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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跟着的几辆车也不含糊,竟然紧紧的跟了上来。成都堵车严重,司机绕了外环去往东郊,白向月住的白家园就在东郊。
一路上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已经迅速熟识起来,都是出身风水世家,而且沾着那么点血缘关系,魏吾行对他产生了一点亲切感。而且白宗信也确实没把自己当外人。
“我姑奶奶脾气特好,但唯独一种情况下例外,就是说到你爷爷的时候,所以你千万别提你爷爷,那老太太发起飙来可不是闹的。”
“那说什么?说我爸啊?”
“别别别,你就说你自己,谈理想聊人生,姑奶奶召见你的时间不会很长,你别担心。”他用了“召见”这个词眼。
车行到了东郊,拐过一段山路,又穿过了一片别墅区,再行了二十分钟,就见一石碑矗立在道口,上面书着三个大字“白家园”。
吾行忍不住朝车窗外看,入眼是一片朴素的农庄,汽车在菜园中间的小路一路向里,又穿过一片银杏林,最后到了一个曲径通幽的白色铁艺大门前。自然有人来开门,车队却是只有他俩坐着的这台车进入了园子里,其他六辆车,全都拐入外院儿的停车场。
园子古色古香,假山湖水相映成祥,两只丹顶鹤从草地里闲逸的走着,见到汽车经过也不害怕,门庭前立着一排硕大的梧桐树,正是早饭时间,餐桌就布置在梧桐树下,远远就看见一个瘦高的老太太被两个妇人伺候着坐在餐桌前。
两个少年下了车,步行过去。白宗信叫了声:“姑奶奶”,一个中年妇人正在给老太太喂粥,听了白宗信这一声,老太太转身望过来。
“是吾行吗?”
吾行看到她布满沟壑的脸上是掩都掩不住的动容。这就是让爷爷挂念了一辈子的亲奶奶?他想起爷爷书房里藏在最角落,却被爷爷最常拿出来的一副画,画上的女人面容娇美,斜坐在椅子里,像一朵绽开的海棠花。
吾行也不由动容:“奶奶。”
白向月突然老泪纵横,旁边伺候的两个妇人也都感念般的酸涩了脸孔,吾行似乎看懂了她的眼泪,又好像根本不明白。宗信看不过去了,走过来强行把吾行的右手塞进奶奶的手里。
他说:“姑奶奶,人我可给你接来了。”
白向月拍了拍十几年未见的孙子,又抓住白宗信,颤声:“你们是兄弟,宗信哪,你表哥总算是回来了。”
白宗信听她这么说,朝吾行挤了挤眼睛,“嗯,这回可好了,我大伯亲儿子回来了,就不天天找我麻烦了。”
老太太啐了他一口:“别把你那些混蛋毛病染给吾行,小心你大哥扒了你的皮。”
提到白宗信的大哥白玉林,不免要提十几年前让风水阴阳界闻风丧胆的十恶灵,当时道上有些名气的风水阴阳师,出面组建了一支专门收服十恶灵的精良团队,白玉林是团队里唯一存活下来的人,那场人鬼混战几乎搭进了整个白家,他们倾尽家财才帮白玉林保住了半条命。可是白玉林十几年间三缄其口,从未向外人提起过十恶灵的最终下场。
如果他不姓白,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可是白玉林就这样活下来了,在成都白府,逍遥自在的活着。
魏吾行的思绪被老太太再次拉回来,她握着吾行的手,含着一眼的热泪问:“你的灯呢?”
吾行虽然预料到必然有人会好奇自己身上的魂灯,但奶奶殷切的望着他,他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把垂在衣服里的灯坠拽了出来,老太太贴过来用两只手虔诚的捧着。眼里露出一点意料中的欣慰,端详了足有三分钟,她才抬头望着吾行淡淡的道:“又是一代了!”语末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与吾行的见面似乎耗费了白向月不少心力,早餐还没吃完,老太太脸上就挂满了疲态。但她又强撑着问了吾行许多事,问到周庄、锦溪和千灯古镇,问到张小环,又问到吾行的学业,问了很多事情但都避开魏泽厚这个话题。不过当得知魏泽厚根本没有教授吾行风水阴阳上的本事时,老太太还是没忍住,嗔着眼睛骂道:“魏老狗,你这个老不死的……”
话刚出口,许是忽然想到,那个“老不死”现在已经真的死了,才状似无意的整理了一下表情,叹气说:“我累了,你们年轻人玩儿去吧,以后每个月来看我一次,避开初一十五,和你爸看我的时间也错开。”
说罢,竟然真的站起身,向屋子里走了。
吾行有点错愕,用眼神询问白宗信,这什么情况?不让我进屋吗?
白宗信不以为意,吃掉手里半个包子,对吾行摇了摇头,示意他别问。
吾行朝屋内看了一眼,老太太似乎已经进了内院儿了,便忍不住好奇:“我刚没说错话吧?”
白宗信小声说:“应该没,你别放在心上,走,我带你四处逛逛。”
吾行心里觉得别扭,忍不住皱眉头:“老太太脾气不太好,不过和我爷爷脾气倒是挺像。”
吾行话刚一出口,白宗信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可是已经晚了,一只青花瓷茶壶从屋子里面扔出来,正砸在少年面前的餐桌上,白宗信二话没说,拉起吾行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骂:“我不是告诉你别提你爷爷吗?”
这时候老太太已经拄着拐杖追出门来,她站在中庭上底气十足的骂道:“来人,把这两个小兔崽子给我打出去”
说罢十几个黑衣人不知道从哪儿蹿了出来,直奔两个少年,白宗信愁眉苦脸拉着吾行狂奔出园子,一直跑离了银杏林,身后的声音才算是没了。
白宗信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吾行,到底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把想说的话憋肚子里。吾行也累够呛,撑着膝盖缓了半天,才算顺出一口气来。感叹:“你说的没错,我爷爷还真是颗雷。”
白宗信又来堵他的嘴,“你快别说了,我姑奶奶能听见。”说完又拽着吾行开始狂奔,一直跑离那尊写着“白家园”的石碑,才瘫倒在地上再也不想起来了。
“不……至于吧,这么……远也能听见?”吾行喘着粗气。
“你以为呢……我们白家五感异于常人。”
吾行觉得脑袋有点乱,心想:太他吗邪乎了,小爷我之前的人生也算是五彩斑斓了,和这些人一比,我那自以为傲的富二代人生轻的就像个“屁”。
白宗信不得不给魏不熟打个电话报备,他冲着电话嚷嚷:“我姑奶奶又犯病了,她把我和吾行给打出来了,连车都没给留一辆。”
魏不熟骂了句“活该”,隔着几米远的吾行都听见了,不过他后来好像拐进另一个话题里,白宗信认真听着,过了一会儿,干脆的答了声:“行,没问题。”
吾行问他:“我爸来接咱吗?”
“我找家里人来接,一会儿有个表叔的酒楼要开张,大伯那边抽不开身,让咱俩过去撑撑场面。”
“不行,我身上戴孝呢。”吾行红色外套里套着黑色T恤,这行头是他爸吩咐他穿的。而且刚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又被亲奶奶劈头盖脸的打出来,马上就要去赴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宗信说:“我大伯说了,让我带你去,肯定就没错。反正你这会儿又回不去我大伯那宅子,我大哥说了,你刚到成都,我的任务就是带你四处逛,反正我每天也是瞎逛,咱俩还搭个伴。”
白宗信其实和吾行还真挺对路,吾行在苏州也是每天瞎逛,逃学是家常便饭,除非学校里出现美女,否则魏吾行是根本不会主动去上学的。
白宗信不仅是白家的一根独苗,而且遗传了白家人敏锐的五感,对占卜之术也很在行,在等车的这一会儿,他已经从吾行手相上看出他“前女友三个,历劫两次,离家出走三回”等等与数字有关的推算。
吾行觉得他有两把刷子,问他:“那你帮我算算,我爸有多少钱?”
宗信迟疑了一秒:“这个还真不知道,占卜我是自学的,骗骗你还可以。”
白家的司机很快就到了,其实白家人挺好区分,手下清一色都是白衣白裤,与魏不熟那边一身黑的手下对比鲜明。而且白家人有一种高深严谨的做派,看车就能看得出来,白宗信家一水用的奥迪,其实在上流圈里奥迪委实算不上豪车,但它有一股中庸的气质,给人厚重感。
在成都,若非是行家,很少有人知道白家的祖业是风水阴阳。白家在成都乡下有三座茶园,三座酒窖,在成都市区有不同规模的7家茶馆,7家酒庄。同道人知道这是大隐于市,深藏不露,外行人则很难把家风厚重的白家与阴阳鬼怪扯上关系。
魏不熟就不同,他是做风水的,自己就开了个和风水有关的古玩店,刚开始在送仙桥,草堂寺,没几年干脆在成都最繁华的商业区盘了街角的五层楼,盖了个古色古香的长生阁。
长生阁的确是经营古玩的,但真正的好东西轻易不得见。所以魏不熟到底有多少钱,白宗信可算不出来。
但魏不熟似乎又时时刻刻强调自己比白家低一层的关系,白家人很注重7这个数字,魏不熟同一款座驾却从来不超过6辆,这里面是有讲究的,灯族人讲究“7”,七是封顶之数,水溢则费,魏不熟虽然也算是灯族,在成都毕竟是外人,所以规定自己手下,以六封顶,每年他亲自过手的活,不超过六件。
魏不熟的张扬,和白家的低调,在成都人眼里也有说道,叫“虚有实无”,在成都,魏不熟是明的,白家是暗的,在道上白家是名正言顺,魏不熟又像是旁门左道,这种关系最是复杂难辨,所以在成都本地,很少有哪个门路敢来探白魏两家的虚实。白魏看似分的明白,其实是实实在在绑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