鞋的鞋跟,在顾双城的领口蹭了两下,认真的说。
言赋又立刻给言战换了他挑选的另外一双,言战活动了两下脚腕,她看向正拿着三双高跟鞋走过来的顾双城,挑眉道:“这双很舒服,我们可以走了。”
“……”言战挽着言赋的胳膊走在前面,顾双城把手上的三双高跟鞋扔在了地上,也大步的跟过去,硬是挤进了言战和言赋之间,她搂着言战的腰,说:“你真调皮。”
言战没答话,上了车,言战靠窗坐着,问言赋道:“言氏有多少人受邀?”
“一共二十人。”
“我的人有几个?”
“十一位,七位是从国外回来的,四位从南部刚回来。他们会在冷泉路等着您,然后我们一起去云宅。”
“干什么?打群架吗?”言战笑了笑,掀开车内的小蕾丝窗帘,记者们的相机立刻“咔嚓”个不停,她扫了一眼,就合上了小蕾丝窗帘。
“都是些财经记者。”顾双城说。
言战靠在车座椅上,她沉默了一会儿,双手搭在一起,双腿并拢着轻轻踢踏了一下那双高跟鞋,又看向顾双城,“那天,我和云中天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他跟我说,你的母亲顾依然已经回国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修,请注意查收邮箱,我已经把姑姑的背景音乐发送给你了,因为我发现你在群里,就按照那个邮箱地址发过去了,不知错了与否,希望你能收到。收不到可以留扣扣信息给我,我会不定期上扣扣的。
注意:我不建议大家从神经病、精神病、精神分裂和恋童癖的角度来去分析言战,但是有读者愿意不费神的去这样解读,我无法阻拦,只是这样去解析的话,会丢掉很多真正的f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