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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不负。
巫山露水得尝还。
犹记当日谶言: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时如飞逝,转眼便过一月。
一月后,他们走到了最后一步。
十围之木,始于毫末,走过这一步,所有的人都将各归各位。
解锋镝来到山海奇观的东面,这个方位,是山海奇观大阵唯一的薄弱点。当日史艳文初来此地,心有所感,曾用脚尖与他指过路,他虽不擅阵法,却能感受出气息有异。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渡荆门送别?”史艳文轻笑,“现在念,为时过早。”
解锋镝转头,白衣皎皎,腾如飞雪。
“你今天,很不一样。”
史艳文对上他的视线,峰顶的晨风其实不是很冷,晨曦绚烂的光华中不乏朝阳灼热,照入那双如柔和的双眸,暖意直入人心。
“你也很不一样,至少没有往日的过度紧张,很是放松,”他拂起他的肩发,小心放至身后,“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真是可惜,”解锋镝拉住他的手腕,“若是少了最后五个字多好。”
史艳文垂眸:“你可以当做,没听到那五个字。”
解锋镝惋惜摇头:“艳文很不直接。”
“要听一句直接的吗?”
“哦?”解锋镝凑近道,“说出来,让解某欢喜欢喜。”
史艳文身体缓缓往后退,温热的手背在解锋镝之间一点一点掠过,渐近消失,被云海掩盖的刹那,史艳文温柔地笑了,道:“这最后一步走完的那天,我告诉你,我的心意。”
解锋镝将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怅憾而道:“我等着你告诉我,你的心意。”
温润的青年踏入山海,庞大的虚影幻化而出,俯视来者:“史艳文,今日你来得倒早,可惜卬没有早茶招待。”
史艳文仰面行礼:“上次艳文赖去了黑死薄,今次,特来告罪。”
“告罪?”庞大的肉山向前倾倒,带去无限的压迫,“上次你是凭自己的能力扛过山海奇观的压力,又是点名指定的第三份礼物,何来得罪?倒是……你可打开过第二份礼物?”
“尚未。”
“那便可惜了。”夸幻之父意味深长地一笑。
史艳文含笑道:“何来可惜,左右,日后还有机会。”
……
行至山下。
香瘴遍布,杂草丛生,乱石林立。
解锋镝站定,石缝中转出两人,银豹、燎宇凤,两人虽带面具,却是神情肃穆,锋芒暗藏。
两人点头道:“解锋镝。”
解锋镝检查了阵法,慎重地看着两人:“成败在此一举,但也要顾及自身安危,幽界人马会是夸幻之父明面之敌,莫让幽界趁乱偷袭。”
“我们知道,定会小心护住要紧,”银豹看看山上,“只是这条道路守之不难,却要让史艳文曝于表面,恐会有无伤之忧。”
“我相信艳文应对巧变不下于我,”解锋镝自也担心,但却不可能为此收手,“你们只要与幽界虚晃几招,幽界人马会自觉打开缺口,你们只管护送他们离开就是。”
燎宇凤却问:“若是幽界临时反悔如何?”
“反悔?”解锋镝杀机一闪,事到临头,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反悔,“他们没有反悔的机会。”
“……”
“打开山海奇观的动静必定不小,虽有圆公子暗中相助,但为保万无一失,其余三方也有苍鹰、金狮、赤龙影、黑衣、却尘思分别固守,以阻其他势力,幽界自然也要出力……”
银豹突然低笑:“我们出来之前,小空也跟了出来。”
“他?”解锋镝脸色微变,“续缘没将他带往天月勾峰?”
“带去了,”银豹道,“在金狮将他打昏之后。”
“那孩子……算了,暂时顾不上他,我去看看圆公子准备的如何,你们小心。”
“嗯。”
圆公子并不需要出多少力,他只要漠视幽界与不动城在眼皮子底下活动与阻止其他势力的探查人员察觉真相,在夸幻之父彻底被擒住之前,他必须在台面上要保持自己的中立,以保计划失败后的一线生机。
当然,必要时,他也可以倒戈攻向幽界与不动城。
解锋镝当然也知道。
他走向八面玲珑,护卫其外的人因玉梁皇与狩宇族的进攻死伤惨重,剩下的人虽不多,倒要来袭杀几个人,却不是难事。
解锋镝到时,圆公子正伴着鱼美人,嘴角带笑,少去讥讽,多了温柔,鱼美人挽起了头发,换下舞衣,着了一身深红的衣裳,金钗步摇让那张脸更添成熟和雍容。
正是夫妻相和的模样。
解锋镝还记的初见圆公子时,他高高在上,华丽的衣裳下是对世人的不屑一切,嘴角总挂着似嘲似讽的笑容。后来这笑容渐渐有了沉重,随着古原争霸的进程而多了复杂和杀意,连歌舞升平的八面玲珑也有了战世。谁知峰回路转,结局是温情脉脉酿就的返璞归真,能够平息喧闹和张狂的还是只有情。
鱼美人对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圆公子请他坐下,亲自斟茶:“请。”
他到底是紧张的。
解锋镝透过茶雾看着圆公子,心里多了几分慰藉:“圆公子今非昔比。”
“我是今非昔比,”眉间一缕阴郁未散,圆公子微露苦笑,“但曼鲤却始终心存介怀。”
曼鲤,鱼美人的本名。
“……日久见人心,圆公子若以真心相待,鱼美人必以真心还之。”
圆公子一扫沉闷,又挂上了那副似笑非笑的面容:“解锋镝,你不去等着你的史艳文,寻来八面玲珑作何用处?”
解锋镝摇头:“艳文已去见夸幻之父,解某还不到出场的时候。”
“说起来,初见史艳文时,他与你之不合……”
“三分真,七分假。”
“果然,”圆公子递给他一个眼神,“如今呢?”
解锋镝轻笑道:“没想到圆公子对艳文如此关心,解某代艳文谢过。”
“史艳文其人确好相处,当得君子之称,但我并非关心于他,”圆公子半眯了眼,“我只是好奇,你将他送到夸幻之父身边,就不怕……羊入虎口?”
解锋镝顿了顿,端起茶杯,指尖沿着杯沿划过。
“……圆公子,还是小看艳文了,”茶杯轻放,解锋镝站起身,深邃的眼眸蓦然锐利,“谁是羊、谁是虎,犹未可知。”
既出八面玲珑,解锋镝继续往外围走,那里,有幽界潜伏暗军。
破城之将贵精不贵多,既是精兵,掩息之术自然超乎常人,解锋镝纵然功体全复,也不见得能全部找出。他只站在林间,甩袖结出阵法,不多时,便有数人自如其阵,来到他面前。
来人对解锋镝的敌意极其明显,他们围成一圈,将解锋镝堵在中间,却谁都没有动作。
他们此刻是合作者,而且还是合作最紧要的关头,谁都不能滥起冲突。
又闻脚步作响,众人齐齐看去,夔禺疆缓缓走来,阴森的模样似要将人吞吃入骨,他还没忘记被困不动城的那几日,他将之视为生平奇耻大辱,却全然忘记了自己当初设计不动城、逼得风之痕自绝之事。
“既然不放心我等,不若就让不动城全权代理,如何?”
解锋镝处变不惊,半点没有为他震慑的意思,道:“欸,既然是双方合作,当然要各自出力,岂能让不动城独领风骚?”
“哼,说吧,来此所为何事。”
“只是来确认行动计划,以及奉劝各位,合作之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诚信,毕竟幽界与不动城如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夔禺疆一招手,围困之人眨眼消失,他沉着脸,道:“幽界有幽界的行事作风,只要最后的结果双方满意,我想过程,应该不是那么重要。”
解锋镝不动声色:“不知幽界行事作风为何?”
“阁下尽可拭目以待。”
“解某不得不提醒阁下,我们的目的是取得救出风之痕之物和夸幻之父,山海城的打开必然会惊动其他人,玉梁皇与狩宇族便是最快反应过来之势力,我们的时间,经不起消磨。”
夔禺疆嘴角抽动一下,狞笑道:“放心,圣母有旨,一切以复活风之痕为重。”
解锋镝暗暗皱眉:“如此,解某这便告辞。”
言罢,解锋镝再去外围。
这次,他要见的人非关山海奇观,非关幽界。
他要见的是六弦之首。
道人并非孤身来此,他还带了其他人,一个中年文士,两个乖巧幼童。
解锋镝上次见他们时,只将他们当成芸芸众生中与之擦肩而过的普通人,对史艳文格外关照和热情。而此次再见,中年文士的眼中早已没了热情,他沉下来的面庞,终于叫解锋镝有了熟悉。
是那个孩子,眸中的悲恸和无奈只经轻轻面前的人轻轻一晃,就从血肉里剜出了那部分记忆……
——爹亲说过,你必须死!
建木之坚,业火能燃。
普通的长剑无法射入建木,金刚石却不一样,它的锋利,可以将象牙割断,它的精华打磨成的长箭,可以击穿任何巨石。
素还真亲眼看着他击穿史艳文的胸膛,又深陷入建木中,热血燃起了建木的圣力,但史艳文的心口却承受着痛苦的撕裂之力。
那是一个成人的体重,哪是一直箭能挂住的?
素还真心惊肉跳地抱住他,那即将远去的魂魄在建木之力加持下有了实体,他右手勾住史艳文的腰,左手抵住建木之体,没有去拔那支箭,而是一狠心,带着史艳文从剑羽那头凌空后退,让整支箭都穿过了史艳文的身体,而后带人坐在了建木平台般巨大的断口上。
史艳文疼得痉挛。
他知道,是因为箭羽,以为那支箭的箭羽并不是软的,而那支箭射中的地方离心脏无比贴近。
素还真用真气护住他的心脉,不让其停止跳动,然后扫了一眼建木下的那些人。他们无声的嘶嚎,身上黑色的阴魅在建木发出的光芒下挣扎不休,扭曲狰狞得像一团团令人作呕的臭虫。
而那个孩子呢,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好像没料到自己的箭居然会射偏,可又好像庆幸他射偏了。
史艳文没有死。
可他若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便离死不远了,更糟糕的是,素还真发现自己的手又开始透明,他无法为史艳文维持太久的生命!
只是,怎能让史艳文死?他这样的人,可以死在征战沙场,可以死在锦绣高堂,可以死在争智斗勇,可以死在大义捐躯,唯独不该死在阴谋算计身负恶名之下。
素还真在脑中思索着续脉的方法,然而无论哪一种,都需要一个必然的要素——时间,那是他现在最缺乏的东西。
若他拥有身体,此刻必定已经满头大汗。
就算没有身体,史艳文也能察觉到他的满头大汗,常人此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史艳文却虚喘了口长气,撑在地面坐了起来。
就像颓坯的脊梁被强硬掰直,血色下的肌肉如磐石绷紧,将伤口压成一道细缝,叫看得人心惊肉跳、震撼不已。
素还真一惊,忙将人靠在身上,提着声音道:“别乱动!”
“你……”才出一个字,史艳文已经有些提不上气了,可他还是坚持着将剩下的话都说完,“我不会死,你走吧。”
“不可放弃!”素还真扶着他的肩膀,不敢用力,“你之气运鼎盛,上天必会给你留下生机,决不可放弃!”
史艳文扯扯嘴角,后脑勺抵着他的肩膀,斜斜地扫着下方。
他轻轻的咦了一声。
素还真道:“你的血似能激发建木之力,对阴魅有净化效果。”
“这样啊,”史艳文沉默许久,忽然道,“不够……”
这光芒有减弱的倾向。
史艳文能看出来,素还真也能看出来,他不能看出这个,还能看出些别的东西,一些他不想看到的东西。
素还真一伸手,圈住了史艳文的身体,将那双手也束缚于怀抱中,沉声道:“素某,不会准你。”
史艳文笑了笑:“准不准,不是……你说了算!”
话音未落,素还真的手腕陡然一沉。
他忌讳着史艳文的伤势不敢用力,也不敢点穴,深怕会阻碍血液流通,可史艳文身为重伤之人,却根本没有这个忌讳!
素还真素来沉稳,那时也被他气笑了,凭着单膝盘坐的姿势硬是翻了个身,来到了史艳文身前,一指点向他的肩胛。
指间未至,史艳文已痛苦地咬唇,一掌拍向心口!
素还真惊骇,那支箭尚未射中心脏,可他这一掌下去,伤口扩大,怕是连苟且偷生的机会都没了!当即变指成爪,几乎半扑着掐住了史艳文的手,于其脉搏上注入自己的内力,上身因为惯性压向史艳文,素还真险险将手撑在他头边。
这内力流转全身,震慑了史艳文的意识,顺利让他陷入昏迷。
“……唉。”
他最后的气力被素还真消耗殆尽,可要再度醒来,也并非难事。他醒来后,素还真也早就消失,那时,还有谁阻止他?
禁制山外不知多少杀手暗伏,素还真若想带人打出去可说九死一生,何况他的身体还不知何时会消失?
所以,留给史艳文的只有两个选择。
他可以在这建木上等待不知会不会有的援兵,等到时,他不一定活,等不到,他一定会死,只要他死,这禁制山的阵法将对阴魅失效,彼时两败俱伤,史艳文死得毫无价值,道域也会身受阴魅之害。
他也可以不待援兵,舍生取义,在死之前流尽自己的鲜血,保一方平安。
哪一个都不在素还真的考量范围之内。
他选择的是最大的两全,将聚魂庄同阴魅都困在禁制山,将史艳文救出此地。
他有方法,从知晓史艳文处境开始就有的方法,这方法还来源于自己。
他能感受到躯体的回归取舍于灵魂的超脱,他无法将史艳文送出此山,却可以带着将自己的灵魂与之相连,二者为一,他若要回去,史艳文有五成机会可以和他一起离开。
至于聚魂庄和阴魅,他也有方法将之困住!
建木的力量越见消弭,素还真当机立断,指尖掐诀,与虚空一点,那一点落在某处,某处便有光华闪现。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动作也越来越复杂,到最后已没有人能看清。
那孩子和聚魂庄的人统统被困在了渐至复杂的阵法内。
喧嚣再起,一股不妙的感觉蔓延开来。
素还真动作稍顿,却见阴魅已有复苏之机,断然挥袖。
刹那间,点滴的光华像散墨之笔,一滴连着一滴,一片连着一片,终于,阵法成!
素还真退回建木平台中央,不去看下面震惊的胡言乱语,他只有保证他们出不去便可,接着,便是史艳文……
他的视线还没落在史艳文身上,脚下的建木忽然再度绽放光芒,素还真瞳孔微缩,半跪在地查看,只看见鲜血顺着手臂下流,像条火红的灵蛇一样爬行开来,而史艳文的眼睛还是闭着的。
他没有醒,却在潜意识里告诉素还真——他要消灭这些孽障,不计代价!
素还真忍不住要为他的坚持所折服,同时也忍不住为他的固执所气闷。
为今之计,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素还真厉色一闪,蓦然摧掌拍向他的心口,掌中的真气顺着伤口流入,却不曾流出,而是彻底锁住了他的心脉,让他变成了假死状态。
也成功阻止了血液的流逝。
灵魂相连的秘法只需素还真引导,这过程难以撼动无法打扰,所以素还真也没看到自己设下的阵法有了奇异的变化,当注意到时,一切已无可挽回。
他的本意,是只带史艳文一人离开,却来不及考量禁制山的特殊性。
他紧张地观察着史艳文的手脚,在它们终于开始有了透明感时才松口气,也才有了余力发现除了它们两人,周遭的一切都在变淡。
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他除了拥紧史艳文之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思考该如何对付这群苦境的天外来祸!
是将他们困死,同时分出神识向梵天求救?还是先救史艳文,再想办法消灭他们?
这原本属于史艳文的难题,现下却落在了他的身上,只是他比史艳文幸运,因为这些难题,在所有人慢慢消失时,自己有了解法……
山体趋近透明时,他看见了悬浮在山顶上的聚魂庄,还看见了聚魂庄内受到牵动的阵法将所有阴魅吸收镇压,更看见了史艳文心口的箭伤缓缓愈合,甚至看见了山外浑身染血勃然大怒的藏镜人……
他看见了所有,唯独没有看见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至于禁制山和聚魂庄分开而落更没有印象。
“所以,”解锋镝告诉他们,“我知道的阵法只有一半,你们不一定能平安回去,就算回去,也不一定在道域。”
“我知道聚魂庄的阵法,”道九谨慎地看着他啊,“这数百年我早就将禁制山的阵法深究入心,只要……只要你肯帮忙,我们一定可以回去!史艳文和戮世摩罗也可以回去!”
解锋镝垂眸,眼底微冷:“你若想回去,其实只需要找我,但你却先找的艳文,是想借他之手……你想用他威胁解某。”
道九手上捏一把汗,带着两个孩子想往后退,却又忌惮着道人不敢乱动,犹豫不决后忽然决定破罐子破摔,大喊起来:“失了守护石我的寿命只有半年之久,但我不能让这两个孩子跟我一起死!我要送他们回去认祖归宗!我是在算计史君子!可明明史君子也要送他的孩子回去不是吗?不然戮世摩罗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活不过半年!而且!而且……我真的是想当面向他道歉的,我可以以死谢罪,至少……将我的孩子送回去……”
说到最后,他又变成了那副惨淡怯懦的模样,痛哭起来。
“他们还这么小……怎么、怎么……能死在这里……”
两个孩子惊了惊,却不害怕,反而一人牵着他的一只手,安慰道:“爹亲,你别哭……”
“爹亲不回去,我们也不会去。”
“爹亲……”
这一老二小相依相偎,便是再无情的人,也会叹息。
他也只是个被利用的人而已,而且,还是被自己的父亲利用,解锋镝又岂能对他绝情?
解锋镝与道人对视一眼,叹道:“你不必如此,我不会阻止艳文,自然,就不可能阻止你。”
痛哭的声音立停,道九抬头,意外惊讶地看着他,不敢置信道:“你会让我们走?你不怪我……”
怪他为了回家,算计史艳文,怪他为了回家,意图牺牲无辜之人。
“你并不是罪魁,这数百年折磨已算赎罪,艳文都不曾怪过聚魂庄,解某何来立场去怪罪你?说到底,艳文有此磨难,解某当初也算推波助澜了一番。”
“你……”他原以为落到解锋镝手里,自己便回去无望了,怎知这人竟答应得如此干脆,不刻间便如同天堂地狱转了好几圈,有些惶恐不信,“你可能会死,不后悔吗?”
解锋镝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距小空……戮世摩罗到苦境的半年时间还有一个月,弦首会带你去聚魂庄湮灭的孤岛,聚魂庄阵法万千,有弦首相助,这一个月想必够你布置的了,一个月后,我会带艳文去找你。”
上次,他没能实现亲自送史艳文去到聚魂庄的诺言,这次,他绝不失约。
道九愣了许久,还是未能全信,很是失魂落魄,让两个孩子颇为奇怪地看他许久。
解锋镝也不与他解释,日后如何,自有日后定论,另问:“你方才说的‘守护石’是为何物?”
道九无意识地喏喏答道:“一枚土黄色的石头,是父亲从建木上……带走的。”
“那枚石头实在聚魂庄湮灭之后才出现的,是否?”
“是……你如何知晓?”
解锋镝又不答,对道人揖手:“弦首,此事,拜托了。”
道人顿了顿,忖道:“你,看开了,很好。”
解锋镝若有所思:“只是险入歧途,幸在悬崖勒马。”
道人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看向道九:“走吧。”
道九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松开两个孩子的手,对解锋镝深深一拜,方随道人离开。
解锋镝目送良久,而后转身。
“树枝,土黄色石头,建木……”
那不是石头,而是鸟卵。
古来与建木传说息息相关的的鸟儿只有一种。
“……雏凤。”
解锋镝仰头,灿金的鸟儿正定定地看着他,他勾起嘴角略笑笑,又望向前方。
前面是幽界,幽界之前是八面玲珑,八面玲珑前是不动城,而不动城之前,是史艳文。这层层的设计,只为复活一页书与风之痕,若赢,史艳文功成身退。
聚魂庄这桩劫难终要有个了结,情乐俱已刻骨铭心,于素还真而言,能够在暂时享受情爱欢乐,已然足够。
得放手时须放手,他是素还真,更不能让自己陷入情爱的执迷。
艳文,我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