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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行才重新咀嚼了一遍这句不太连贯的话。“她是活物,我是什么?呵,我和她有什么……”
“嚯”的一下抬头,只感觉胸腹间一股血气上涌,“师兄你的意思是说……那活物是我……妈?我爸连七忌村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确认这事?”吾行抓住昆仑的胳膊,惊惶地笑起来,像个跳梁小丑。
昆仑眉间焦灼,神色晦暗的看着他:“师父离开七忌村一年后,内蒙的那个医院忽然打电话给师父,说让他马上把住院费和其他费用交齐,师父本来没在意,以为只是之前遗留的费用,只派了手下过去,两天后到了当地的手下打来电话,说医院催缴的不是之前的费用,而是妇产科的相关费用,患者叫徐梦。”
“徐梦就是师父在七忌村里的爱人,师父听说之后马上去了内蒙,被告知产妇已经出院了,但孩子却没有带走,他们医院以为是母亲抛弃了孩子,所以在她当初住院的时候留下的紧急联系人处找到了师父的联系方式。师父马上调出了徐梦的身份证,但那个身份证是伪造复制的,身份证的主人也叫徐梦,但却是毫不相干的另一个,她还是个不婚主义者,从来没生过孩子。”
吾行觉得他们一定是疯了,他不知所措的冷笑起来:“也许这是别人设计他的计谋,我或许根本就是别人找过来陷害他的一个玩笑……”
“做过亲子鉴定。”
“……那也可能是假的……”
昆仑平静的站在哪里,半个身体隐没在阴影里,脸上毫无表情,少年绝望而又期盼的看着他。
怎么可能?设想过自己身世的上百种可能,甚至怀疑过自己是某个风尘女子和魏不熟一夜情的产物,更甚者,他还想过自己根本就不是魏不熟的儿子,但千百万种猜测之外,魏吾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个活物的儿子……
“不是活物!”忽然的一个声音打断了魏吾行的胡思乱想,他抬起头发现魏不熟不知道看了他多少时候了。“她曾经说过她是七忌军的后裔,他们那个村子里住着的人左肩膀上都有一个红色的烙印,烫的是七忌军的‘忌’字。”
魏不熟掀开自己的左边肩膀,一个暗红色的烫字出现在吾行面前,果然是一个瘦金体的“忌”。
“这是我和徐梦结婚的时候,村里的长老给我烫的,那里如果是个魂阵,我不可能带着这个印记出来,所以我敢肯定那个村子里的人不是活物,他们或许想让我为他们完成某种使命,真相绝对与七忌将军稿有关。”他声音很平淡,最后眼睛仍然落在吾行脸上。“这么多年你对你的身世闭口不问,我知道你很在意,我只是没办法告诉你,因为就连我也不知道真相,如果不是发现我这十五年为止奔波的画稿是假的,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告诉你这些,我老了,我的执念都松了,我连她的样子都……”
魏吾行垂着头,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实际上他脑袋里空空如也,他什么都不想弄明白。他忽然忍不住转过头去看魏不熟,他鬓角几缕头发凌乱的翘着,发色甚至有点灰白,他在任何情况下腰背永远绷得紧张,他一直是那么孤独寂寞的一个人,可是谁都想象不到,把他塑造成如此的那些执念,是他最美好又最阴暗的伤疤。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没有放下,竟然还唱什么:他与我生同枕席死同穴,相约人离心不离。
魏不熟竟然还是个情种?
魏吾行发现自己心大的有点过头了,来自于亲生母亲的背景故事,刚刚还让他那般震惊,转过头来他竟然去同情自己的父亲,难道该同情的人不是自己吗?
他草草收回目光,三个各怀心事的人站了许久,后来,昆仑低低的说了一句话:“身为人子,到了该你分担的时候了。”
吾行心沉了片刻,他没回应昆仑的话,事实上他有些应付不了,过了好半天,久到魏不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吾行才喃喃的说了一句:“我不是活物,我妈也不可能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让他有一种痛快的畅快感。
心里盛了大事,魏吾行却是沾了枕头就睡着了,而且一睡就是一天一夜。他因成长环境所迫,很容易吸收一些别人会认为震惊的事情,多大的事到他这儿不过一觉消愁,即便是睡觉消除不了的烦恼,魏吾行也会强迫自己暂时屏蔽,不去碰触心里那片敏感的地带。
这一点他和魏不熟很像,但魏不熟要比吾行更洒脱一些,宿醉并把心中最大的秘密倾告之后,魏不熟第二天早上就跑去邛崃躲清静去了。
其实大多数的复杂情感魏不熟都处理不来,他一直很有自知之明,而且他还有一个大神级别的徒弟肯为他收拾残局。这一点连魏吾行都不得不羡慕他。
和自己比,魏不熟未免也太潇洒了。
昆仑则是偶尔对一件事认真,比如昨晚,但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事不关己局外人的模样,比如昨晚之后。在接下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昆仑都没再提起七忌将军稿以及吾行那离奇的身世。
而且不可思议的是,他和吾行仍然能够心照不宣的相处的很不错,昆仑甚至带他去了很多成都的犄角旮旯,比如一天客流量不超过十人的电影院,一个专门种植有机蔬菜的农场,一个三流明星却也是一个世袭摸金校尉的片场,他甚至买了一箱竹笋带吾行去大熊猫基地去慰问熊猫。
昆仑带着他把成都又玩儿了一遍,却是一昆仑的方式,昆仑的水平,几乎是把昆仑的生活轨迹赤~裸~裸的展现在吾行面前。
最后还是吾行输了,他在昆仑打算带他去露天浴池洗澡的时候,很认命的制止了他。“师兄,我其实根本就没事儿,我的消化能力很强,就算你现在告诉我你其实是个女人我都能消化的很好,你别再把心思放我身上了……”
“你想多了。”昆仑语气之间并没有什么反常之处。却是反问吾行道:“宗信带你玩儿了多久?”
“将近一个月吧,反正该玩的都玩到了。”
昆仑笑了:“那时候你是以客人的身份观光,现在……你应该用主人的身份,看一看我们的世界。”
他把“我们”两个字说的极为婉转有力,在那一刻吾行几乎被昆仑身上强大的气场折服了。
“这是你今后的生活,和师父,和我,和除了我们之外的其他人,我在帮你适应。”昆仑冲吾行一笑,放慢了语速:“这是个有耐心的活,你日后的绝大多数时间都要跟着我,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