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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对酌
六扇门自然也是有探子的,下午的时候便有人来报,雷纯果然已经启程前往杭州——柳沉疏和无情听罢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再未多言。
两日后柳沉疏照例去金风细雨楼替苏梦枕施针,将雷纯来找自己的事随口提了一提——苏梦枕了然地笑了笑,全当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听过就算,没有追问半句。
京城好像又已恢复了一派平静——至少表面上,确实是这样的。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到这这日终于已是彻底放晴。柳沉疏浇完了花后忽然起了兴致,小心轻柔地在园中剪了些花瓣洗净,挽了衣袖在厨房里做起了花糕来。
无情这日一早去了趟刑部——见近来并没有什么大事,便也早早地回了苦痛巷,停在神侯府的门口顿了顿,终于还是转头去了对门的柳宅。
无情早已习惯每次来柳宅都会遇到不同的女孩子,但不想这日却是出乎意料地安静,似是并没有客人来访;按着平日里柳沉疏的习惯去了趟院子也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无情微微皱眉,几乎将整个柳宅都走了一遍,最后才终于在厨房里找到了那道墨色的身影。
那人仍旧是如同往常一般着一身墨色的男装、乌发披散,为了行动方便而将宽大的衣袖挽到了手肘处,露出两截如玉的小臂,这会儿正掀了锅盖将码得整整齐齐的花糕上笼去蒸,神色专注而又温柔——倒是难得有了几分女孩子的贤惠,却又似是比寻常女子多出了几分闲雅与随性。
虽是一早就知道柳沉疏的厨艺很不错,但这还是无情第一次亲眼看到她下厨。无情也不出声喊她,就这么停在门口安静地看着她,不自觉地就消弭了杀气。
柳沉疏似有所觉,盖上锅盖回过头来,见了门口的无情也不意外,笑着喊了他一声——无情应了一句,干脆就推着轮椅进了厨房。
“你进来做什么?”柳沉疏笑着看他,伸手指了指他那一身如雪的白衣,“一会儿油烟熏了衣服,整个汴京城只怕都要轰动——大捕头终于有一日不穿白衣改穿灰衣了。”
不过是蒸几块花糕罢了,柳沉疏的动作也娴熟得很,哪里能有什么油烟?不过是柳沉疏那改不掉的老毛病又犯了,张口就揶揄自己罢了——无情既不辩解也不生气,招了招手示意柳沉疏弯下腰来,而后伸手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
柳沉疏任由他的手触上自己的脸,略略歪头眨了眨眼睛,眼底略带询问之意——无情摊手,就见指腹处沾了些许白色的粉末,显然是先前正粘在柳沉疏脸上的一点面粉。
柳沉疏斜斜看了他一眼,伸手也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是一时不能确定脸上是否还有别的地方沾了面粉,想了想,干脆就扯过他雪白的衣袖擦了擦自己的整张脸。末了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直起身来随手拍了拍无情的肩膀,笑了一声:“你替我看着些火,我去找几坛酒来——早先说好等开春了要请你喝酒的。”
她一边说着,人已是出了厨房的大门——无情看着自己的衣袖摇头失笑,却是当真就转了视线看向灶台、尽职尽责地替她看起了火来。
……
这时节仍是有些春寒料峭,柳沉疏特地将酒温了温,而后生怕有人这时候来访,特地关了大门谢客,这才拉着无情一起到院子里喝酒。
园中其实是有一座凉亭的,但柳沉疏素来随意惯了,也不去凉亭中规规矩矩地坐着,信步挑了棵桃树下放好了杯盏,随手一撩衣摆便靠着树干坐了下来。无情本是坐在轮椅上,这下便高出了她一大截,颇有些不便——想了想便也撑着轮椅坐到了地上。
柳沉疏微微皱了皱眉,神色间颇有些懊恼的意味,一边倾过身去探他的脉象,一边迟疑道:“不如我们还是去亭中喝酒——春寒料峭,席地而坐你只怕是要受凉。”
“无妨,你既喜欢,稍坐片刻总是可以的,”无情淡淡一笑,见她一头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尽数铺散在了自己胸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喝了酒也就不觉天寒了。”
柳沉疏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伸手替无情倒了杯酒递了过去——这酒是年前柳沉疏用梅花酿的,酒劲不大,入口醇厚,还带着梅花的清幽香气。
柳沉疏自己的也喝了一杯,而后随手拈了块花糕尝了尝,清甜软糯,与这酒倒是颇为相称——想也没想便又多拿了一块,顺手就塞进了无情的嘴里。
这动作刚一做完,两人却都是齐齐一愣——那日在翠杏村虽已点名彼此的情意,但这般亲密的行止,对两人来说却都还是头一遭。柳沉疏只觉指尖触到的温度微带凉意却极为柔软,无情却觉得唇上似是到现在都余温犹存。两人的身形齐齐僵了一下,柳沉疏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飞快地想要收回手,手却是在半空中忽然一顿——
无情见她抽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伸了手去抓——柳沉疏看着将自己手紧紧抓住的那只修长苍白的手,忍不住低低咳嗽了一声。无情似是终于一下子醒了过来,略有些尴尬地和柳沉疏对视一眼,却并没有松手,只是也咳了一声,将口中的花糕慢慢咽了下去,而后又看了柳沉疏一眼,见她并没有挣扎的意思,握着她的手便又紧了紧,慢慢放了下来垂在身侧——
一双相握着的手就这么掩在两人宽大的衣袖之下,看不分明。
柳沉疏和无情对视一眼,忍不住同时都笑了起来,各自用空着的那只手举了杯轻轻相碰,仰头一饮而尽。
这酒的酒劲并不烈,柳沉疏和无情的酒量都是极好,自然也不会喝醉。只是柳沉疏大约是天生喝酒有些上脸,多喝了几杯后脸上便开始泛起了淡淡的绯色。她肤色本就白皙莹润,这会儿带着几分绯色便显得越发柔美了起来——她虽依旧清醒,却也不免有了几分微醺的醉意,隔着衣袖不经意间恰巧摸到了无情随身带着的那管竹箫“小吻”,居然就这么扒着他的手腕、探手自他袖中将箫取了出来,竖到唇边随口吹着。
她吹的曲子无情并未听过——箫的音色悠远却略低沉,自古箫曲便也以哀婉为多,柳沉疏吹的这曲子幽静中却又带着轻快和明媚的生机,仿佛就是这百花盛开的春日,姹紫嫣红、芳菲鲜妍,可曲子吹着吹着,却不知又为什么忽然生出了几分迷惘与哀伤来……
无情靠着树干,静静地听着箫曲,微微垂着眸若有所思。待到柳沉疏一曲吹毕,无情替她的空杯中倒满了酒递了过去,一边看着她仰头喝下,一边忽然开口问道:
“那日上元过后,你在园中饮酒,说开春后请我喝酒时……最后是不是还说了什么?”
——那时她最后似是还说了句什么,但声音极轻,他听得含糊、有些分辨不出。可现在回想起来,却不知为什么好像是忽然就明白了——她说的是……“如果那时候我还在的话。”
——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柳沉疏握着酒杯的手忽地僵住——慢慢转头看向无情。
无情与她对视,神色平静,却不躲不闪,定定地看着她。
柳沉疏莫名地笑了一声,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忽地倾过身去,双手撑着地,仰了头定定地看着无情:
“崖余,你可知道,我是何年生人?师承的万花谷又究竟地处何处、有哪些名人高士,缘何……从未曾听闻过?”
她喝了不少酒,吐息间便带着清幽的梅香,微挑的凤眼本就生得清亮妩媚,微醺的酒意却令她那双眼睛似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无情自问和柳沉疏之间已算极为了解、甚至好似总是带着一种难言的默契,但此时此刻,竟也忽然间就觉得有些看不透、看不清了。
无情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一边伸手小心地扶住柳沉疏的身形,一边定定地看着她,眼底略带了几分询问之意。
柳沉疏轻声笑了起来,不紧不慢道:
“我是大唐开元二十一年生人,我万花谷有弟子百人,奇人异士两百,其中多有声名远扬、甚而留芳青史者,例如——谷中医圣孙思邈、棋圣王积薪、书圣颜真卿……”
无情的脑中几乎有一瞬间的空白,一时间愣住,却见眼前的柳沉疏竟是仍然笑意盈盈,柔声诉说着:
“我本不该告诉你这些,但……以你的聪明,也总有一日会发现的,倒不如如今我就老实交代了吧。况且我一个人也……”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柳沉疏终于是再也笑不下去,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咬着唇伸手抱住了无情的腰,将自己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怀里,而后终于是哭出了声来:
“我一个人也……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每天都这么秀恩爱,诸葛小花他造吗?大爷你师弟们造吗?