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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令宜察觉到谢宝林情绪的变化,便想了想,道:“我是没什么所谓的,有你不就好了?”
“嗯。”谢宝林也笑了。
两人穿好衣服后,王令宜就瞧着地面上凌乱的被褥,面上薄红,默不作声,蹲到地上收拾起来。因着头发还凌乱,耳际便垂下几绺来,随着王令宜的动作还微微飘动。
谢宝林瞧着王令宜修长的脖颈,便想起昨日她仰起头时的风情来,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这么一动,谢宝林才看见王令宜叠的被褥。
那被褥就像是被人嫌弃,团来团去还是揉在一起,半点都不平整。关键在于王令宜的神情还很认真,似乎意识不到自己叠得有多不能见人。
实在看不过去,谢宝林也就蹲下身,按住王令宜的手,轻轻挠了一下王令宜的手心,方才道:“你这手笨的,看我叠的。”
谢宝林动作就利落了许多。
王令宜在旁边笑眯眯地瞧着,她忽然觉得这才是生活。两个人住在一个有人情味的地方,同睡同醒,一个叠被子,一个准备早饭。不知怎的,她猛然就理解了刚才谢宝林的话。
王令宜不敢从凤仪宫大门出去,便只好又往后院小洞那儿去了。谢宝林不忍叫她钻这个,可阻止无果,王令宜已经一溜烟钻过去走了。
早晨清寒,雾气未散尽,从墙头那边照过来的淡淡阳光正好抚在谢宝林的头顶,她心中暖意融融。
这厢王令宜正走上通往华阳宫的必经之路时,她就远远地望见路那边静静伫立着一人。那人身姿挺拔窈窕,衣着精良,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当她偏头往这边看的时候,头上环翠稍稍碰撞,便发出些许声响来。
这一切就好似在王令宜梦境中。只是梦境中的明德在迷蒙纱幔之中转身离开,而现实中的明德在薄雾里向她大步走过来罢了。
“我在等你。”明德道。
王令宜原本心虚,但现下胆子却壮了,道:
“有何贵干?”
“果真就不一样了。”明德微动。
王令宜立刻后退了一步。
明德便知趣地停住了,只是面容中透着说不出的意味来,像是后悔,又像是嫉妒。只是她再三忍耐,最终平复了心情,道:“我能去华阳宫用早饭么?”
“你应该去太后那。”王令宜单就提醒。
“王令宜,你知道我在这儿等了你多久?”明德听完这句,倏地就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走上前,捏住了王令宜的手腕,紧盯着王令宜的眼眸,道,“你在凤仪宫呆了多久,我便站这儿等了你多久。我以为昨日你会出来的。”
王令宜抿嘴,随后绽开一个美艳的笑容来,道:“你等我,我便要来?”
明德听出了怨气。
果然,下一刻,王令宜眉眼冷若冰霜,气势全开:“凭什么?李景文,凭什么全是你怎么怎么样?在你看来,我就是一个廉价到随时可以丢弃的人是么?你拍拍你自己的良心想一想,以前哪件事我没顺着你?如今我不跟你一起了,你倒后悔了?”
“你恨我。”明德语气肯定。
“不。”王令宜低头掰明德的手。明德使了劲,王令宜就有些吃力,但还是边掰边咬牙道:“你是谁?南楚明德公主。我是谁?一个小贵妃而已。我恨你?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你于我而言,只是公主,没有其它,还请公主自重。”最后几个字已然加重语气。
明德刚松开手,便按住了王令宜的肩膀,她不由得加大了声音:“我没有一刻想放弃你!”
王令宜还没来得及说话,明德便急急地道:“你以为我不愿意同你在一起?你以为我愿意让你挂秦王妃的名头?你以为我不愿意带你走?我不是不愿,我是不能。”
“我不信。”刚说完这句,王令宜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
明德眼眸果然就亮了。
“不管我信不信,事情既已发生,时间也久远了,一切多说无益。”王令宜静下来,慢慢道,“景文,那些事都不是主要,原因其实非常简单,就是……”
说到这儿,王令宜不知怎的,就没有那么容易说出来了,她抬手拂开明德的手,难得心平静气道:“就是你已经对我不满意了。你先别否认,你想做什么,我不清楚,也不打算知道,所以其它事我都不会在意,但当你觉得我不够好,那么这些都会愈演愈烈,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早晚都会出问题。真的,你要的那些,我可能真的都没有,我只是一个王令宜。”
“那时我不懂。”明德捏紧了手,“可我现在总是懂了的。”
“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有谢宝林了。”王令宜眼眶红了起来,过去的事她从没有忘,但是又怎样?万事万物不都是在向前走?
她后退两步,恭恭敬敬向她行了一礼,就如同她们第一次见面,她笑着说:“公主,我这礼行得对不对?”
明德定定地望着她,忽而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她声音已经稍稍哽咽:“不太好,你得多练练才是。”
王令宜起身,又走上前,凑过去低声说了句什么,而后方才挺直了背,绕过明德,径直往自己的华阳宫去了。
明德背过身子,没有目送王令宜。雾气似乎开始慢慢散尽,阳光越发明媚,明德抬手掩住自己湿润的双眼,仰头长舒了一口气。
是了,为什么还不死心呢?好像王令宜不直接说,她就还抱着一丝侥幸。想着,或许王令宜心中还有那一点点的位置给她呢?或许,王令宜还会回头呢?可是,她为什么还不了解王令宜?所以她才不知道王令宜的决绝?
那场漫天大雨里,王令宜哭了许久,那个时候,或许她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吧?
明德将手移开,终于又变回了那个明德公主,她道:“也好,我就再也没有软肋了。”
王令宜回到华阳宫外不远处时,见到了合姜。合姜等在外面,见王令宜过来了,她便揉了揉睡得发肿的眼睛小跑过来,道:“别人都以为今早奴婢随您出来遛弯了。”
“甚好。”王令宜夸了一句。
合姜就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洗漱的都准备好了?”王令宜抬步跨进华阳宫的宫门,随口问。
合姜点头:“流芳姐姐准备的。”
华阳宫中洒扫的宫人见正主来了,忙停下动作,让开道路行礼,恭敬等待王令宜走过去。
流芳就在净房里头候着,王令宜伸手捧起一捧热水,仔仔细细地洗了几遍,起身接过毛巾稍稍按了几下,道:“合姜,本宫的茶呢?”
合姜递了过来,随即又退后两步。
用的是王令宜心爱的一套茶具中的一只小茶碗。茶碗内的茶温度适中,正是可以喝的时候。王令宜接过,正要往嘴边送,忽然就松了手。
就在茶碗落地之前,合姜即刻上前,俯身稳稳当当地接住了茶碗。
流芳惊讶地瞧着合姜。
王令宜似乎并不怎么惊讶,垂眼道:“你功夫不错,难得能派来我身边。”
“娘娘?”合姜面容终于有了波动,“您何出此言?”
王令宜点点自己的头,笑了:“合姜,我不是傻子,你诳不了我。不然公主为什么会在那条路等着我?三年前你到我身边也是机缘巧合吧?”
“奴婢确实有些拳脚功夫,可不说却并不是因为真想瞒着您啊。”合姜伏地,含泪解释,“若是别人不知晓,奴婢就可以暗中相护。”
王令宜摆摆手,显然不想再多提:“我和皇后的事,旁人哪有机会知晓?明德常不在宫中,若不是有内线,哪里能知道得那样清楚呢?”
合姜自然不肯起身。
“非要我一项一项说给你听才甘心?”王令宜语气平缓,似乎没有什么喜怒,“那枚玉戒,即便你早先解释过了,我还是心存疑虑,那枚戒子成色很好,市面上价格不低,你的月例如何买得起?后来皇后问我你怎么样,我当时就觉得皇后为什么会问起,所以便留了心。你们上山去那道馆里头,山路难行,你却走得轻快,试问哪一个没有功底的宫女做得到?再者便是我和皇后消息的走漏。即便说公主了解我的细节,但如何能一开始就试探呢?这就说明,来之前,她便收了消息,一时不确定,方才如此。你偶尔会不在华阳宫,那个时候你去了哪?最后便是今天之事。我说的可有遗漏?”
合姜不语。
“方才我已经同公主说过了,你的任务算完成了,便回到她那儿去吧。”王令宜转身往净房门外走,步履轻缓从容,“这三年,但愿你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